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婚约（十）
林老爷回来后，装着无事人似的，三天两头依然去镇上喝茶会友。偶尔遇到李恪卿，也点个头打声招呼，全然不理李恪卿的阴阳怪气。
李恪卿终于沉不住气，七月底，亲自带了王媒婆来林家提亲。腆着脸说，“林世伯，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想求娶你家七小姐的事。”林老爷装着十分诧异，说，“这事倒没听说过。”又打个哈哈，说，“李镇长，小女才十五，不急着找婆家，那里她四姐还写信来，让她去成都中西学堂参考呢，你知道的，我林家的女儿都读过一些书，尤其是我那个四女子。她的思想，又要开明一些，劝说我，将碧生送过去。我一想，也不无道理。这些天正为这事打算。”李恪卿干笑两声，变了脸色，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书，啪地拍在桌上，厉声说，“你们林家这是想赖婚！你好好看看，这是我跟你家七小姐的婚约，上面有警察局的公章！这事林碧生自己一清二楚。当时若不是有这份婚约，你们林家的事怎么摆得平？”
林老爷瞬间变了脸，毫不畏惧地说，“自古女子出嫁大事，三媒六聘，父母之命，一样不周到都不行。何况还是我林家的女儿！”李恪卿阴冷一笑，说，“林老爷，你老眼还没瞎，怎的就看不到我带了媒婆过来？我李恪卿是讲规矩的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样不落地给你家七小姐。非但如此，我还特意去县里警察局求了公章来证婚，而且蔡局长也答应做主婚人。我现在给足你林家脸面，你可不要揭下这份脸面往地上踩。”
林老爷气到面色发紫，站起身，不住颤抖，说不出话来。
碧生从内院出来，进了堂屋，过去扶住林老爷，说，“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嫁哪个不是嫁？何况李镇长也有有头有脸的人，女儿嫁过去不丢人，你就应下来吧。”李恪卿道，“还是林小姐识大体！”碧生走到桌旁，抓起那张文书看了看，又放回桌上了。李恪卿本担心她拿去撕毁，见她并没有此意，暗自松了口气。碧生掩嘴笑了一声，说，“李镇长，你是不是怕我把你这张纸撕了？我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我这里撕了，你总有办法再弄一张出来，我何必做这些无用功。”李恪卿嘿嘿笑道，“林小姐倒是聪明人。话说我李恪卿，爱重的便也是你这份聪明伶俐。”碧生悄悄捏了一下林老爷的手肘，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却笑嘻嘻地跟李恪卿说，“李镇长是斯文人，想必不会做那种强抢良家妇女的勾当，今天你既然如此周到，带了媒婆过来，想必聘礼也早已备好。不过现在我们家大小事，都是我六姨娘在管，你若要诚心求娶，这些事宜，你都该去跟她商量，我爹不管事，你就不要在这里缠闹。”李恪卿说，“聘礼好说，只要合理范围，李某定当竭力备齐。”碧生说，“我先扶我爹进去休息了，你在这里稍坐，我让人去找我六姨娘来。”说罢不等李恪卿说话，扶着林老爷从堂屋后门进内院去了。
不一会儿，六姨太笑容可掬，从里院出来，身边跟着杨管家。杨管家却是一脸冷漠。李恪卿知杨管家记恨自己，也不恼他，只在心头冷笑。
六姨太坐定，也不跟李恪卿打招呼，而是转头对一旁的婆子说，“去厨房吩咐下，今日家里有贵客，得多弄些酒菜出来。”李恪卿赶紧说，“这怎么好。”六姨太看着李恪卿，笑眯眯地说，“李镇长，别来无恙。”李恪卿不知这位六姨太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再怎么滑头，自己总是有办法对付的，实在谈不下去，自己也可以翻脸不认人。这样一想，脸上就浮起笑来，说，“别来无恙，六姨太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六姨太呡了一口茶，做足功夫，摆足架势，又说，“不知李镇长今天来寒舍有何贵干？”
李恪卿一愣，心想，妈的，想跟老子装糊涂么？李恪卿道，“过来求娶你家七小姐！”说得铿锵有力。
六姨太轻轻一笑，问到，“李镇长家中没有堂上了么？”李恪卿勃然大怒，道，“六姨太，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李恪卿今天来，便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这门亲事，你们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我李恪卿讨一房小老婆，哪里需要惊动堂上！”六姨太装着大惊失色，站起来，叫道，“哎哟，李镇长是想纳妾啊？那你可来错地方了，我们林家的小姐给别人做妾，这事没法谈。”李恪卿冷笑道，“今天是你们逼我说这种话的，原本要给你们留几分脸面，是你们自己不想要，怪不得我！”六姨太说，“李镇长，看你，这就急了。听说你是拿了县里盖了公章的婚约文书来的，既然做到如此地步，怎的沉不住气呢？烦请李镇长将文书给我过过目，若是上面盖章的那位局长大人写明是李镇长纳妾我家七小姐，我们二话不说，聘媒都省了，直接将七小姐送到李镇长府上，若是没写明是纳妾，那就怪不得我林家要遵照旧礼俗法！”李恪卿一愣，当时为了骗到蔡局长盖章，未敢说明是纳妾……
李恪卿干笑几声，说，“谁不知我李恪卿是有太太的人。”六姨太说，“对呀，你有太太的人，总不能为了碧生，把太太休了吧？”李恪卿已转了无数个念头，见好谈无效，干脆撕破脸，说，“文书上怎么写，并不重要，今天你们怎么打算，我也懒得再探究。总之今天我招呼打了，下个月十五，我就直接备了聘礼来接人！”转身，招呼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人，便气冲冲往院里走。六姨太跟在他身后叫道，“李镇长，那你手里的文书不做数了？”李恪卿回身看着六姨太，说，“不做数又怎的？你们还敢赖掉这门亲事不成？你看我不拿文书，敢不敢来带你家七小姐走人！”六姨太说，“李镇长意思要强抢民女？”李恪卿道，“逼急了，李某什么事都能干，别说你家一个小姐，就是要你家所有，也不是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