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身为大哥的北泽琛偶尔也倍感无力。
想当年,因为小丫头的异想天开,拼死拼活地去了铁狼。
去很容易,能不能留下来是个大问题。
北泽琛怕丫头吃亏,明里暗里的提点,冷哲虽是个谁说都不给面的主,但也不知道是小七运气好,还是铁狼太久没遇到个好苗子了。
小七就那么过五关斩六将的留在了铁狼。
本以为留下来,而且还是冷哲手把手的带,小七能闯出个别外洞天,谁知……
“头儿?头儿!”
姜振中见北泽琛盯着桌面良久不说话,接连叫了两声。
北泽琛抬头,似模似样地摸了摸眉心骨。
“要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先出去了。”
“去忙吧。”
北泽琛摆了摆手,姜振中脚跟一并,抬手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姜振中离开后,北泽琛指尖摩挲着银质打火机,蛇行雕纹纹路清晰。
摩挲了一阵,北泽琛垂眸,盯着手中的打火机。
锵……
打火机撞上烟灰缸,发出清脆的余音。
嘟——
手机里传来通讯传输的声音。
北泽琛耐着性子,站在办公室的阳台上,端着搪瓷茶盅,放眼望去,脚下一片青绿。
不知道响了几声,电话始终处于连线状态。
是电话坏了吧?
有那么一瞬,他当真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坏了。
拿开,放到眼前,仔细的看了看,在确认手机没有任何问题后,再度放到耳边,静待对方接电话。
嘟、嘟、嘟。
如他所料,对方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手机自动挂断。
没有继续拨号的打算,北泽琛拿下手机默然地掐断。
与此同时,躲在匪焰公馆青竹雅座的喻婉兮盯着狂响的手机,任凭它自动挂断,嫩是没有接过一通电话。
“不接?”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褪去了常年穿在身上的军装,换了一身休闲装,额角一道极浅的伤疤。
“不接!”
喻婉兮扭了扭脖子,一身墨绿色锦缎露肩及膝连衣裙,外搭一件香风垫肩高腰小西服。
藏在桌子下的双脚相交,细鞋跟轻杵地面。
理了一下披在身后的波浪卷,指尖捻着吸管,轻轻搅动高脚杯里的鸡尾酒。
涂了宝石红的唇瓣轻啄吸管,浓香的梅子味配合淡淡的酒味,甜滋滋的。
喻婉兮放下吸管,瘪嘴,这味道比起南洋的鸡尾酒,简直差远了。
姜振华吃不准这小姑奶奶的心思,他只知道不接北泽琛的电话,后果很严重:“小七,我觉得你还是给头儿回个电话比较好。”
“你怕?”
胆敢接了她一通电话就放下所有军机要务出来的,这个时候说怕,谁信。
姜振华摇头:“不是怕,而是觉得不应该。”
喻婉兮是北泽琛的亲妹子,纵然再顽劣,再不好,那也是兄妹俩才会有的感情。
姜振华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的位置。
所以,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点到为止,不会介跃,也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不应该什么?”
喻婉兮单手托腮,眼睑微弯,好奇地问道:“是不应该不接我哥的电话,还是不应该不告诉她我这次回来的真实目的。”
姜振华摇了摇头:“具体的,我相信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ok。”
听见他这么说,喻婉兮心中挺不是滋味。
拿过手包,起开钱夹,径直将两张大红钞票推到了桌面上:“我请你,不用跟我客气。”
说完,提起手包,紧抿了唇线,起身走人。
“小七。”
望着喻婉兮决绝的步伐,姜振华坐在原处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指示吗?姜副营。”背对着没转身,喻婉兮极力控制住自己心头那抹难受的情绪。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姜振华能给与她的安慰不多,只说了一句:“空了,给头儿回个电话,别让他担心你。”
担心?
她哥会担心她吗?
喻婉兮讽刺地勾唇,如若真的会担心,怎么会只打电话而不亲自问问她的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时隔五年,喻婉兮都没有在北泽琛面前提过当年的事。
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不提,单凭冷哲和北泽琛的关系,当初的前因后果北泽琛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她在南洋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被踢过去的。
喻婉兮仰头将眼眶里溢出的液体强行逼了回去。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说完,喻婉兮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咖啡馆。
目送喻婉兮离开,姜振华将桌上的钱捏在指尖,眸光瞥着红色一角,嘴角扯出一丝自嘲。
只知道劝别人,为何又不劝劝自己呢?
