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非茶馆
粉衣少女口中的破布一拿开,很快便回过了神情,她魂穿之人既然是林府的二小姐,地位难道还没有这位贵妇人身边的姑姑高,口口声声说是主母的命令想必这个端庄华贵的妇人便是“她”的母亲了吧。
“母亲,我脑子进水了,要不是您老人家派人来寻我,我还以为自己是街边的流浪乞丐呢。”林未染胡乱说了一通,摸着自己手上的淤青,委实觉得这林府的二小姐还不如街边乞丐,先不说那些小厮见着她跑就是一阵狂打,更遑论这个曾姑姑了,一脸的忠仆相定然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林未染,你还装?”生怕自己杀害妹妹未遂的事情传到水接天山的长老耳中,林碟绣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崩溃不已手上早已拔起了剑,怒指,“陷害我不成,如今倒是演起了装疯卖傻的戏码。”
“哎呦喂,你这丫鬟急脾气也该挑一下人吧,当着母亲的面便敢对你二小姐我拔剑?”见她衣着素雅却如此蛮横,不用多想也知晓之前的林未染定然受了她不少罪,可惜了她可是个现代人,脑子里没有那种必须对谁卑躬屈膝的卑微感,“母亲,女儿还是觉得您老人家将这丫鬟赶出府上为好。”
她说着便上前扯过了主母绣着蝶恋花的衣袖,一双大眼天真无邪地看着那个一脸沉默的主母,林碟绣终于忍不住了,怒喝:“竟敢让母亲将我赶出府?林未染你是一天不挨打便要皮痒了是吗?”
林碟绣一日之内便见识到了她废物妹妹的厉害,先是打算毁掉她的修仙生涯,如今又装疯卖傻企图霸占她在林家的地位了吗?怒火早已烧上了她的心头,顾不及多想便伸手便将林未染从自己母亲身边拽到了一旁。谁知,林未染一个愣神便往后倒去,磕到了栏杆上一个垂头便晕了过去。
“蝶儿,莫要冲动。”主母一把拉住了自家女儿的手,头上坠落到耳畔的蝶恋花步摇也随着她的摇头晃动着,转瞬给一旁的曾姑姑递了一个眼色,“罢了,将她带回那个人的院中吧。”
“哼,林未染这个小蹄子分明是装的,”等曾姑姑扶着那人走远后,林碟绣气得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连母亲都这般包庇那个废物,她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悦的,“母亲,你为何这便轻易便饶过了她?”
主母手轻轻地捏着她的脸颊,如同她小时候那般宠溺地笑了笑,说到:“蝶儿,你许是气糊涂了吧?林未染没事你岂不是能睡个安稳觉了吗?”
是呀,她方才光顾着与那个废物妹妹犟嘴了,既然没有死,林未染就算将后山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占理,更何况,谁又会相信林家嫡女外加水接天山弟子的她回去杀害一个废物呢?
“是女儿糊涂了。”林碟绣想了想,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母亲,你有没有觉得那贱人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她方才看我的眼神仿佛真的不认得我一般,会不会……”
“不管她是真的失忆还是装作失忆,都不能对我蝶儿的前程有一点点威胁。”主母显然早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如同安慰孩童一般抚摸着她的头,心中,却对性情大变的林未染开始有了警惕心,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人呢。
热闹的大街上,有一间比赌场还要受到百姓喜欢的是非茶馆,里面的说书先生不仅书说得好,使人络绎不绝的原因还在于,是非茶馆是聊是非的好去处。据说茶馆的老板来头很大,就连当朝皇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故而,只要遵守是非茶馆里面的规矩——出了是非酒馆勿谈是非,就是被官府找上家门也无需担忧。
是非酒馆中刚好惊堂木一拍,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刚落下,里边闲来无事的人已经开始了日常八卦的事宜,那说书先生一下台便也参与到了他们的谈资当中。
“故先生,您坐。”一个大婶将自己的茶盏拿开,给方才的说书先生让了位置,拿起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开始嘀咕,“听闻昨日林府小厮追的那个女乞丐便是林府的二小姐,早就听闻她修行受阻,又加上她母亲的身份本就见不人,如今呀更是被咋们枫停山庄的林府给生生地逼疯了。”
“可不是嘛,听说呀这个二小姐自从昨日回来之后竟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认得了,就连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十有八九呀是失忆了。”一个中年男子端起茶盏,摇了摇头,“哎,真是造孽呀。”
“她的地位不是连林府中的丫鬟都不如吗?请得来大夫?”说书的故先生撑着脸,食指在自己嘴边的胡子上揉搓着,问得倒是一针见血。
