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吵
吃了饭就要歇晌，我今天被叫起来的太早了，所以我刚吃完饭就开始打瞌睡，玄烨本无此心，但见我太困了，所以还是只好将我抱过去休息。我梦见自己走在坎坷坚硬的山路上，硌的浑身上下都疼。我手脚并用，可算是爬上了山巅，触手便是柔软的云层，我一个转身躲进云层里，身体被云朵包围，又软又暖，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于是，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正趴在玄烨的身上。
“唔……”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差一点儿就要跌下去了，玄烨就一手将我揽了回来，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迈开腿，骑在了他的肚子上。我揉揉脸，勉强清醒了过来。
玄烨把着我的胳膊，防止我掉下去，毕竟我的腿有点短。他道：“你自己看看你这是什么姿势？哪里像个女孩子？”
“嗯？我这怎么了嘛？”我甩开他的手，反抓住他的手腕，防止他气急了打我，我道，“是你自己把我拽上来的。”
玄烨气极反笑，他道：“合着这还怪我了？行，你现在下去，我保准不拦着。”
“不要。”我摇摇头，“这样坐着舒服。”
“压在人的身上，当然舒服了。”玄烨幽幽地说，忽然，他神情一变，特别严肃地说，“若官员如此，那底层百姓可又该如何生存呢？”
“什么呀？”我拍拍他的脸，“你在说什么呢？”
玄烨叹口气，摸着我的头发，道：“你还太小了，和你解释也解释不通。”
刚才睡觉，我的头发早就已经散开了。我们家没有剪头发的规矩，所以我的头发长得特别长，已经到了腰际。额娘说一头秀发是为女子脸面的重要部分，所以她时常会帮我打理，所以我现在的头发是又黑又亮，而且特别的柔顺。虽然这两天的折腾让它毛躁了些，但也绝盖不住底子好。
玄烨貌似无心地用手指将我的头发卷起来，感慨似的说：“你还这么小，就长得这么漂亮，以后长大了，该便宜了谁家呢？”
“也许我长大了就不漂亮了。”我习惯性地怼了他一句。
“不会的。”他慢慢地松开我的头发，仿佛是怕弄疼我，他道，“我是皇上，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人。你是我表妹，也应该是优秀的人，所以你会一直美下去。”
我并不相信他所言，但是我也没有反驳，因为我想一直都美下去，这样……应当就能配得上纳兰成德了吧？毕竟他长得好、骑马骑得也好，那天他挑灯夜读，也可知他是个好学之人，日后科举想来也不成问题。这样的优秀之人，该是个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呢？
所以我得一直美下去。
玄烨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他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又想养猫了？”
一提起猫，我就好似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唉，在想纳兰成德之前，我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我父亲吧！
我道：“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躲过我父亲，最好他再也不能惩罚我，我……我可不想不出门。”
“舅舅也是为你好。”玄烨温柔地说，“能有父母相伴，这是美事一桩，你需得学会珍惜。”
我却摇摇头，苦恼地说：“可是父亲太严厉了。”
玄烨道：“那也是因为你太淘气，你若听话，舅舅定不会为难你。”
我气恼地冲他挥了挥拳头，道：“你就知道说我！你怎么不说我父亲？他……他蛮不讲理！”我也是想吐吐苦水，尤其是替我额娘鸣不平，“他和我额娘经常吵架！我额娘多好的人呀！他居然会和他吵架！有几回我听到了，说是为了什么‘待年’的事儿。我额娘让我‘待年’去，我玛嬷也同意了，可是我父亲不让！”我见他有些走神，便连忙拍拍他说，“诶？你知道什么是‘待年’吗？”
玄烨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很兴奋、很期待地问我：“真的？舅母真的让你入宫待年？”我有些迷茫地点点头，他又忙追问，“那你呢？你自己怎样想？你想不想入宫待年？”
“什么是‘入宫待年’？”我问。
“就是……就是……”他斟酌着词汇，“就是生活在宫里，想干嘛就干嘛，可以养猫。”
“那我父亲还会管我吗？”我又问。
“当然不会！舅舅又不在宫里。”玄烨笑道。
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以至于把他的肚子戳了戳，我道：“那我要待年去！”
“真的？”玄烨闻言开心至极，他把住我的胳膊，问道，“除了猫，你还喜欢什么东西？我让他们都给你送过去！”