“傻叉。”
或许有人不喜欢喻婉兮的不自量力,但不排除在这个世上就有那么一个笨蛋却对她那股不自量力劲儿着迷。
姜振华不可否认地他对喻婉兮有别样的感觉,当他听说喻婉兮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铁狼那位大人物身上,他心里的那点儿喜欢就只能永远的埋藏,且永远都不会再让它表现出来。
嗡嗡。
裤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提醒他有电话接入。
姜振华不敢迟疑,毕竟今天出来是临时换班。
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姜振华一看来电,心道完蛋了。
“哥?”
“在哪儿?”姜振中的声音明显的比平时低了几个分贝。
“在云漫咖啡馆。”
在看见手机来电莳姜振中的时候他就知道瞒不住,与其等他哥质问,还不如自己先老实交代。
“很好啊。”
姜振中对姜振华太了解了,如果不是遇到比工作还要重要的事情,相信他姜振华也不敢不打报告私自离开营部。
“知道坦白从宽了。”姜振中在手机里无不佩服姜振华,“说吧,小七找你干什么?”
起初他还不相信北泽琛说的简璃受伤的事情被泄露,现在看来,十有八九跟他姜振华脱不了干系。
“没什么,只是聊聊天。”姜振华如实回答道。
聊天?
信他才有鬼了。
姜振中在手机里嗤笑一声:“老弟,咱俩虽然前后相差三分钟出生,但是你那点儿小心思,当大哥的还是看的出来。”
“我……”
不提这档口还好,一提,姜振华就他妈的一百个不爽。
“知道你还提!”姜振华气。
“那你还打算瞒多久?”姜振中怒。
“我瞒多久?瞒什么了?”
“你说呢?”
姜振中被姜振华的话快要气死,平复心绪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头儿已经知道简家老头儿知晓简璃受重伤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回来怎么交代吧。”
“……明白。”
迟疑两秒,姜振华闭上眼睛无力地答道,随后果断地挂了手机。
军区医院——
简璃的情况随着战友的关怀,这些天明显有了一些好转,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但大脑保护意识过强,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秦苒推了之后的三场讲座,留在军区医院继续看护她的病情,周海洋在知道此事后,握着她第手诚挚的说了三声谢谢。
当然,秦老还是一如往常,对于周海洋的谢字不放在心上,能逮住机会跟他怼上两句,她就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而作为男同志的周司令员,只能默默的接收,谁让年轻的时候怂了一次呢。
龙岩智见惯了他家队座和简璃的互相掐架模式,着实没有见过中年同志的互怼模式,那啥,政委不算,毕竟政委顶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怎么看都不进不了中年行列。
“老大老大。”
龙岩智听政委的话,给周海洋送了一条软壳中华后,从秦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就小孩儿似的不淡定了。
“嗯?”
冷哲对龙岩智三岁小孩儿的心理经过多年的磨合,早就有了免疫力了。
“您不觉得奇怪吗?”龙岩智压低声音神秘地反问道。
“奇怪?”
冷哲坐在病床前削苹果,手法娴熟,当刀尖抽离果皮,暗红第果皮一圈圈呈陀螺状缠绕在果肉上,完美的形状如同含苞待放的花瓣。
龙岩智走近,拉了椅子坐下:“老大,您说秦教授和周总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要不怎么会三句不对就掐起来了?”
听见龙岩智的巴拉,冷哲正要放下水果刀的动作一顿,抬眼:“三句不对……”
这话怎么感觉那么耳熟?
冷哲脸上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笑容,随着龙二尘埃落定的言语逐渐消失。
“老老老……老大!”
龙岩智快哭了,他不过是说了句心里话,怎么又让老大不高兴了?
“二少。”
康辉拧着军用背包出现在病房门口,一看情形就知道龙二那个傻逼又在老虎嘴边捋须了。
康辉勾勾手指,龙岩智如同看见了救星:“辉辉,抱抱。”
抱抱?
换在平时,如果龙二这么撒娇卖萌,康辉或许还会配合他演一场。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简璃躺在病床上,冷老大心情不好无以言表,若再配合二少演戏,他怕他的小命不保。
康辉放下手指,默然颔首,脚尖转向,侧身,龙岩智又一次地扑空。
“……”
被康辉临时放了个空抱,龙岩智再大条的神经也受不了:“康辉!”
