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他停顿一下,强制说道:「明天去求。」

这是在关心她吗?她的脸又有点发热。

「你每年这时候上来……是帮我避祸吗?」她低声问着。

「是啊,感谢我吧,丫头。」

「……我要怎么感谢你呢?」她自知脸红了,所以绝不能在此刻开门。

门外的他,仿佛怔了一下,而后爽朗一笑……

「要感谢我很简单,别随便再上网被人骗了,那真是……丢人的蠢啊。我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呢。」

她瞪着那扇门。

「再见了,丫头。」

接着,跶跶跶,那脚步声下楼了。

她握住门把,很想开门,但……她咬咬唇,还是松开手。以后也不是没机会见他。

她走到浴室打开灯,本要找玉佛,抬头一看镜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镜里的自己,简直跟个烟毒贩没两样了。

青黄的脸色,干巴巴的皮肤,她从来没有黑眼圈,但在此刻却像有人在她的眼上黏了二个黑色的巧克力甜甜圈。

她到底被吃了多少……只有吸食她的气,没把她的五脏六腑一块吸走吧?

她赶紧乱摸一通,确定自己没缺手缺脚,又在浴室吃力地找了一阵,就是找不到玉佛。

难道放在其它地方?

找到最后,她有点喘了,只得暂时放弃。

反正东西丢在家里。一定找得到。今晚……既然他说没事,应该不会再来一次。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关好窗子,然后瘫软在床上。她隐隐听见爸爸送他出门地声音。今天他怎么赶着走?平常都是九月十号才走的啊。

过一、二个月后,他还是会一如往常的出现在柯家吧。到那时她……她……

她实在太累了,闭上眼的那一刹那,她瞄见荧光电子时钟上写着:九月九日二十三点半。

【第三章】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正。

夜深人静,小卡车停在路边,挑染银发的男人下了车,遥望远方夜色。

台北的天空,总是不清不明,到了夜间也难得见到明亮的星子。

他不畏夜风,照样是薄T恤牛仔裤,T恤口袋上隐隐露了半身玉佛。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慢步走进公园里。

「你……是谁?」有人自公园的暗处问着:「为什么要阻拦我?这年头哪来的守护神?你是柯娇娇的谁?」

薛重陶慢吞吞地转向发声处。

冷风拂过他及肩的墨发,刹那间……发丝长了些,散在肩后飘动着。

「你……」暗处的人有些惊惧。

「我跟她毫无关系,不过,你还是不要动她的好。」薛重陶嘴角微勾。

一说起那个有点笨蛋的丫头,他心情就有点愉快。

这年头,每个人都不承认自己蠢,丫头也不例外,但她真是蠢得很有剩,他还真很少见到有人逃避现实到睡大觉当作没发生一切。

三只眼绝不会是她,他早就猜到了。在他眼里算挺笨的丫头,顶多会是三只眼的母亲、奶奶之流,所以就算她笨,他也会花心思护住将要生出三只眼的人。

但如今,柯家已算绝后,三只眼不会再出现,那么,他何必留在这种污浊的地方?

「你想分食她?」

「分食?」薛重陶愉快地笑了,朝那发声处走去。

「你……你想干嘛?要分食,我们可以平均分啊……不,你大一点,柯娇娇的气很好吃……想必肉也是很美味,骨头也好……」

夜半公园里人迹鲜有,了不起是远处睡觉的流浪汉,没人在注意这一头。那双璨璨盈光的眼眸笑弯了,脚下仍然不停,薛重陶漫不经心地说着:「怎么办呢?今晚我很无聊,也想吃啊。」

「咦?你想吃我?」

「我一直想试试看吃妖怪地滋味。不吃掉你,我心里很难安啊。」

那阴暗处隐藏的人本要一搏,而后突然发现眼前这男人不是人也不是苟活在暗处的妖怪,那周边清气分明是——

「你是将要得道的修行者!」他大叫一声,无法置信:「现在不可能会有的!得道修行者也不可能会食妖!」

连连退避,转身要逃,却还是躲不过。

薛重陶抹去嘴角残留的妖气,同时舔了舔薄唇,一脸嫌恶。

「这东西,真难吃。」不如食一餐炸鸡呢。

他不吃它,确实心难安啊!丫头还小,难保这劣妖不会吃回头草,到那时谁能护她?他思绪一顿,而后有趣的失笑。原来,他也算有情有义了。丫头只是个养女,与柯家毫无关系,他本可不理,但他还是心软了。

