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痛失顶儿的钱
他娘李芹还算正常,不时推着小车在户外走走,跟老头老太太们在一起时便忘掉了疼痛,与人们海天胡聊。这样也好,丢人是小事,身体和精神能保持住健康才是重要的,张小强退一万步想。
转过年来,春暖花开,接着便是夏日,外面热了,李芹便不再出门。因为类风湿的原因,她十分惧冷,因此穿着棉裤棉袄,又因为穿着棉裤棉袄出汗,所以她躲在楼上吹空调,天天如此。
半个夏天没过去,李芹发觉自己的脚踝肿了起来,迟迟不能消肿。她感到害怕,便告知了张小强。没办法,他将他娘载进医院。照例,医师瞄了几眼,便开单子检查,一番检查下来花去两千多元,已近晌午,医师看看片子和报告道:“从我这个科室看没事!你去血管外科看看吧。”
张小强止住晕眩,将坐在轮椅上的他娘推向血管外科,还有二十分钟下班呢,医师已经离开了诊室。无奈张小强已经挂了号,便向值班医生打听,值班医生匆匆拨通了血管外科诊室大夫的电话。十分钟左右,医师提着买好的饭匆匆赶到诊室。
“怎么来这么晚?”医师不悦道。张小强只好屈着腰,低着头,向医师解释来晚的原因。医师让张小强递过检查的片子和报告。
“你这报告不行啊,”医师抬头正色道,“这都是根据其他科室的要求检查的,完全不符合我们科室的要求,从你这片子和报告上我看不出毛病来,要想看出毛病来,必须按我的要求再做检查……这样吧,马上下班了,我教你个方法,你回去后,让老太太前后勾脚八十回,每天早、中、晚勾三次,一周后看情况怎么样……还不消肿的话你再来吧。”
张小强无奈,向医师千恩万谢后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张小强反复向他娘强调了医师的勾脚方法和要求,嘱咐她一定要按时按质完成。他娘点头应允,对张小强的反复嘱咐很是厌烦,她说我脑子又不浑你强调那么多遍干什么,为了身体健康的事难道我还不做么。
张小强无语转身离开。说实话,在医院检查无果令他并不轻松,反而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因为对于他娘的腿,他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既然医师教给这么个好法子,那就勉强试试吧。
令人开心的是,不到一周,张小强去看,他娘的脚踝竟然真得消肿了。张小强终于放下心来,认为老天还是会眷顾自己的,没有把自己完全抛弃掉。
不几天,噩耗传来,身在外地县城的四婶要不行了。四婶与张大强这个大家庭向来若即若离,现在她要死了,他们也不十分在意。张大强在犹豫要不要去看望一眼。常明芬说:“总归是个大家庭……咱大爷已经死了,彻底跟咱们断了联系,那么你就是这个大家庭的长子,而四婶无儿,只有一个闺女,按咱们的传统,你还得给她顶儿!”
“这就是长子的悲哀,我是长子,我成了大家的儿!”张大强道。
“这有啥呀,只不过在去路时替人喊两声而已,‘四婶啊,西方大路去,四婶啊,西方大路去。’然后就会有顶儿的一部分钱到手了,这该有多好……所以快去看看吧,反正人已经快死了。”常明芬道。
张海肯定去,因为他娘去世时四娘也来参加葬礼了,作为往来礼他必须去,因为他开车,于是便来邀张大强,要载着他一同前去。这样也好。张大强邀张小强一块去,但张小强不想去,他只想过自己平静的日子。
张大强看望完四婶回家后,向大家报告了四婶的情况,说她精神状态不错,还在关注别人给她送的花开得好不好的问题,看起来再活个仨月五月的没问题。李芹却笑道:“那个老叼操的早该死了!”
大家也不介意,反正在李芹的眼中,任何人都是个叼操的。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上午他们便得到消息说四娘死了。李芹表示很意外,她笑骂道:“昨天听说还很好,今天她就完了,是不是她闺女嫌她不死掐死她了。”
张小强道:“你这笑话真冷!”
虽然四爷从当兵后便生活在外地县城,但他希望叶落归根,他当时癌症死去后也是埋在张家村的,四娘当然不能例外。于是葬礼在张大强家展开。
李芹也非要去看看,于是张小强将她拉到张大强家。几个妇女在院子里忙碌着,准备葬礼的一应事务。李芹便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与她同龄同伴的几个妇女胡吹海聊,叫道:“这个大家庭弟兄六个,六个老婆,眼下就只剩我和二嫂了……二嫂比我大十岁,看样子她熬不过我了,我是这一大家子活到最后的一个。”
听到这些言论,张小强不悦,使眼色让他娘不要再说,但他娘不理,认为自己说得没错。因为这是事实。
“我能活这么长时间是俺儿和清韦的功劳啊,”李芹继续笑叫道,“要不是他们给买药、看病、住医院,我早就去见马克思了……要不是他们给吃饭,我这样的,吃屁也吃不上啊!”
一旁的张北京娘也笑闹道:“不要紧,你想要吃屁的话我有,我免费都给你!”
院子里响起一阵阵欢快的笑声。那样子不像在办葬礼,而像是在庆祝。
午后火化车前来,实质上,四娘那边并没指望张家村能帮上多大忙,也不忍打扰,于是来时自带了一套举行葬礼的班子,于是在吃过中饭后大家纷纷去向公共墓地。坟早已经挖开了,张家村不少男女老少前来帮忙,帮忙一应事务。
在下葬前,县城那套葬礼班子由一人领头,开始举行葬礼,或许两处地方的葬礼不同,因此县城方的葬礼执礼者并没要求张大强为四婶支路,也就是没要求他手举三炷香,向西方遥拜,然后大声喊着“四婶啊,西方大路去!四婶啊,西方大路去!”。
葬礼草草结束了,然后县城方为了答谢张家村的帮忙人员,在张家村不远的一间饭店里订了三桌酒席,招呼所有人过去,然后自带着县城的所有人匆匆离去。
可能这一走,以后便再也不会联系。
四娘那帮县城人离开自不必说,张家村的张小强一大家人和帮忙人员自去饭店酒席就餐。在就餐时,常明芬苦着脸十分不开心。
“咋了?”张大强问常明芬,“都已经烧了、埋了,葬礼也举行完毕,难道你还未从痛失四婶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差不多就行啊,人死不如复生!”
“你滚开!”常明芬道,“明知道我不是为她悲痛,还来刺挠我!我是在想,县城那帮狗日的到底举行的什么葬礼!说好的让你顶儿的事情,咋就没执行呢?”
张小强开导道:“哎,算了,咋做咋好,人家愿意那么办,就依他们,咱们何必计较这个!”
常明芬说:“不计较这个?他们也太不像话了……他们在这边办葬礼,又吃又喝又招待,这不都是钱么!另外,顶儿支路喊那两声是要给钱、或者给物的,你们知道么?”
哦,原来是这样,张小强想道。那样的话,常明芬之所以十分不悦那就不奇怪了。张小强不便再劝说什么。
整个席间常明芬都在唠叨这事,仿佛多唠叨几遍,县城那帮人会再回来给钱似的。于是,一番好好的酒席在一场唠叨中惨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