“二少,够了啊。”
康辉甚少时候对龙岩智发脾气,奈何这里是医院,嬉笑玩闹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听见背后的警告,龙岩智背对着康辉一记拳头捶到了门板上。
豹子似的眼睛微眯,他只是想放松一下紧绷的心绪,又不是真的三岁。
龙岩智不声不响地揣着双手走出了病房,冷硬的背影看得身后的人有点儿吃不准。
“这小子,又抽什么风?”
“跟着。”冷哲坐在病床边,手里握着刚才削了皮的苹果,一段果皮悬垂在空中,晃悠悠的似断非断,“别出什么事。”
“是。”
康辉放下军用背包,转身追了出去。
话说龙岩智出了病房哪里也没去,就在医院花园里溜达。
有个戴着绒线帽子的小孩儿追着皮球飞奔而至,差点儿跟他撞了个满怀。
龙岩智眼疾手快,单膝跪地扶住了眼看就要倒地的小孩儿:“碰到哪里没有?”
他们是经过长年训练的人,身子骨像铁板一样硬,眼前的小孩儿太小个了,他真怕撞到哪里了。
小孩儿摇了摇头:“没,没有。”说完,揉了揉鼻子。
“那就好。”
将小孩儿扶正,龙岩智走到花坛边把那枚红色的皮球拿回来交到小孩儿手里:“喏,去玩儿吧。”
“谢谢哥哥。”
小孩儿接过皮球,抱在怀里,跑远。
“嗳,看不出来啊,我家二少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康辉站在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待小孩儿跑来没了踪迹,他才缓悠悠地走了过来。
龙岩智不服气,转身瞪着康辉,后牙槽咬的死紧。
要不是这里是医院,康辉可以肯定,龙岩智会揍他。
“好了好了,我怕你了,刚才是我的错,不应该不配合你,OK?”康辉抬手,主动承认错误。
“OK个毛线。”
龙岩智收了紧握的拳头力道,他大人有大量,才不跟辉哥一般计较。
不知道龙二又再犯什么轴,康辉两步上前,伸手,把人揽到跟前,压低了个头,眉骨齐平:“说吧,怎么了。”
怎么了?
感觉每次他反应过激一点儿就会被认为怎么了。
龙岩智回眸,抿唇,笑:“老子大肚。”
一句话,四个字,说完,撩开康辉的臂膀,抬脚往前走。
龙二他说大肚,换言之,就是指他康辉小气?
靠!
康辉愤恨的踢了一脚地面,无奈又好笑。
“辉辉,走了。”
龙岩智走了两步,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
停下,转头,勾了勾手指,意思摆明了要他跟上。
康辉横了一眼,两步追上:“胆儿肥了,敢跟你哥我勾手指了。”
“哼。”
龙岩智耍起脾气来,那就是用拳头说话:“要不要PK一下。”
“行啊。”
很久没跟他过招了,全身骨头缝都在叫嚣。
“那就走吧。”
康辉应的干脆,龙岩智回答的也爽快,男人嘛,还是部队里的男人,不切磋切磋真的浪费这身资本。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花园外围走,在走过花园,蹿入大道的时候,龙岩智警觉的回眸。
康辉无疑:“怎么了?”
“没,没啥。”
龙岩智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康辉不明就里,总觉得今天的龙二有点儿神叨。
就在两人离开花园不久,一身墨绿色身影从花园小径一颗树干后面走了出来。
以前都不觉得龙岩智那么敏锐,今天一见……啧啧,不愧为六哥调教出来的人。
冷哲在病房里除了跟简璃说几句话,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因雾气而凝结的水珠,简璃来铁狼的时间也快三个月了,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
叩、叩。
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冷大队。”
一身白色护士服的女人站在门口,抱着病例夹子,轻声叫到。
“有事?”冷哲单手扶住窗台,转身,凝视。
“病人该换药了。”护士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人,“您在这儿,不太方便。”
是了,他在,不太方便。
冷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拿了常服外套,走向门口。
“有劳。”
看着护士身边的推车,冷哲心叹每天都是这么多的药,也不知道简璃吃不吃的消。
望着冷哲伟岸的身躯,护士笑了笑:“应该的。”
护士说完,推着推车走进了病房。
趁护士给简璃换药的空档,冷哲抽身去了趟秦苒的办公室。
秦苒正在看报纸,一看来人,摘下眼镜,径直说了声稀客。
冷哲也不跟她客气,拉过凳子,坐下:“秦老,我想问问关于简璃的事儿。”
收了报纸,秦苒叹气道:“问吧。”
病房里,护士正在全神贯注地为简璃更换棉纱布,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当走近的脚步停留在她身后,眼底映射出尖细的高跟鞋,护士诧异地抬头:“你是……唔!”
