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杀!!!”
我狠狠地瞪着眼睛,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个冲步向前刺去!
在我的幻想中,明晃晃的刺刀轻松的刺入敌人的胸膛。然而现实是,蔡宁手中提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笑嘻嘻地一挡,拨开了我刺出的刺刀。就在我将刺刀往回抽,准备第二刺的时候,他本来就不高的身影突然一矮,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侧身,就到了我的身侧,轻而易举的用他手中的破木棍在我小腿内侧戳了一下。我感觉小腿一疼,顿时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十次这样摔倒在地上。
“小葛,你这样是不行的啦,拼刺刀要勇敢,但不是你这样蛮用力,技巧也很重要哦。你要寻找对手的破绽的啦。”蔡宁笑嘻嘻地看着已经瘫倒在地上不愿意再爬起来的我。
早上,我们休息的时候,班长开班组会总结昨天晚上的战斗。对于我在战场上的表现,自然是一通臭骂。班长说:“战场上,你犹豫锤子?就你这蠢货,班里随便一个都能把你杀咧十几次。”
我说我不信,新兵连我也是学过拼刺刀的。什么进位刺敌走实步,撤位刺敌回马步,低位刺敌走乱步,高位刺敌走逼步,迎面刺敌走大步,侧面刺敌走快步,闪身刺敌综合步,带伤刺敌要虚步,老兵教的口诀我也都记着。虽然昨天晚上那样,但我还是把问题归咎在我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上。
我大言不惭的争辩说我是第一次,有点害怕,下次准没问题。
班长说:“就班里这些人,你能赢任何一个,我就算你过关。”
我一听很是兴奋,终于有一个机会能证明一下我自己。我说:“班长你到时候可不能耍赖。”
班长说,不耍赖。于是,接下来我信心满满的在全排人的围观下,被我们班所有的人轮流放倒了几十次。
东北佬赵德树连武器都没有用,一巴掌扇的我蒙了圈。最抠门的河南蛋崔岩,我在他手底下也没能走过三四个回合。最可恨的是李建坤这个山西佬,下手阴狠阴狠的,一棍子戳在我腰间的软肋上,疼得我半天直不起腰。
赵德树、崔岩那样比我还壮实的我打不过没啥话说,可是就连蔡宁和张茂才这样的小个子也能击败我。我这才收起心中的自负,认真和班里的战友学习刺杀技术。
班长就在旁边看着我,他的眼神里古井无波,似乎是没有一点情绪。可我看他的时候总觉得他毫无表情的眼神里有着一些别的东西。
班长说:“我们的武器没有敌人好,我们没有飞机和大炮,刺刀和手榴弹就是咱们最可靠的作战手段,也是咱们为数不多的优势。如果连自己的优势都没法发扬,那还打什么仗?不如洗干净脖子任人宰割!”
我姿势颓废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却还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击败被称为班里最弱的蔡宁。当然,我来了,这个最弱就成了我。我们这个班,是班长一手拉扯出来的,虽说人很杂,但手底下是有真章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是尖刀班。
李健坤说:“新兵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新兵死的最快。”
张茂才说:“技术这东西,多练才有。”
其实从小我也是街边打闹长大的,打架斗殴本都是常事。可到了这里,我却反而成了最弱的。虽然我们班里除了我是新兵以外,其他人都是打过很多年仗的老兵,经验自然比我要丰富太多。但我的不堪一击依然让我心里特别失落,也让我心里给自己发了狠。
美国人夜里吃了亏,很多部队遭到攻击。于是前面冒进的开始不顾一切的撤退,后面的还企图冲破我军的阻击,和前面的部队汇合。我们的东边和西边,炮声、爆炸声响了一整夜又响了一白天!我们头顶的飞机来来回回,数量已经多的让人数不清。
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飞机。
我猜想那样的战况一定是十分惨烈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阳光从西边山顶斜斜地撒在茫茫雪地上。黑山白雪被映照成了金色,很是漂亮。休息了一下午,我懒懒地看着夕阳。天气很冷,所以我尤其珍惜最后的阳光。
山的那一边隐约传来了轰隆隆的轰鸣声,那是坦克和汽车的轰鸣。
一路高歌猛进的美军和南朝鲜军三个连在几乎快能看见中朝边境的城市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孤军深入太多。后方几十万大军厮杀在一起,田城的东北,东边和西边都发现了大量敌军活动的痕迹。团、师、集团军的指挥部都已经忙成了一锅粥。没人能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对战场的形势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于是美军连长科恩上尉发现,他们处在一个极度尴尬又极度危险的境地。凭借他们三个连的兵力,显然是没有能力打什么大仗的。攻不成,守也没有把握。于是科恩和南朝鲜军的两个连长商议过后,在今天早晨果断的下令撤退。
然而即便他们已经迅速开始撤退,但他们的周边还是出现了数量不明的敌人。紧接着,他们就遭到了数次规模不大的骚扰性进攻。这些骚扰性的进攻明显有着严密的组织,部队从一开始就有了伤亡,并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虽然自己已经呼叫过很多次海军舰载战斗机的直接支援,但飞机对这种狡猾的骚扰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科恩知道,这种情况下,飞机的作用甚至还不如自己手中仅有的那两辆装备105毫米榴弹炮的M4A3E8谢尔曼坦克顶用。从长水洞回田城的六十公里山路,竟然在密集的骚扰中走了足足一天。途中公路被毁,道路上被埋设地雷,使得连队一边要修复公路,一边还要防范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更让人心惊担颤的是,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虽然武器十分简陋,但个个都悍不畏死。科恩就亲眼见到大口径机枪在将一个正在进攻的敌人拦腰截断后,那名已经成两截的敌人依然拖着半截身体向着自己所在的车队爬行。直到鲜血流干,力竭而死时仍怀中抱着扎成一捆的手榴弹。
科恩庆幸的是,迄今为止自己遇到的最大规模的进攻,不过二十几人。虽然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但却也没能伤筋动骨。
两辆坦克上已经满是弹痕,但他们大多来自步枪和手榴弹的破片,并不会对坦克本身有什么威胁。
科恩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感谢这两辆老伙计了,回去一定要好好给他们保养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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