“故先生不愧是说书的,一语中的呀。”中年男子身体前倾,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却忘了这是非茶馆本就是聊是非的好去处,“我堂弟便是给林府当小厮的,他也是无意间听到林府的丫鬟议论,说这二小姐自从那日之后便性情大变了,芸娘生怕自己的女儿得了什么怪病只好前去求主母找大夫,听说这额头都磕破了呢。”
“原来如此。”说书的故先生点了点头,眯着一双弯弯的眼睛,分明是中年中年男子的打扮,脸上却极少见到皱纹,只有嘴角的胡子使得听客们觉得他人到中年。
“又有人借着是非茶馆的庇护来做生意了,这年头,还真是什么钱都敢赚呀。”大婶见手中的瓜子壳扔到了地上,十分嫌弃地往隔壁桌的那个卖画的年轻公子刮了一眼。
“哦?”说书先生闻言才将一双眯着的眼睛移到了隔壁桌,那人正在与一个年轻男子讨论价格,财迷罢了,倒也不值得他多瞧,可等他见到那画像之时突然睁开了眼,“等等,公子这画的技法倒是十分新颖呀。”
“哎呦,还是这位公子识货。”一身男子打扮并且特地化个酷似男子妆容的林未染,立马收回了那公子手上的画卷递到了说书先生的面前,“气质优雅、贵气天成、容貌无双、貌若霞光的林府小姐的画像您值得拥有。”
听到那人提到了“林家小姐”,楼上雅间的一位蓝衣少年终于转头看向了楼下,只觉得落下那人相貌普通、长得矮瘦,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充满着算计。蓝衣少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安静地观望着楼下那位卖画之人。
卖画之人哪里知晓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她只盼着眼前的公子能够买下画像,就能天天换着样地吃甜食了,想着一会就能买上桂花糖、核桃酥、栗子糕……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昨天,她装晕也是权宜之计,没曾想,母亲芸娘为了给她请大夫竟然在主母的院前磕破了头,然而她们母女在林府只是有名无实,地位连丫鬟都不如,将她们丢到林府后院荒废的一间两房一厅的房子中,就这样子让她们自力更生了,还在温饱问题尚且成了问题,母亲宁可自己额头痛着也不舍得将那银子拿去买药。所以,她只好趁着夜色偷偷潜入父亲的书房拿了些文房四宝,画了三幅林碟绣的肖像前来换钱咯。
“人物画我见到多了,但想这般逼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香味……竟然是花草的植物香,”说书先生将那画往自己鼻尖凑近闻了闻,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之意,正当林未染以为他被林碟绣美色所迷之时,他却又眯起了眼,“敢问兄台,是如何将这人物的皮肤画得如此艳如桃李的呢?”
“有手有脚的不去修仙保家园,倒是白有了这般画灵师的画技,”大婶更加看不起这个卖画的少年了,说书先生这番话一出,只当他们是在拐着弯得聊那些事,转脸便瞪了说书先生一眼,“你们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正经的。”
“这位大婶怎么说话呢?”当事人还未曾言语,林未染倒是先气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痞气地歪头俯视着大婶,“画画也是一门赚钱让自己活下去的手艺,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又何谈保家卫国呀?还有,这幅画可是花费了好几个小时……好几个时辰才完成的,属于劳动付出,与大婶你啃瓜子相比究竟是谁更游手好闲一些?”
果然,人一旦被逼上了绝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今日在此卖画像保不齐明日便会为了钱财对杀人放火,而她似乎过得并不好。想到此处,楼上的蓝衣少年握住了桌上那把刻着羽翼双蛇图腾的剑鞘,俊俏沉稳的脸上却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你……”大婶被说得面红耳赤,明知歪理却也找不到理由去辩驳。
“还有,这位公子不过好奇多问了几句罢了,若是大婶您也觉得这画画得逼真如同真人,下回我给您带几幅美男子的画像过来就是了,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地来搅黄我的生意呢?”其他桌看热闹的人闻言纷纷笑话这个大婶,看得她脸颊一热便借口匆忙离开了,林未染转身对说书先生挑眉一笑,“二十两银子,不二价,这画公子要还是不要?”
“这画可是出自兄台之手?”说书先生问出了他心中最想知晓的那个问题。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林未染拿过他手中的银两,转身便消失在了是非茶馆之中,与她同时消失的还有楼上雅间内那个手握羽翼双蛇图腾剑鞘的蓝衣男子。
“站住。”
好不容易才赚了银钱的林未染,刚啃着一块桂花糖走过一个街口,便被人从后面用刀鞘抵在了脖子上,剑柄上冰冷的气息从她的脖子直至脚底,吓得她洁白的贝齿一用力,嘴里的半根桂花糖碎在了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