侧颈一道重力袭来,护士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经受不住猛力地袭击。
噗通一声,身子砸向推车,车里的托盘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办公室里,秦苒就简璃目前的情况跟冷哲做了分析,没说情况乐观,也没说情况糟糕,仍旧坚持最初的判断,简璃需要静养,当她潜意识里想要苏醒过来的时候,那她自然会苏醒。
靠在办公室外的墙面上,冷哲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秦医生那句放心,她会醒。可是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醒。
冷哲生平第一次没把握。
叮咚。
两声,微信提示。
冷哲从常服外套里拿出手机,欧海心发了一条18秒的语音。
碍于眼前是办公室,患者人来人往数量较多,冷哲推开楼梯间的门,站在扶梯处听语音。
“老大,关于米汀酒店事件我查到了……啊,不对,不是我查到了,而是有人秘送了情报。”
十八秒,欧海心说完这么一句后,语音里出现长时间的静默。
查到了?
不对,是有人密送的。
密送的人是谁?
查到的又是谁?
接连的问题浮现在冷哲的脑海里,他想知道,却又莫名不想知道。
其实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始作俑者自始至终都是她简璃一个人而已。
垂下握着手机的手,看着脚下盘旋地楼梯,冷哲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拉开楼梯间的门,冷哲漫不经心地向病房走。
米汀酒店的事他不想再去追问了,不管是不是她简璃,他这辈子认准的人,难不成还跑了不成。
“再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冷哲边走边说,眨眼功夫,虚掩的病房门近在咫尺。
推开,迈进。
当一地狼藉和一身护士服的女人倒在地上的情形映入眼里,冷哲的呼吸猛然一窒息。
抬眼,望向病床,空空如也的床榻哪里还有那张熟悉的面孔。
有人拐走了简璃!
以冷哲的敏感神经,无需多问,已然猜到了结果。
大步冲到病床前,伸手一摸,被窝还有余温,想必没有走多远。
来不及思索是什么人会在医院公开带走简璃,冷哲现在一心只想把人给找出来。
扔掉常服外套,冷大人握住手机,失去常理地开始在病房楼层搜说,边找边跟手机里的人下了死命令:“欧海心,目标军区医院,给我锁定五分钟前简璃的病房,到底有什么么人出入过。”
前脚才跟老大做了汇报,后脚老大的命令就来了,关键她还还在等老大的最新指令,没想到不过一分钟时间,老大的最新指令就来了。
“老大,您指示!”
欧海心站在宽大的监控LED屏前,双脚并拢,抬头挺胸,隔空都能感觉到冷大队的低气压。
“我给你五分钟,马上给我查到简璃被什么人给带走了,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
简璃被人带走了?!
这是神马事态?
欧海心有点懵:“老大,你的意思是……”
“速度查!”
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带走了。
冷哲急了,燥了,也快要疯了:“查不到,你这个机要也别想干了!”
“收到!”
简璃被带走这事儿可大可小,欧海心不敢怠慢,拉过皮椅,迅速的将军区医院地图给调了出来。
医院里冷哲噔噔噔地往楼下冲,停在马路上的商务车已经发动引擎,车轮摩擦地面,调转方向朝向南方开去。
姜振华递了证件给卫兵,卫兵核对完信息准许他进入。
扣上外套扣子,理平袖口的褶皱,姜振华调整呼吸走进熟悉的军区大院。
刚一走进,门口那辆彪悍的路虎堂静默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头儿?”
姜振华一见到坐在后车厢的北泽琛,心就忍不住地往下沉。
“要我请你?”
北泽琛的声线冷的如同十二月的北风,姜振华硬着头皮坐上了车。
“小七,在哪儿。”
对于姜振华那点子心思,纵然他掩饰的再好,身为老大的北泽琛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都说女人长得太漂亮就是不好,从前他在简璃那里就吃了亏,更何况他这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兄弟?
