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病毒在一年之内得到有效控制,但已经感染的人由于不知名原因,虽然不再有病毒扩散的威胁性,但身体各项机能都已经变不回普通人的体质,在全球内三分之二都是rainlechen感染者,他们与未感染的普通人之间产生一种奇怪的形势,日常接触时双方都不太自然,这种状况在各个国家修复损伤期间只持续了短短十几天,渐渐地,在世界范围内,各个城市出现了一些俱乐部,这些俱乐部与普通俱乐部不太一样,他们门口都会有军装的人站立,进出都要通过他们手中的一个小型物品检测,不然无法入内。

一年前已被大批感染者变成人间地狱的国家一点点地在修复如初,经济重新开始正常运转,人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一切都从最初的恐慌中结束,没有人会再提一年前发生的暴乱,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谈,过着自己的生活。

热闹的集市里人来人往,各种讨价还价声淹没整条街道,溢向邻街的宽阔柏油马路上,来往车辆飞速驶过,扬起满天尘土。

“咳咳。”一辆停靠在街角的车内,男子猛地吸入一口汽油,皱起鼻子猛扇几下,不忘吐槽一句,“都说了现在有无公害环保型汽车,怎么不去买一辆。”

从后座传来一个女性的笑声:“呵呵,谁让你要停在车最多的拐角,交警不来骂你都算好的,活该你吸一鼻子灰。”

“唉……我就,感叹一下生活嘛。”男子倚着车窗,远远望着集市上喧嚣声此起彼伏,两个老太太不知什么原因在摊位上骂起来,周围几个年轻人慌忙过去劝架,拉拉扯扯又乱成一锅粥。

太阳正晒着,整个车内都暖洋洋的,男子眯了眯眼,像懒猫在晒太阳。

这时一串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键,那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充斥着车内:“小李,你跟何娟巡视完了没?赶紧给我回来,那边有消息了。”

“啊啊,完了完了,马上到。”他挂了电话,后面的人笑道:“敢先挂许队电话,胆子见长啊。”

何娟虽然快奔三的年纪,但看起来还很年轻,扎着半丸子头也流露出几分清纯的美感。李崇旭转着方向盘驶离街角,朝着上海市公安局方向前进。

新刷的油漆尚存一点难闻的气味,刚修好的公安局大牌匾赫然竖立在大门两侧,蓝白的警/徽带来一股威严之气。李崇旭将车开进院子,匆忙之间建成的公安局还没来得及修建地下车库,只见不大的四合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他刚下车就看见爬满青苔的石阶下,一双老旧的皮鞋朝这边迈开,一个满脸风霜,发间掺有银丝的中年警察走过来,李崇旭还未开口,老警察就大手往他肩头一拍:“来,进屋喝茶,老刘自家沏的茶,热着呢。”

老刘是这个小四合院的房东,老太太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面,直到警察局被破坏,警察们在人们排挤的目光中,灰头土脸正不知何去何从,这时刘老太太好心把自己的院子租给他们这帮警察,还让他们把新公安局修在她家旁边。

一年前还是人们心中可靠的人民警察,在感染者急剧增加后,国内产生的新格局中,大部分变成感染者的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反而变成这群警察,如今混到租房办公安局的惨样也是一年前的人们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

当然也有未感染者幸灾乐祸的声音,大都是曾经在警察手中吃过苦头的人,为了能让自己在新格局的社会中生存下去,讨好般与变异的人类们和平共处。

坐到沙发上,许英仰着脖子,伸着腿,一副累瘫的模样。李崇旭跟何娟坐在旁边,刘老太太没有什么党派认识,她活了快九十了,活够了,外界发生什么变动她都懒得去理会,所以她对警察还是抱着“人民的公仆”这一印象,倒茶时都恭恭敬敬,她反倒不能理解外面人为何把警察赶来赶去,为此她还跟那些长舌妇凭着当红卫兵时的气势大战过三百回合来维护她心中的“人民的公仆”。

后来这条街基本上没人再给警察白眼。

“巡逻的怎么样?”许英摊了会儿,坐起来问道。

李崇旭接过刘老太太的茶杯,客客气气地道声谢,刘老太太知道警察要谈正事,普通老百姓听不得,手在裤角上蹭了蹭朝他们嘿嘿笑着退开了。

李崇旭耸耸肩道:“还是老样子,没有不在名单上的市民在外游荡。”

许英凝视着茶水,“呼”地舒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就好。”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每天根据城市内所有俱乐部成员名单去确认是否有未经允许擅自走出俱乐部的成员。这事听起来挺离谱,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非常严肃的工作。

这要从病毒控制住后说起。在感染者居多的局势下,各个国家首脑未避免局势失控而与感染者们签订协议,把社会让给他们,以此放过还未感染的普通民众,由国家创建的俱乐部,下发各个城市,给普通人提供能让他们生活的区域,一般情况下未经门口军人扫描不能擅自去往外面的世界。

这就是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协议。

这是一种不公平的协议,许英他们知道,但再没有其他任何办法能够抑制感染者对普通人的威胁。

而他们这群警察属于感染与未感染之间的特殊存在,由于协议的原因,他们能够在外面的社会中生存,定时巡视是否有在俱乐部名单上的普通人擅自离开。

“一年前,谁会想到一夕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呢。”李崇旭感慨道。

“是啊,现在原本处于这个世界主体的人想老鼠似的躲在洞里,整日整月不敢回到原来属于自己的世界。”许英点燃一支烟,缓缓喷出一口气,目光复杂,“创造rainlechen的那人,也许该看看由他一人改变的这个新世界……”

