第二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酒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好酒。
如果喝酒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江湖上便少了很多打打杀杀。
他总是这么想,因为他喜欢喝酒,所以别人都称他为酒鬼天棚。
他也很喜欢这个称号,因为很气派,并觉得这是朋友对他嗜酒的尊敬。
可是就有那么一个人从没怎么尊敬过他,还一直呼他为老棚。
这么没面子的事他本来无法忍受的,可是偏偏他不得不忍受。因为那个人的酒量和武艺和他不相上下,还有那桀傲不逊的性格,怎么看怎么都和他臭味相投。
“也不知你到底死了没有,这几年论酒量,连胖爷手下的青龙和白虎都被我喝趴下了,你这小子要是回来……唉……”
偌大的酒窖里,天棚叹了口气。他的姿势很奇怪,远远看去像是浮在半空,仔细看原来是躺在一根拇指粗细的绳子上。那绳子两头分别系于酒窖南北两根石柱上。
说着他又喝了口酒。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他不禁笑了笑,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一个人睡在绳子上也就罢了,你可以把他当成耍杂技的。可是能在绳子上睡着,而且还能睡着翻身的话,他就一定不是普通人了。
反正邢天跟卫默是这样认为的,酒窖门外的他俩看的目瞪口呆,眼前这架势,需要何等的心态和修为啊。
他们在发愁,这酒,到底喝还是不喝。刚才打听酒窖的时候已经惹了麻烦,如今好不容易摸到这里,却有一个貌似高手的人挡在面前。就好比前方就是桃花仙境,想进去却必须避开或者打败看守它的野猪才行。
邢天看了看绳子上的人,想到把他比喻成了野猪,差点偷笑出来。
这时旁边的卫默悄声地说:“邢天,怎么办,前面有山猫挡着我们的路了。”
“山猫?”邢天诧异地看着卫默。卫默却仿佛严肃的说,“怎么,你看他那身形不像个山猫吗?我们打还是退?”
邢天听了差点晕倒,原来比我还能想像。
打,他们当然不怕,可是两人本来就是来偷酒喝的,理亏。而且眼前的不管是野猪还是山猫的家伙肯定是个高手了。
可要是退的话,眼看到口的美酒,想想都心疼。那就打吧!两人相视苦笑了一下,看来是达成共识了。
可就在这时,绳子那边传来话,“不就是想偷酒喝吗,怎么站门口半天不进来?我睡觉的样子又不好看,盯着我看干吗?”
两人一愣,都不由地警觉起来。以他们现在的轻功造诣,这么容易就被发现,对方的实力可想而知。还好双方都并没什么恶意。
反正已经被发现,卫默眉头一皱向前踏了一步,大声说到,“山…哦不,前辈,我们是来这里偷…讨酒的,麻烦您老让个道给过去。”
“咦,”天棚起身坐在绳子上,看着底下的两人,“不是青龙和白虎么?认错人了。不过还真有人敢跑到这里偷酒喝,有趣有趣。”
邢天不像卫默那么鲁莽,他仔细看着那个坐在绳子上的人,那人也怪异的看着他们。
那个人光头圆脸,两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留一把胡子,身体发福,穿一身邋遢的灰色衣服。然而落魄的外表下隐隐显现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满脸微笑却不怒自威。
“两位小友要喝酒么,我身后尽是上好的竹叶青,可以进来尝尝。”他微笑道。“嘿嘿,我这窖里还有几坛珍藏十六年的女儿红。要是想尝尝的话就看二位的本事了。”
“酒鬼叔叔,其他的我不管,可是那女儿红是爹爹特意留给哥哥的,对待这两个偷酒的小贼,你也太客气了吧。”
邢天和卫默转身看去,一个少女满脸通红,手持长鞭,墨绿色剪裁考究的衣段下,遮掩不住玲珑有致的姣好身材。
不就是刚才在酒楼上,卫默追邢天时,只因为多回头看了几眼,就惹来挖眼之祸的女子么。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其实本没有那么多,只是大家习惯了打打杀杀。
尤其是在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江湖。
卫默觉得很委屈,他的初衷只是想喝酒,结果却跟一个小姑娘纠缠在一起,这要是让李离和婵月知道了会不会笑得肚子疼。
偏偏这小姑娘功夫还不低,一根长鞭打的他只有退的份。要不还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要对一个小屁孩拔剑吗,趁机拉邢天闪人才是。