北泽琛的语气故意停顿了一下,意思很明确,他不反对下属去见他的妹妹,但见归见,见了后却不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走了。”
姜振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张与喻婉兮有八分相似的脸庞。
“是么?”
小七能够那么顺利的走了,北泽琛显然不相信。
“是。”
小七没有听他的劝,就那么径直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表示不知道。
姜振中握住方向盘,听见两人的对话,眉心狠跳,从来没见姜振华如同青蛙似的问一句答一句的回答方式。
靠上头枕,北泽琛了然地点了点头。
都他妈是经过专业训练出来的,你要不往死的下工夫,想要从他们嘴里翘出一星半点儿的秘密,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开车。”
北泽琛直视车头后视镜里焉了吧唧的男人,无情地送上无数记眼刀。
接收到镜子里的眼刀,姜振华闭了眼睛,自动选择无视。
只有看不见,才会心里舒坦。
姜振中看着身边人的感伤,无奈地摇了摇头。
按下启动按钮,发动引擎,车身徐徐往铁闸杆方向前行。
“头儿,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出了军区大门,姜振中故意把车速放慢,他想如果要掉头变道,也好顺理成章。
“医院。”
北泽琛两个字回答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南方军区医院——
简璃躺在医用救护床上,身下车轮转动的飞快。
眉梢紧蹙,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晃动。
“你就这样把人给带了出来,不怕铁狼的人找你秋后算账?”
“怕我就不叫喻婉兮了。”
喻婉兮踩着高跟鞋,跟旁边的人一起推着救护床:“简培明目前的情况可还算好?”
“不算太好。”
对方摇了摇头:“自从知道简璃出事,就整宿整宿的没有合过眼,已经闹过几次要出院了。”
“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喻婉兮边推边叹息道。
“你这话到说的我有点听不懂了。”
“听不听不得懂都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懂就行。”
喻惋兮眸光笃定,坚持自己的选择,即便在外人看来是错的,她也并不认为是错的。
“站住!”
监护病房门口,留守士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皮肤蛮白的,就是纱布裹得太严实,除了眼睛,其他的看不清容貌。
“你们干什么的?”
“你没看见我们推病人过来?”
喻婉兮戴着口罩,言语里没有素日的温和,反倒多了几分严厉。
“我看见了,但是,副军长有命令,其他病人不能同房间里的病人住同一间病房。所以,请你们换别处。”
士官隔了口罩,只看见喻婉兮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但看眼睛同他们的副军长似有几分相似。
士官吃不准,毕竟见世上长得想象的人太多,他不单凭一双眼睛随便定论。
“我也是接副军长的命令,这个病人,可以进去,同里面的病人一处。”
喻婉兮说的有模有样,顺便掏出了包里的军官证件。
士官接过证件,低头仔细的查看。
军官证从表面上看是真的,但南洋军事基地……
他只在旁人的吹牛皮中听说过,却没真正地见过。
“抱歉,我还是不能同意您进去。”
将证件交还给喻婉兮,士官坚持己见。
“呵,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喻婉兮收了证件,也懒得跟他再多费口舌。
两步退后,偏头,身边的人接到她的指令,表情严肃的一个点头,跟着,臂弯如同蛇口一般将对方给锁死,肘部发力,正中对方的胸口。
毫无防备的士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轻松撂倒,在晕倒之际眼睛瞪得如铜陵一般。
“安息吧,少年。”
喻婉兮带来的人乃南洋基地格斗教官,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你可快点儿。”托住士官的身体,男人跟喻婉兮说道,“咱们时间不多,十分钟后直升机就到了。”
“知道。”
今次把简璃从医院里带出来实属不易,为了让他们父女俩见上一面,也是她冒着被革除军籍的可能以身犯险。
喻婉兮双手护住救护床,迈力将其推进了看护病房。
简培明靠在床头,脖子缠着厚重的纱布,殷红的血液浸透的纱布表层,双腿固定在床架上,指尖摩挲着脖子上的银链坠子,里面有他最心疼的女儿的照片。
病房门门锁响动,喻婉兮背对着床尾,小心翼翼地将救护床挪了进来。
“你……”
嘘。
喻婉兮转身,竖了一根手指:“你们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要带她走。”
“?”
