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死心
苏余安痛苦地闭了眼,声线有些颤抖:“佳郢,我知道你妈妈的死让你很难接受,可以当时的医疗水平,我只能说我做出的是无愧于心的选择。放弃你妈妈,我也很难过。可是佳郢,你当年明明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知道……爸爸当年多难过吗?”
“爸爸?我没有爸爸!”萧凉继续凉薄而愤怒地冷笑着,“我是个孤儿,我爸爸妈妈早就死了。从我妈死的那一刻开始,我爸也死了!”
“是爸爸对不起你,让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苦。”苏余安满心愧疚,“虽然当年是因为萧咏湛从中作梗,是他的阴谋,但当年爸爸不应该那么轻易地相信你已经不在了,也不应该看到警方的结论就放弃继续寻找你。”
“爸爸把股权给你,并不是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爸爸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公司是我和你妈妈当年辛苦经营起来的,现在爸爸把它交给你,也算是对你妈妈的一个交代。”
“苏余安,你的感情牌打得有些可笑,一点也不感人。”萧凉嘲讽着苏余安,“我妈不需要这样的交代,我自会为我妈讨回一个公道!”
“佳郢,爸爸当年的确有错,可以恨爸爸,你做什么爸爸都愿意承受。可是你不能受萧咏湛的蛊惑,将那些怨气都发泄到佳念和她妈妈身上啊!那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苏余安着急了,开始继续设法规劝萧凉,可萧凉显然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言语越加锋利起来。
同样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的人,还有门外的苏泇。
自听到父亲在萧凉面前自称的第一句“爸爸”开始,苏泇便犹如五雷轰顶,肝胆俱裂。
震惊、恐惧、疼痛夹杂着悲凉与苦涩,如同打翻的调味瓶,将她淋了个透。瞬间,她从头顶凉到脚心,眼睛酸涩得不行,却干干的没有眼泪。
人像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她兀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稳。
萧凉是她父亲的儿子,那她和萧凉算什么?
当那两个惊世骇俗的不堪字眼惊现在脑海中时,苏泇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垮塌。
这一刻开始,苏泇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父亲和萧凉后来说了什么,她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萧凉刻意接近她的目的,是为了报“杀母之仇”无疑。他对“杀害”自己母亲“凶手”苏余安的报复,就是让这个“凶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在一起互相纠缠与伤害……
这样讽刺的结果,让苏泇实在无法接受。尤其是这不堪一切真正从那个当事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此时办公室内的萧凉与苏余安已经开始了非常激烈的争吵。
萧凉满含阴戾,言语锋利如刀:“儿子和女儿搞在一起,苏余安,这就是你的报应!”
话刚落音,忍无可忍的苏余安扬起了手,却被萧凉轻易地捏住了手腕。他极不客气地继续说:“苏余安,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想教训我?本来就是你在自作孽!这都是你的报应!”
苏余安气得发抖,跌落在沙发里,一边摸着药往嘴里塞,一边喊着:“你……这个畜牲!她是你妹妹啊!”
“妹妹?呵!我妈从来没给我生过什么妹妹!她只是我玩过的女人而已……”
砰!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
苏泇双眼通红地站在门口。
她的出现让办公室内两个争吵的男人都惊住了。
她大步走近萧凉,挥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颊上。
啪!
这一记耳光清脆而响亮!
“你混蛋!!!”
“混蛋——!!!”苏泇的眼泪夺眶而出,冲着萧凉失控地咆哮,“你滚!马上滚!我不要再看到你!!!”
苏余安忍着心痛与不适,一把将苏泇抱住:“佳佳,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对不起你!”
苏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崩溃地哭喊:“啊——!!!”
“让他走!!我不要再看到他!!!啊——!!!走,都给我走!!”
而那一巴掌仿佛将萧凉定住了一般,他始终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苏泇。
他的眼里有惊乱,也有痛苦。
就像一个溺水挣扎却又得不到救赎的人那样,充满了绝望。
苏泇不记得自己最终是怎么离开的,她此后的这段记忆很模糊。
她只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黎叔开着车……
不,好像是她自己开着车……
车开的很快,大雨模糊了车窗,前路一片模糊。
有一辆车一直紧跟其后……不对,好像是两辆车都在跟着她。
她的手机不停地响,一直反复在响……
她最终接起,冲着电话那头的人嘶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已经报复了我们,你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想做什么?!萧凉,不要让我恨你!!!”
不要让我恨你!
是的,在此之前,她还没有那么彻骨地恨过他。
她努力寻找真相,努力地陪伴父亲治愈母亲,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不过是她心底怀着一点卑微的小希望。
即便萧凉是为蓄谋而接近她,可她窃以为两个人在一起三年,他到底还是爱过她的。
现在她终于可以彻底死心。
原来他们之间没有爱,从来没有过。有过的只是处心积虑的荒唐与伤害。
过去三年的荒唐闹剧,她当是为上一辈的恩怨还债。
从这一刻开始,她与这个男人之间以这一句话为楚河汉界,他若再越雷池一步,她必恨他入骨!
……
回忆如此不堪,直叫人痛断肝肠。
屋里一片漆黑。
这是他们曾经所谓的“家”。
苏泇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双目无神。
门被慌乱地推开,近乎绝望地找了她一天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她头也没回地下意识问了句:“回来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长进骨子里,总在人疏于防备时惊悚地钻出来。
萧凉急匆匆奔进来,在听到苏泇的声音后,心中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他所求,不过她安好。
脚步停在玄关处,他犹豫了片刻,喊出了一句:
“小尾巴。”
他似乎很久没这样当面叫过她了。时间不过三年,可他却感觉久远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苏泇很木然,对萧凉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那句“回来了”并非出自她口。
萧凉走上前,自然又熟稔地将她抱紧。他双臂很用力地把这个女人箍住,似害怕此刻怀中的她只是个幻影,稍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离他而去。
昏暗中,静谧得只余彼此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如木偶般沉默的苏泇挣脱萧凉的怀抱,忽然笑了。
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骇人。
“呵呵呵……”她笑了好半天,凉凉地对对面的萧凉说,“哥哥,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