只是他这边已经打的热火朝天了,邢天那边却似没有任何动静。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刹时传满了霹雳啪啦的鞭声,时不时地还夹杂着啊的几声惨叫。
邢天看着眼前的酒鬼,正要说话,酒鬼却先开口笑道:“也不知那位小友怎么得罪了我们家芮芮,她平时都很乖巧的哈…”
“前辈,这其中有些误会。方才我那位朋友在酒楼上不小心…不小心,冒犯了这位姑娘…已经赔过理了。可这位姑娘不依不扰,仍旧追着我们不放,这…”
“哎,小友,此言差已,呵呵,冒不冒犯先不说,单单就偷酒这件事,我都可以不管,可要是你们打到了女儿红的注意,芮芮也要和你们拼命的哈哈。”
邢天看那老头没有对自己出手的意思,也放松了警惕,但目光丝毫没有离开分毫。而那老头似乎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正打得激烈的两人,并微微发出赞许的目光,也不知赞许的是谁。
卫默的身影迅速地在长鞭下来回躲避,可还是冷不丁地就被抽了几下,被抽的地方虽然是皮外伤,但还是火辣辣地疼。看那边邢天和那老头大眼瞪小眼,估计也是被牵制住了。
不管他了,卫默想。“小妞,别欺人太甚,哥哥剑不认人的!”
听到“小妞”一词,芮芮的脸已经红的发烫了。
“住嘴,你这狗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本姑娘怎能轻饶!看鞭!”
说着又是一鞭子挥了过去。
“拜托,我不就是多看了你两眼,长那么好看不是让人看的。你这小妞忒不讲理了啊!”
“你还说!看我就该打,还要偷酒,我…我打死你!”
看来没的说了,那小姑娘的鞭风越来越急,挥鞭的速度和力度也越来越大,估计是发狠了。卫默想,这只靠躲是躲不过了,于是皱了皱眉,一狠下心,“仓啷”一声,宝剑出鞘,行云流水间,剑气千钧一发。
“啊…”芮芮从未感觉有如此沉重的压力,逼得她直往后退。她感觉面前有如一座山峰压来,令人喘不过气。这剑气无形胜有形,不露锋芒,却重如千钧。芮芮退而不急,人瞬时晕了过去。
“钧天剑!”
酒鬼瞪大眼睛。“你是当年的黑衣人之一!”
“轰隆~。”
天花板硬生生地被穿了个洞,“邢天,快跟我闪…”
听到酒鬼的话,邢天能想象自己的表情不比他惊讶。可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只觉得自己领口被人一提,脚底一空,人已向天花板上的空洞掠去。
“青龙白虎,给我滚出来!”
说话间不知从哪蹦出两个人,“师傅,在!”
“照顾芮芮,我去会会那二位小友。”
看着晕过去的芮芮并无大碍,他松了空气,随即转身做半蹲姿势,起身跳往洞口。
“怎么了,他们出事了吗?”凭着多年一起练剑的默契,婵月的承天剑感觉到了钧天剑的气息。
“莫不是偷酒喝打不过人家才拔剑的吧。”李离的离天剑也有感觉。
“我们去看看吧,邢天还好,卫默太容易闯祸了。”
二女说着起身离去。
离他们不远的一桌人看着他们离开。
那桌上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周围都是吃火锅的人,偏偏他们桌上,只摆着点心和甘果。杯中热气腾腾的,显然不是酒,是茶,而且一定是上好的毛尖茶。
右侧的两名男子,样貌英俊,洒脱不羁。一个靠着长椅,怀中抱着一跟七尺长棍,棍顶刻一个“丰”字。另一个目光如炬,双手十字交握横于面前,似在思考,脖子上挂着双截棍,棍身一边刻着群龙竟舞,一边刻着火焰和烈阳。
左侧的女子一袭白袍,与屋内的烟火气息格格不入,似九天仙子落入凡尘。
而他们似乎都以背坐着的那个男子为首。那个男子衣着考究,腰前竖一只翡翠长笛。
“毓儿,那两个女子,还有先前出去偷酒的两个人,言谈举止都很像我们的一位故人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穿透力。
被称作毓儿的女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他们,便都是当年和他一样,来自树城的人吧。”
“他的朋友们都来到中原城了。我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很快会出现在这里吧。”
倾城之乱七年之后,该来的总要来的。
他知道,那个人,一直未曾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