什么叫他们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简培明整个身子被固定在床上,双脚使不上力,更动不了。
喻婉兮移开挡住救护床的身体,闭眼沉睡的人儿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跟前。
“璃……”
简培明不敢相信,居然能够在病房里见到满身缠满纱布的人。
“她怎么样啊?”
趴在病床边缘,简培明伸手想要摸一摸朝思暮想的女儿的脸,奈何他的双脚自膝盖以下全部被打断了。
“目前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喻婉兮垂眸昵着床上的人,想到远在英伦海的嘱咐,她闭了闭眼。
“你刚才说要带她走,带到哪儿?”
简璃调任铁狼,作为军事指挥的北泽琛没有跟他说,单单只告诉他,他的事情没有影响到简璃。
对于国家,他深信不疑,对于女儿,他自责愧疚。
“英伦海。”
喻婉兮一字一顿:“那里,才是她最终的归属。”
“可是……”
擅自离开部队,这绝对不符合部队纪律。
简培明坐正身体,目光定格在那一身墨绿色连衣裙的女子:“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戍守南洋的高级士官吧。”
“……”
喻婉兮偏头,她可以指天发誓,从头到脚她都没有暴露半点高级士官的行迹。
简培明指了指停留在床尾的救护床:“丫头,你不是说我跟她只有十分钟时间吗?既然你选择了进来,那么就请你给我们父女一点儿私人空间。”
喻婉兮耸肩,瞥了一眼简培明鬓角花白的头发,点了下头,随即走出了病房,顺带把门带上。
病房内的气氛安静的颇为有些压抑,简培明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女儿。
吃力地挪动身子,躬身勾住救护床栏杆,手臂一点一点地往身体方向移动。
救护床四个角上的轮子咕噜噜地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当简璃整个身子都挨到他的病床边缘,才停止了手上动作。
简培明伸出手指,曾经无数次地在梦里梦见与女儿见面的情形,没想到时隔半年,他们最终以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方式见面了。
“璃儿。”
简培明的声音很轻,他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我是爸爸,你听到了吗?”
简璃的状况最初跟他得到的消息一样,他由起初的不信,到自责,再到内疚,他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北边的军区医院去。
可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他记得上级领导跟他说的每一个字,如果放弃,那么他们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
他是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还是做一个对不住国家和人民的叛徒?
上级的问题久久萦绕在耳边,他的每一步抉择均会影响整个组织安排。
为了那可闻不可见的信任,他抛弃了父女情长,背弃了恩爱夫妻永不叛离的誓言,做了一个不孝的儿子,不义的丈夫,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不知道简璃在原来的部队受了多少白眼,更不知道在调任和调离上做了多少次解释和犹豫。
简培明盯着脸色仍旧如同白纸的女孩儿,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喻婉兮站在门外,掐着秒提醒道:“简警官,请您把握好时间。”
抹掉眼角的泪渍,简培明提气,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璃儿,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忘记信义,背负使命,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峰的命令。”
卷款私逃,网上通缉,每一条对于外人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名,为了能够成功打入犯罪集团内部,唯有此,才能得到社团的信任。
“我不知道接下来门外的人会带你去哪里,我只要你相信你的父亲,璃儿,请你务必再坚强一点,即使你不要爸爸了,那么外婆呢?她还在等你回去,她在敬老院一个人,你想想她若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她该多么的难受。”
握在掌心里的手,纤瘦,有老茧,那是常年训练后造就的结果。
天下没有哪个作父母的愿意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军营里去,就像当初简璃选择读军校一样,他是一百一千个不愿意。
然而女儿的脾气太倔,也太较真,就为了年少的一句我等你,誓死追随了十几年。
“告诉他抓紧时间,刚刚上峰发来急电,南方军区已经知道你把人给带走的消息了。”
听见搭档的话,喻婉兮点头:“你去天台等着,直升机一到,我们立即走。”
“明白。”
南洋军区在国外,只要不影响国情,中国军区无权干涉他们的行动,然而此次却是喻婉兮单凭一己之力挑战南北两方军区。
冷哲已经将医院翻了个遍,仍旧没有简璃的消息,欧海心按照冷哲的直视直接追踪到了南方军区,追踪信号刚一到,果断被对方掐断。
“老大,只能追查到南方军区外围,内部深入不进去。”
铁狼的追踪技术已然算先进,南方因着有北泽琛的人马在值守,故而想要探得更多,显而易见不可能。
“通知北泽琛,我要他当面给我解释清楚。”
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这个世上出了他北泽琛能干得出来,想必也没第二个人敢这么干了。
看守病房,简培明一遍一遍的向床上的人请求着原谅,也一遍一遍的要求她能抛却一切杂念,快点醒过来。
然而简璃除了回应他的,只有蹙眉,便再无其他。
喻婉兮耐着性子继续等待,屋顶上的直升机由远及近,悬停盘旋于上空。
“小七,直升机到了。”
听见手机里的人的呼叫,喻婉兮摘了口罩,推开病房门:“简叔,我得带她走了。”
乍听这声简叔,简培明噙着泪的眸子模糊地映出人影:“……”
干燥的嘴唇蠕动,最终没有说出半个字。
喻婉兮走到救护床边,伸出手按在简培明的手背上:“请您放心。”
虽然没由头的不喜欢简璃,但答应了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
“你可以告诉我,简璃跟你走的话,她能活下去吗?”
