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王昭仪

第十三章王昭仪

“郎君留步。”

师玟清打了帘,带了门外候着的祺娘便欲走。转过了花墙却正好碰见四娘子。

四娘子不同方才抿着唇浅笑的模样,她容色淡淡,细看眉眼里还有俩分凌厉之色,径直拦在师玟清身前,便开口:“我道郎君果非常人,这般手段何苦加诸于我三姐之身!”

师玟清便停了,碧眸里漾起几分不解,“县主何意,在下不过想讨夫人与二位女郎欢心罢。”

“你们打的主意本县主心里头都明白,左不过是贪图我家三姐身上的凤命。只可怜我三姐被群狼环伺!”四娘子说到此时眼里便浮起许多恨意,她脊背挺的笔直,仿如发怒护崽的母兽。

“四娘子耿直。却不知是这府中狼多还是外头狼多?”师玟清便笑,她方才还夹杂着不解的碧眸一刹那便转了神色,幽翳萧冷,仿若一片冥雾翻涌的死海,森森死气,直叫人溺死其中。师玟清只瞥了她一眼,便偏了头去看花墙旁一朵灼灼盛放的牡丹。

“……”四娘子却仿如被扼住了喉咙,明明日光温和撒在她身,她却好似坠入冰窟一般。这师玟清远不似其人远观光风霁月,方才那一眼使她如芒在背,一瞬间她都几乎站立不住。

待她反应过来师玟清话中何意之时,这小郎君已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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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为何吓唬那小娘子。”待出了府,师玟清身后的祺娘便问道。

祺娘是师玟清身边的老人了,她知道自家郎君那一眼实则是运了点儿气的,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住。想起十一年前她第一回见到师玟清时,她还不如现下这般翩翩出尘,明明是玉雪可爱的小小娘子,一张小脸却只有巴掌大,瘦的脱了相,碧色眼瞳大的出奇,如同鬼魅,飘着森森鬼气,极为慎人。一身乱窜的内力她不会使,一眼下去几乎能要了人命。

师玟清颇为闲适地甩了甩袖,便负手在身后,“四娘过分耿直,我知她极爱护家中姐妹,便是那几个庶妹她也十分照顾。只是她自个儿力尚不能自护,何况“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乎?只是叫她明白这些便罢了。”

祺娘见她那般便有些失笑,“郎君心善。”

“看在三娘面子上罢了。她姐妹二人并不坏,只是年纪尚小,教导一二句也无关紧要的。”

“郎君自个儿还是小郎君呢,如何这般老气横秋!”

“过了生辰我便十七了,早不是小郎君了。”

“二十亦还是小郎君!”

二人说着已来到了马车前,却见渊重华身边的慕枫立在车前,同自家的马车夫僵持着。祺娘脸色一变,便道:“你家和尚又来纠缠我家郎君?”

师玟清便笑出了声,“假仙如今可以称作和尚了?”

随后便见她自个儿的马车自里头打了帘儿,那假仙依旧是白衣胜雪,一双宛如坠了碎银一般的墨瞳直直地看向她,“不知是哪个小没良心的喊我油嘴滑舌的花和尚。如今他们都不肯喊我佛子大人,都要喊我花和尚了。”

这话里怎么听都是哀怨意思,再看那郎君垂了眸,很有些委屈的样子。

师玟清心情极好地开口,“像你,比佛子还好听些。”

慕枫的脸色便更臭了。

“不知名满南城的师小郎可愿赏个脸色同在下共游长清河?”那郎君微微弯了眉眼,含了抹极温和安然的浅笑,伸了手去。

她看过去,那人伸着手,眉眼柔软至极,却隐隐飘出些血腥气来。她的五感较常人灵敏许多,即刻便知不是小事。

师玟清也笑,只是碧色眼瞳一点波澜也无,方才同祺娘说笑时眼中温柔霎时褪去,只余一潭萧冷幽冥。她甫一将手仿如放入渊重华掌心,便感受到此人掌心极为寒凉,与前日她将人摁在塌上如此这般时全然不似,渊重华却使了力,将师玟清拉上了马车。

帘落了下来。

“长清河,去最大的画舫。”佛子大人隔着帘声音仍清和疏朗,仿佛还含了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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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

江辰在书房门口喊太监通报之时,分明听见书房中玄帝大笑,十分愉悦。只是待玄帝唤他进去了,上书房里只侍立着俩个木木的小太监,玄帝脸色已然毫无波澜。

“师玟清今日有何动静?”

江辰跪下请安许久,也不见玄帝喊他起来,只听见玄帝翻动奏折的声音。他便垂了眼一声不吭地接着跪着,过了许久方听到玄帝懒洋洋地问他。

“回陛下,今日午时师玟清出了府,去王家了。”江辰便拱了手答道。

“做了何事?”

“师玟清似是想求娶王三娘,甚至以后宅密辛相胁迫,要王夫人将王三娘许配于他,甚至于提到师乾宁要上京代他提亲。”

江辰听到玄帝手头一顿,然后便是奏折摔在桌案上的声音。“他倒敢想!朕让他来衡京享乐不成?”已然含了俩分暴怒之色。

“王家三娘何许人也?朕听闻佛子给她批了凤命?”

“回皇上,民间确实传闻佛子给她批了凤命,只是此言空穴来风,不知从何而来。王三娘之父乃是武安公,是武安公第一任嫡妻所出的女郎。武安公的第一任嫡妻是阜阳公付宇的嫡次女,郁结于心后心阳暴脱而死。”

玄帝愣了一愣,眉目里便浮起郁色,“那便是朕先前王昭仪的侄女儿?”

江辰便答是。

宫里头只有一个王昭仪,先前万般受宠,同玄帝少年相伴,情分深厚,比如今星夜美人也不逞多让。只是福薄了,从龙入宫不久后便缠绵病榻,泰安二年便香消玉殒。

玄帝便不再开口了,过了十余载,他已经许久不曾想到王昭仪此人了。原以为连忆都忆不起她的模样,却一刹那间回想起来她趴在他膝头乖巧可人的样子,如同一副沾了灰褪了色的水墨画。

宛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她嫁给他的时候年岁尚小,亦不是正妃,现下想起来却是陪伴他最久的娘子——她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来的?玄帝便想起来,彼时他正为了寂霜神魂颠倒,连一块上好的墓地都不曾为她选。说起来她的病仍是心病,皆因他而起。

玄帝便叹了一声,手指不住地摩挲右手拇指上的玉戒。江辰却将一卷画呈了上来。“陛下,此乃王三娘的肖像。”

玄帝接过展开,瞥了一眼却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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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寒光遇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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