“纳兰成德！”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最喜欢纳兰成德了！你把他也送到我那里，让他天天陪着我，和我一起生活，好不好？”我太激动了，以至于我没有注意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我拉起他的手开始晃，“好哥哥，你就让他陪我吧！我真的好喜欢他！我……”
“够了！”玄烨一声怒喝，他不仅甩开了我的手，而且还把我整个人都掀翻在床上！我惊慌失措、不明所以，他却怒不可遏，他站起身，训斥一般地说，“你究竟知不知道何为‘入宫待年’？你怎可与纳兰成德私相授受？你可知纳兰成德为何人？你又是何人？你怎可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你……”
未及此，我早已是大哭不止，在我跌下来的时候，我的金项圈打在了我的脸上，不仅如此，我双脚上的金镯子着实是硌的我发疼。这还不算，他说的这些话也太严厉了吧？虽然有些词我听不懂，但从他的表情来判断，这些词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可是我又哪里做错了什么呢？我越想越委屈，于是哭着喊道：“你干嘛凶我啊？是你问我喜欢什么的！是你让我说的！我本来就不知道‘待年’是什么意思，都是你给我解释的！”我越哭声音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无礼，“我讨厌你！我也讨厌叶克书！都是他让我来的！都是你让我变丑的！我讨厌你们！你走！走！”
玄烨定定地望着我，这一次，他没有来哄我，而是拂袖而去。
听着他的衣袖在空气中甩动而发出的声音，我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和痛苦，当然还有怫然。
我哭的更大声，希望以此唤回他，可他却没有回来。
我哭得口干舌燥、筋疲力尽，不知不觉间竟就睡着了。
这一次的我没有梦到爬山，而是梦到了一望无际的黑暗，接着便是彻骨的寒冷。最后我醒了，不知是睡醒了还是被冻醒了。玄烨不在，天却已然黑了。我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起来，肚子有些饿，但是这里没有吃的，没办法，我只好下床去找。可刚一下床就看到床那边站着个人！我着实被吓得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警惕地问：“你……你是谁啊？”
那人长得不高，比玄烨、纳兰成德和叶克书都矮，比我只高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我虽警惕，但并不害怕。
他向我行了个礼，道：“我是曹寅。下午的时候，佟家大少爷来找我，说是您从未骑过马，所以让我来给您送些药来擦，您试试，可还中用？”
我接过那只小瓶子，那瓶子的装饰倒是文雅，上面的花纹素净而不简单。但是我是绝不会轻易使用别人给我的东西的，所以我只是收下了，而并未立即使用。
我道：“谢谢你，麻烦你告诉我哥哥，让他尽快来接我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曹寅却不说话，他很恭敬地退出去了。
于是这里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唯此时，我才感到自己的手心与两腿内侧隐隐作痛，今天真的是我第一次骑马，玄烨又骑得那么快……睡觉前还不觉得，如今被曹寅这么一说，感觉却是越来越明显，我掂量着拿瓶药，终究还是没擦。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还是先等叶克书来了再说吧。
可我左等右等，叶克书却就是不来。我早已饿了，心想这不是法子，便只好自己出去找他。这营帐竟无人把守，难道玄烨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可见他还是在生我的气，可是不对呀！他凭什么生我的气？我做错什么了！哼！无人把守也正好，我直接出去，直接去找叶克书，这不好吗！
这么想着，我也就这么做了。
可一出营帐我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这一个又一个的小帐篷里头住的都是谁呀？叶克书又在哪儿呢？
我一步沉过一步地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更不知自己是走到了哪里。
路上不时有巡逻的官兵走过，可他们却仿佛没发现我一样。
毕竟，我今天上午还和玄烨一起骑马来着。
他们也是不敢拦我吧。
就这样绝望且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的就到了马厩附近，而在那里，我遇到了他……
纳兰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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