“我相信英伦海更适合她。”
“英伦海?”
那是Z集团军的地盘。
“她原来的上峰若是知道你们背着他把人擅自送到了英伦海,我相信,别说你的官职,或许连军籍都保不住了。”
“……”
是啊,未经请示,擅自做主,从前她就这样被铁狼给踢到了南洋,而今再度凭着发热的头脑,不打报告直接把人送出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喻婉兮丢下这八个字,便推着人离开了病房。
“小七的电话不通。”
车内,姜振华拨打了无数遍喻婉兮的电话,仅只有一次通了,然而不足半分钟被掐断。
“在打。”
小七的动作太快,北泽琛此番有点儿吃不准:“加快速度。”
“是。”
姜振中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外景物刮着劲风往后退。
冷哲开着吉普,抬手看表。
距离简璃失踪超过半小时,30分钟,于他而言不算短的时间。
嚓、嚓。
无线车载电话传来声音:“报告老大,南洋军区来电。”
“南洋?”
他没记错的话,南洋是喻婉兮呆的军机部队。
“电报里说什么?”冷哲攥紧方向盘,脚下踩了油门加速。
当车子驶过一处红灯,他听见电话里的程墨说:“今次未与贵军直接交涉,我部高级机要秘书因私人原有潜入贵军医院,将贵军指挥官简带走,特向贵军致歉。”
吱——!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冷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程墨没有语调的声音再度重复了一遍:“简教官在南洋军机处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被他们的高级机要秘书给带走了。”
“高级……”
正当冷哲踌躇间,直升机螺旋桨刮着强劲的气流,逐渐腾升。
冷哲……
隔着厚重的机舱玻璃,戴了耳麦的人望着脚下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车子,以及那熟悉的身影。
冷哲仰头,直升机蓝色的机身上,赫然的南洋两个大字映入眼球。
“喻婉兮!”
“小七,你给我停下!”
路虎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冷哲跟前。
北泽琛疯狂地从车内跳了下来,握住手机大声嘶吼。
“哥,抱歉,如果你要严惩我,也请让我把简璃送回英伦海。”
从来,他都不信他的妹妹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即便她再作再闹,她都不会没有分寸。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知道。”喻婉兮不置可否,“即便知道,我也要这么做。”
“为什么?”北泽琛低怒。
“因为……”
放下手机,喻婉兮拿起了连在直升机的卫星电话:“冷大队,北副军长,简璃她属于英伦海,只有回去,她才能够得到新生,也只有回去,远在大洋彼岸的艾琪军官才能帮她。”
艾琪,Z集团军后勤保障军情部部长,简璃最要好的朋友。
喻婉兮说完,挂断连电话。
望着头顶上的直升机,冷哲紧抿了唇线。
喻婉兮的话他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可是真的只有这样,简璃才能重获新生苏醒过来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喻婉兮,你若敢骗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冷哲咬牙,隔着十几层楼的距离冲着空中悬停的直升机说道。
喻婉兮没有听到他的话,单凭那一身的坚毅,她相信冷哲已然同意。
“走吧。”
飞行员比了个大拇指,推动手柄,彪悍的直升机在空中掉了头,匀速朝向大洋彼岸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