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娘子

第三章三娘子

“并不知,我家女郎是衡京王家的三娘,方才我家女郎突然心悸昏于车中,此处离医馆甚远,奴婢为女郎雇佣的小车只送女郎回家而已,却不肯送女郎去医馆,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求郎君救我家女郎一命,送我家女郎前往医馆。”小鬟回过神来便又满脸悲戚地开口,直直地便往地上磕头,丝毫不在意自己以头抢地。

这话其实说的颇有意趣,王家乃是冠族大姓,当今冠族以嫡长为尊,能在娘子前带姓的必定是嫡出子嗣,姓后还能带个行的必然是嫡长一房的子嗣。能称作王家三娘,身份便很是高贵,出门归家自有家中车马来往,怎会自己雇佣车马?再看那青帷小车虽然整洁但确实寒酸,不曾挂有家徽,女郎在外心悸还得哀求他家郎君送往医馆,家中过的如何艰难便可见一斑。

于是师小郎的眉目里便浮起了兴味,这位王三娘她是颇有耳闻的,父亲是世袭罔替的武安公,她是武安公第一任嫡妻所出的女郎。武安公的第一任嫡妻是阜阳公付宇的嫡次女,容颜姝丽性情温婉,早年武安公是世子的时候十分风流,家中美妾无数,王大郎王二郎皆是不入流的美妾所出;刚成婚时武安公很是喜爱新婚妻子,遣散了家中美妾,无奈付二娘子嗣不顺,只第一年生下了三娘子,后三年皆无所出,武安公老夫人十分不喜,便连续给武安公抬了四房良妾,付二娘不久便郁郁而终,只留下尚是幼女的王三娘。随后武安公便再娶了续弦。

果然是妙人,看这调教的丫鬟也知王三娘颇有些手段。世家冠族能存活到成年的子女,不是身有庇护便是自身极慧。

“善。”来者有意,此事明摆着是冲她而来,师玟清也从来不惧,“我身边未曾带丫鬟侍女,不好将女郎移至我车,烦请小鬟将女郎扶来。”师玟清光风霁月地很,朝剑客使了个眼色,阿犰便明白过来,他是郎君门客,郎君救美,是女郎先有求于先,是助人之举,而他却不便留在车中,污了女郎名声。他朝师玟清抱了抱拳,便撩帘跳下马车,隐入人群中去了。

那边小鬟却十分为难,说道:“女郎身边只奴婢一人伺候,奴婢一人却是抱不动的,郎君是否能帮奴婢一帮。”这便是要师小郎亲自抱王三娘了。

方才还静悄悄的人群一下子便炸开了锅。

“这郎君好福气,王家的娘子便是进宫做娘娘也使得的,这般一抱不嫁他还能嫁谁?”

“怕不是王家娘子自己设计这么一局要赖上这样美貌的郎君,要我说冠族的女郎们不都和话本子上写的一般极有心计么?”

“可这头不还是“郎”未明么,连是哪一家的小郎君都不知道,就敢这样投怀送抱?”

“我那三表姐的二大姨的亲妹妹在王家做守门婆子,听说这王三娘早不得郎主武安公宠爱,继母怕是要将她随便打发出阁,可能急了还不如自个儿找个合眼缘的郎君罢!”

“不如找我,这郎君虽说确实美貌惊人,可如今正经世家哪有小郎君生这样一双碧眼的!怕不是大丽人?”

师玟清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垂着眼便笑了,前方青帷小车中女郎的呼吸绵长平稳,一丝慌乱也无,未被这些言语扰乱一分一毫。她一双碧眼沾了笑意便极为明丽,笑过后便撩着车帘下了马车,应了一句:“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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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玟清下了马车那一刻周遭又一下便静了下来,她身材瘦削颀长,犹如傲立松竹,又如沉水玉璧,气质容华卓然又温凉萧冷,站在湿润的衡京仿佛一朵即刻便能吹散的云。

小鬟站在马车前,看着那出众的郎君仿佛踏着一地莲华而来,步步从容步步惊鸿,端的是人间绝色,呼吸都不禁放了平缓,仿佛怕惊到他一般。

直到那郎君停在她面前,将一方手帕放入她方才跪拜的时候沾了灰尘的掌心,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脸都涨得通红,郎君却已经转过身撩开了车帘。

师玟清撩开车帘一角,果然对上一双流光婉转的墨瞳。

墨瞳的主人正是方才小鬟口中心悸昏厥的王三娘,容颜柔美,高鼻琼口,眼眶微深,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倒是有些大丽人的模样,不过她一双墨瞳却生的极好,仿佛汪了水在眼眶里,顾盼生情,我自犹怜,很是动人。

王三娘见到这样风姿的师小郎,不禁有片刻失神,却极快地回过神来,墨瞳里涌上一丝歉意。师玟清却极君子地以身遮住帘下漏出的女郎,挡住了身后庶民各式各样的眼神。

“女郎得罪了。”师玟清嗓子一如既往的寡淡,不带半分感情,却用雪白莹润的指尖拾起王三娘手边的帷帽,伸手过去给女郎带上。王三娘正在她一臂之距内,如今却好似被她轻轻环住抱在怀中。离的近了,便能嗅到郎君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混着方才的茶香,倒有些令人微醺。

“师小郎得罪,我有要事相告,不得不出此下策。”王三娘并未出声,只是用唇语开口。

师玟清动作未停,只是极轻微地颔首示意,给女郎细细得理好了帷帽,便直接伸手将女郎横抱入怀中,抱出了这极狭小的方寸之地。王三娘便放软了身子,仿佛真的昏厥了一般——外头的眼睛不止一双,眼睛后的耳朵更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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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玟清的怀抱一如其人温凉,靠的近了王三娘便能闻到她身上些许的药香,便知那天她听说的师小郎是娘胎里的不足乃是实话。

小厮将马车帘撩起,师玟清小心翼翼地将王三娘放到车中软塌之上,自己也撩了衣袍上了马车,小鬟顾及女郎声誉也跟上了马车,秦城锦重新落下,便遮住外头各色眼神。马车交了文书,便进城去了。

殊不知旁边立着一座并不临街的小茶楼,被一株高大的海棠树遮住大半,花荫最深处掩着一扇小窗,却是正对的方才的方向,窗边小榻上跽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郎君,帷帽摘下放于一旁,正垂着眼眸安然地品茶。这郎君垂着眼眸的样子极为温和柔软,一身白衣仿佛都罩着光,层层叠叠的海棠花投着阴影落在他脸侧和衣袍上,好似静默地染了香。

那茶茶香暖暖,似甘似涩,正是“阴阳”。

“郎主,这师玟清着实难缠,手段颇多,想见他真身一面竟如此麻烦。”白衣郎君身旁立着伺候的小厮,那小厮并不十分拘束的样子,只是皱着眉头抱怨,“不过这王家的小娘子手段倒也清奇,不枉郎主故意做戏给她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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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寒光遇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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