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算计
半月后的京都府,内城一片热闹,武阳侯府今日大喜,设下宴席。
原因无二,是庆祝武阳侯夫人诞下一子,这算是武阳侯府继萧侯爷战死后,唯一冲淡了侯府悲痛的喜事。
武阳侯萧家虽是侯爵,但并非是那种世袭无实权的清贵勋爵,萧家代代出武将,承袭爵位的同时,家中子弟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将才,历来的战绩都不俗,在京都中,侯府更是赫赫有名。
萧家武阳侯一房唯一的血脉诞下,前来贺喜的勋贵人家络绎不绝,连宫中的皇帝陛下也亲临了侯府,可见对侯府和孩子的看中。
而与侯府的热闹不同,京都府城门口就显得冷清仓促的多,沈家的不大的车队在城门口暂停,而车队正中间一辆马车上,面容略带阴沉的沈夫人正抱着怀里的孩子闭目养神。
马车内没能安静太久,车窗外传来脚步声,片刻后一个婆子的声音叫她。
沈夫人睁开眼,眼神里有一丝烦躁,开口道:“上来说话。”
“是。”婆子飞快应答,踩着脚踏蹬到马车里,见到了沈夫人,未等沈夫人多言,婆子便自觉的凑到沈夫人耳边,压低声音道:“夫人,豹三回来了。”
沈夫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只手不急不缓拍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听不出情绪的开口:“都处理好了?”
婆子点头:“是,豹三说见着孩子没气息了才回来的,现在在老地方候着夫人的赏钱。”
沈夫人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垂眼怜爱的看了自己怀里的孩子一眼,脸上却笑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赏钱?嗯,就赏他陪那倒霉的孩子一起下黄泉吧。”
嬷嬷一愣,随即身上一寒,即刻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
杀人灭口......
看着婆子下了马车,沈夫人先前还有的烦躁已经被愉悦代替,她拍了拍怀里的孩子,自言自语说道:“乖女儿,娘已经帮你把以后的路铺好了,武阳侯府的荣华富贵注定是属于你的......”
旁边沈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幻晴忍住颤抖的身躯,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把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而马车也缓缓动了起来,慢慢的离开了京都。
时间如白驹过隙,顷刻之间便溜走,从新帝当政到如今国泰民安,十几年转瞬即逝,期间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了很多,但都阻挡时间的流逝。
明辉十四年,北周境内距离京都的极远的东地已经连着下了半月的暴雨。
陆东府外邻靠堤口的池家村被笼罩在瓢泼大雨里,位居村子中间的一处农家院内,池家老爷子站在门口,看着丝毫不减的雨势忧心忡忡。
片刻院门被推开,一个身穿蓑衣的汉子冲了进来,直接跑到了池老爷子面前,蓑衣帽子都来不及摘便开口:“爹,我到堤口看过了,这天杀的雨势丝毫不减,运河的水快漫过堤口了,咱们必须得走了!!”
池老爷子皱着眉头,久久没有开口,反倒是后面池老太太从昏暗的屋子里走出来。
“走?走去哪儿?咱们的家和地都在这儿了,走了就啥也没了,到时候咱们吃什么住什么?”
穿着蓑衣的汉子明显是一路跑回来的,气息还不太稳,听池老太太说完,脸上便浮现出压抑的焦急:“娘,一旦决堤了,不说咱们池家村,周围方圆百里都得被淹,到时候房子田地什么都保不住,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豆大的雨水砸在屋顶,又融入瓦边的水流,顺着屋檐汇成水柱落下,哗啦啦的声音如同小鼓敲打在池老爷子的心头。
大儿子说的不错,一旦决堤,洪水便会顷刻覆灭周遭,村子里已经有些人家卷着家当走了,但大多数还在观望。
池老爷子叹了口气,看着大儿子焦急的面孔,心里还是犹豫不决。
池家村的村民在这里扎根不知道多少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州府,雨势不见有变小的迹象,决堤是迟早的事情,此刻逃命看上去的确是唯一的出路,只是......
池老爷子抬头,只是他们家就扎根在这里了,几代人攒下的家当和田地都在这儿了,谁能舍得啊,土地这是命根子,不舍和对漂泊的未知压在人的心头,这也是大多数池家村村民还迟迟不肯走的原因。
一看池老爷子的模样,池家老大池望,也就是淋雨的汉子,便知道老爷子的犹豫性子又犯了。
池望皱眉,老爷子不拿主意,后头的老太太连同二房一屋子都只瞅着他,没半点动作,和自己的焦急形成鲜明对比。
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就没一点决断,池望心头火气,一咬牙,他们不肯动,他可不愿把老婆孩子葬送在这儿。
“爹,你们不走我得走,我不能带着老婆孩子等死!”池望也懒得和老爷子磨牙,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屋子,干脆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的立场。
堂屋里的人都被池望这语气说得愣住了,池家老二池旭眯眼对池老太太道:“娘,大哥这是个什么意思?他要不管我们先跑?”
池老太太瞪大眼道:“他敢!”说完,又底气不足的去看池老爷子:“老头子,老大说的挺唬人的,咱到底怎么办啊?”
老爷子眼神看着院门外,犹豫了片刻,最后才化作一声叹息:“走吧,走吧,总不能真一家子都陪着田地死在这儿...”
另一边,池望回了自己屋子,屋里他的妻子傅氏早早就在等他消息了,一见他回来,便迫不及待道:“当家的,河道上情况怎么样了?”
池望摇头:“糟透了,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咱们必须得走了。”
傅氏深色凝重了起来:“老爷子同意走了?”
池望继续摇头:“没有,爹娘还舍不得地和房子,但情况刻不容缓,留不得了,他们不走咱们走。”
傅氏眉头皱起,估计也晓得上头两个老人是什么性子,但是自己丈夫是个有远见的,自己不用多说什么,跟着他便是。
于是她利落把放在衣柜中早早备好的行李拿出来,开口对着屋子里面的隔间喊道:“简哥儿,快出来,咱们要逃难了。”
话音刚落,从隔间钻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表情有些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