先前在柯家里,他就敏锐地感觉有异物进入二楼。

丫头与三只眼完全没有关系,但他还是不忍见她成了别人嘴里的食物,于是上楼救她一命。

这笨丫头,以后没人盯着,不知会不会再闹出事来?他这么想着,同时又拿出玉佛,若有所思地拂着。

「奇了,三只眼……我怎么忘了你的长相?」

他只记得三只眼是个女人,但到底是怎么模样呢?

既然忘了,他也不强求。玉佛本来就是他的,当年用来保护柯家后代,如今柯家绝后,此物应当物归原主。

结实的手腕一转,他看向手表。

二十三时五十八分。

九月九日将过,贪婪的小妖也被他处理掉了,撇开这些不正常的事物,丫头应该可以平顺到老。他嘴角扬起,想起她喜欢逃避的天性就感有趣。不知将来与她结婚的男人是否跟她一样宝。

他正要一走了之,远离台北这种不适他生存的地方,忽地,一股异样的感觉荡进他的心底,他惊诧而迅速转头望向柯家的方向。

清雅淡致的面容起了薄怒,他厉声大喊:

「朱菊,你敢!」

她心里有点不安。

明明已经快睡着了,心跳却忽然不平顺起来。

她想起有一年,爸爸摔了一跤,那天她在学校时眉心莫名痛了起来。

那个神经爸爸高兴得要命,说这叫父女连心。连他的头啦!这种心,她才不要连呢……

她一怔,连忙下床,但双腿一软,还是借着朱菊才勉强稳住。她触及朱菊全是汗水得双手,这双手冷得像蛇皮一样……她心跳猛颤,追问:「爸爸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你爸爸突然倒下去了,我搞不懂你们人类得医院,但他不是一直为了心脏问题在吃药吗?为什么我这么照顾他,他还是倒下去了?」

「阿姨阿姨!你别紧张,打电话给119了没?打电话了没?」

她忙着想翻出手机,双手却被朱菊抓得死紧。

「九月九号不是你,是他,为什么先生没有察觉?他不是很厉害得吗?为什么不护着你爸爸?就像今天晚上,我看见他上楼替你驱赶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为什么他要上楼?你爸爸才是柯家人,你只是养女啊!如果他再跟你爸爸多聊一点,就能发现你爸爸身上缠着的病神,不是吗?我不懂啊!为什么他还要放心思在你身上?」

「阿姨!你冷静点!」一直吵一直吵,不如帮她找手机!

「娇娇。」那声音,毛骨悚然。柯娇娇慢慢回头看着她。「娇娇,你爸爸一直很疼你,对吧?」朱菊期待地望着她。

「……阿姨?」她又有点打颤了。

「来不及了。这次救回来,还有下次,你想不想一劳永逸的救你爸爸?」

「当然想!阿姨,你吓傻了是不是,你放开……」她有点怒了。这样拖延世间很好玩是不是?

「你柯娇娇真的要救你爸爸?」

「神经病!」她被朱菊激得发火了,遂大声说道:「我柯娇娇当然要救我爸爸,你放……」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朱菊逼近她,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她的嘴里。

忽然间,她无法呼吸,不,是她呼吸不到空气,胸口一阵剧痛。

不对,她还没拿手机叫救护车呢,手机呢?……好痛!见鬼了,她真的在作梦,是不?

朱菊撇开脸,轻轻推开她。她无力地倒在床上,连凝聚最后的力量都没有了。

「娇娇,不枉你爸爸疼你了。」

现在是怎样?父女俩一块病发?她意识迷糊,瞥见电子钟上写着二十三时五十九分。

她又听得阿姨淡声说着:

「我也不想的,但要找一个心甘情愿的人不容易。你放心的走,我会照顾你爸爸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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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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