剩下两人都沉默了,他们的思绪被许英一句话拉回到一年前……

山雄岭,那个一手开辟了科技新世纪的男人,虽然他已经不在,但他曾经期望的这个由rainle组成的新世界诞生了,大家真的都变成了超越过去、脱胎换骨的新人类。

就如他所说,只要rainlechen代码还存在于世界一天,这一切就永远不会结束。

“不过,我到现在还有一点疑惑没解开。”李崇旭微微皱起眉,放下茶杯:“当时研制出新武器后确实可以暂时击倒感染者,但没办法真正阻止感染继续扩散,那后来终止了感染源头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山雄岭死了才终止的吗?”何娟插话道。

李崇旭挠了挠头:“我记得电视塔爆炸后世界各地的感染还在持续啊。”

“是吗?我没太注意,我一直认为病毒母体就是山雄岭,只要他一死就不会再扩散,我当时以为是终止稍稍延迟了呢。”她回道,但也有些不太坚定自己的说辞,把目光转向许英。

“许队,你觉得呢?”

许英思索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是啊,这点你不提我还真没注意到,现在想想有点奇怪啊。这么说,病毒源头不在山雄岭身上?”何娟磕着瓜子,歪着头细细想道。

“而且之前那个叫‘玲’的组织也突然跟着一起销声匿迹了,结果还是不知道他们的头目是谁,还有那个面具男,我一直觉得那不是他真正的样子,当时许队在现场,有没有看见他褪去人皮后什么样子啊?”李崇旭闲聊着,说着一些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谜底的事情。

“你想看他脱下人皮的样子?”何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突然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会后悔的。”

“啊?为什么?”李崇旭追问。

……因为我之前跟你一样因为好奇,跟着搜查组从废墟堆里挖出尸体后看了一眼。她没回答,极力地在脑海中排除掉再次浮现出的画面,她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害得我又回想起来了。她对着李崇旭翻了个白眼,后者一脸莫名其妙。

何娟刚翻完白眼,余光瞥见许英沉默起来,面色不像方才那样轻松,她疑惑地叫了声:“许队?”

“噢。”许英从沉思中回过神,看着他们两人:“没事,我突然想起旧事。”

两人都明白过来,一年前对于亲身经历过rainle事件的他们来说,这是一段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遗忘的记忆。他们两人目光对视,打算终止正在进行的话题。

许英翻了翻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掏出一张报纸,他指着上面一则新闻,正是头条的位置,上面标着醒目的红字:“英国首都一栋摩天大楼在白日里突然爆炸,伤亡人数未计”。

“这……这个是一年前的报纸了。”李崇旭看见日期后说,他知道这则惨案,但没有去详细了解,现在许队把它翻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解地想。

“我当时因为某种直觉透过局长联系中央,希望调来当时爆炸案的具体情况,结果有了出乎预料的情报。”他说着,又拿出包内一个U盘,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盘插入,两人立即凑上去看。

拖动进度条往下拉,屏幕上出现的死亡名单上有一个熟悉的面容,李崇旭和何娟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那是一张透着稚嫩的脸庞,是他生前在网络注册信息时的照片,五官青涩,还系着红领巾的少年。

李崇旭感觉自己鸡皮疙瘩瞬间起来,脱口而出:“他怎么会在英国伦敦?而且这个小孩当时明明在商场地下就……”

“啊,是啊……不是吧。”何娟也有些语无伦次。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许英面部线条紧绷,“这一年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有一个点对不上,刚刚你们提到那句话后,我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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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许队?”电话里传来许巍略显讶异的声音。

“白明明去了英国?”他单刀直入。

那头寂静了两秒,才重新开口:“你都知道了?”

许英长长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吗。”

电话那头低沉地说:“……也许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救赎了。”

许英眼眶发红,他抹了一把脸,才继续道:“北原博士他怎么样了?还是那样吗?”

那边苦笑一声:“没有办法,换作是我,我也得消沉好久……至少,那个孩子到最后还是选择陪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许英放下手机,沉默地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疼痛着,鼻尖涌出一股酸涩。

是啊,这就够了。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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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遍地田野的乡村,田坎上几个孩子举着木头枪互相追赶着,时不时举着木头枪瞄准对方,嘴里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远远沿着泥土地一路嬉戏着。

就在附近不远的树丛里,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人撑着一棵树,另一手握着手机对着里面说:“许队,怎么这半天不回复我,不是你说看到目标尽快给你位置吗?你不赶紧回复我一会儿没看住人跑了怎么办?”

他“啧”了一声,小声嘀咕着:“怎么没动静了?刚才还一直催我盯紧了……这会儿自己掉线了?”

几个孩子打闹着穿过一片泥地,领头稍大一点的孩子回头正朝后面几个孩子吐舌头:“哈哈,你们追不上我吧!”他边嘲笑着,一边倒退着跑,突然后背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他忙回头推开几步,晶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身形瘦削,一顶压得极低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墨色长发在苍白的颊边被风轻轻扬起。大孩子看呆了,他从未见过村外的人,手中握着的木头枪下意识藏在背后,不好意思地用手指使劲抹抹鼻头,壮着胆问道:“你,你来咱村找谁啊?”

那个人似乎愣了一下,停顿几秒后才开口:“听说有一种叫玛莲的花,你知道它在哪里吗?”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质感,不含任何感情。

小孩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玛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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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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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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