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官家下朝后,澧王李恽跟随着其父皇的脚步回到大明宫去,他对李宥再朝堂上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坚持要为自己刚刚没出声做个解释。对于西川一事,澧王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自从进宫到太子登基,李恽整日沉浸在玩物游赏之中,全然没有做好搬进宫中以后的心理准备。今日在朝堂一听李宥的言辞,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有才学,不仅仅是背几篇古文,赏析几篇经文就能做到的。
“父皇为何要让建安王上朝议事?”李恽紧跟不舍,就算他知道官家是想摆脱他而加快了脚步。
“你既然都叫他一声建安王,他是不是亲王?”官家干脆停下来,他了解李恽的性子,只要没有称心满意他便会纠缠到底。
这件事官家也有许多的难言之隐,不是李恽嫉妒心那般,而是一种担忧。当初把那个孩子送出去,只是为了防止郭氏利用这个孩子影响他成为天子,但是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天子,李宥再朝堂上显现出来的那点政治观念已经透露出他的才能。至少和李恽比起来,他更适合在党政中生存。但是官家就是害怕,这个孩子有一天会获得宦官的青睐而盯住他的皇位。他现在只有稳住这个孩子,让他对自己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他虽然没有生活在宫中,但并不能掩盖他是皇子的身份,他想要进谏,官家不能阻止他。若是要处处阻拦这个孩子,免不了让人说官家不能正家,将来何以平天下?
“亲王又怎样?亲王就能够在朝廷上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吗?他今天就不应该出现在朝廷上,他对父皇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俞甫将军对他的怂恿之言罢了,父皇没看到皇弟说完后俞甫便立马附和了吗?”李恽不死心地说道,他不相信这个比他小的皇弟能说出这样的谏言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俞甫将军让他这样说的。
“那是你的贤弟!他同样也是皇子为何不能进谏?今日我叫上你们的原因就是想看看你们谁更有政治上的天赋与才能,没想到你们两个都缄口不言,而唯独那个比你们小又生活在宫外的弟弟说出的话正中朕的下怀,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他呢?”
“他一个常年都生活在朝廷之外的人,怎么会了解这些事情呢?定是那个俞甫将于让他这样说的!依儿臣猜测,俞甫将军想要讨伐刘辟,但是又害怕官家不满,所以才会让那个李宥代替他说的!”
官家听到李恽的这一席话原本郁闷的心更加赌气了,不知道李恽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到底有没有关注过其父母的生活,官家想要讨伐刘辟这件事在朝堂中已是人尽皆知,而他这个不争气的皇子却说出那么让人觉得无知的话来。
官家也懒得和他解释这些了,只是深呼一口气减轻头昏脑涨的感觉,“这件事暂且不议,讨伐刘辟的事确实是李宥先说出来的,朕也答允了俞甫将军的荐举。有时间操心李宥说的话还不如好好看清朝廷的局势,看清你背后的每一个人,多学学他的见识和阅历,明辨是非,才能让你讲出的话深入人心。”说完他便拂袖而去,留下李恽一人站在广阔的皇宫中思忖着父皇的话。
不日后,俞甫将军要带着百里和百轩两人出征西川,俞家人都出来送行,唯独只有俞柏兮躺在他独爱的树枝上,享受初秋阳光的沐浴。
百谦见人群中少了柏兮,他便重回附院找了半天,才在一颗大树上找到他的影子。不过恍然一见他竟然双手枕在脑后,单脚屈膝的模样像极了师傅,他不免不满地踢了一脚大槐树,嘴里碎碎念道:“我说四弟你在干什么呢?你没见大哥和二哥都要出征战场了,都不出来送送么?”
“他们是将军的儿子,上战场是迟早的事,可能过几年就是你了,到时候我再出来送你也不迟啊。”说罢柏兮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们好歹也是你的长兄,出行在外你也叮嘱两句嘛,在这里事不关己的小憩,爹爹他们怎么想?这是最起码的送别之情,你这样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那这样说,提出坚持讨伐刘辟的人是我,那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是故意在为难爹爹和大哥们?”
“你...!”百谦气地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只是觉得今日的他好像高清得有点不正常。
在百谦还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顺着力道看去原来是千禧。千禧刚才见百谦一个人进院里便觉得奇怪,就跟了上来,偷看了一会看见他们都差点快打起来才出来拦住百谦。
“别拉我!烦着呢!”百谦见千禧不合时宜地创出来,把气头都撒在了妹妹身上。
千禧也不是好惹的主,整个将军府就她一个女儿,一个女儿奴的俞甫就已经把他宠得不像样了,加之她还有四个哥哥,平日里的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她撒气。在将军府的这块地上,只有她千禧才能发脾气。
千禧转手就揪起百谦的耳朵,装横地说:“不拉你?好啊,揪总行了吧?”说完边揪边把百谦给拉走了。
百谦痛得哇哇大叫,也没有闲心去管柏兮出不出去送行了。百谦没想到这个妹妹的力气这么大,不仅把他耳朵都快给揪下来,还能拖动一个男孩的身子。千禧给百谦送了一个暖意洋洋的笑容后,就把百谦给拖到别院去了。
在屋内目睹一切的骆扶君等百谦和千禧走后,才悄悄现身,双手交叉围绕着大槐树转了几圈后,对这个漠不关心将军石动态的孩子起了好奇心。
“别转了,是不是觉得我抢了你得天独厚的小憩之位,所以对我特别不满?”柏兮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树周围有人在走动。
“你这算什么得天独厚的位置,想我们这种江湖人,最好睡的地方不是什么金银细软,而是屋檐房顶,山间坟土,悬崖瀑布之石,这些才是能让人酣睡如饴。”
柏兮想了想他说的那些地方,不免嘴角勾起一笑,“怕是师傅喝醉后随意小睡的地方吧?”
骆扶君随手一拂说道:“只要能睡着,才是人生一大幸事,睡哪儿都是其次的。”随后他正色问在树枝上岿然不动的柏兮:“不是,那是你大哥和二哥要去打仗了耶,你这个死小子这么无情?那你做不得江湖道士,想要在江湖中混下去,靠得就是义气,你要是对谁有情,今日对他鼎力倾心,他日你才会在这条道路上多一个披肝沥胆的朋友。”
“江湖上,还有朋友二字存在吗。”柏兮缓缓睁开眼睛,眼光插针似的从树叶缝隙间洒落,辉光熠熠。他不温不火地说道:“如今我的父亲坐上了天子之位,他需要的是大臣的忠心,和兵权的稳定。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是一颗棋子在他们的棋局上起到了攻克和断后的作用,父皇一方面害怕我联手母妃的势力结党营私,一方面又害怕我像他膝下其他儿子一样掌握兵权。将军一方面害怕我为我父所用替父皇打探兵营消息,一方面又害怕我利用他的兵权谋反。我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想告诉他们我不只是一颗无脑的棋子,但并不代表我是在为父皇说话,我有我的想法,作为皇子我有义务为我的国家平定动乱。但是我要是真的在乎俞家父子上阵的情况,说明我真是在为父皇打探消息,这样一来俞甫对我又有更大的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