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她的小相思
裴兮宝一路碎步跑回了自个儿的海棠苑,关上门背一靠,心跳如雷大气没敢喘。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门扉。
“谁!”小姑娘跟个惊弓之鸟一样弹跳起来。
“侯爷命属下来瞧瞧裴小姐可有吩咐。”石竹轻咳了声。
裴兮宝脸上快滴出血来,她堵着门:“没有没有,我、我阅文习字,好的很!”
燕岐怕是嫌她方才心慌意乱面红耳赤在石竹面前还不够丢人呢!
小姑娘扑到案前随手抓起桌角的书册子翻了翻,听到石竹的脚步远去,她舒了口气却压根看不进半个字眼。
连提笔的手都顿在半空,还在微微颤抖。
燕岐方才细细轻吻过的指尖,只要凝神就能感受到舔舐指腹时的烫热和旖旎。
她撑着脸颊咬着笔杆子,眉头一蹙将笔下纸揉成团,想了想,索性撕成了碎片丢进一旁的小篓子里。
她把燕岐收到的美人图都画丑了,燕岐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好像等着小姑娘跳脚。
那又恶又野的样子,搅得人心神不宁。
淅淅沥沥。
不知何时,窗外落起了春雨。
燕岐回府时夜已深沉,远处有着隆隆雷声,锃亮的闪电似要将苍穹都劈出缝隙。
转眼已是瓢泼大雨。
镇军侯的衣衫淋湿大半,他懒得撑伞也没有回房,下马径自朝海棠苑去。
小姑娘房里燃着矮烛,人却已经歪歪斜斜躺在了床榻。
睡着了。
脸颊上还沾着一笔没有擦去的墨迹,燕岐替她掖好被角,将纸篓里被撕碎的信笺捡起拼拼凑凑。
小姑娘这是在抄诗?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西洲曲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曲》。
燕岐想起他随白耳营出征回来的时候,小姑娘抄了一大摞凯旋而归的庆功诗,他想起,她提着裙角坐在拙藤园兴致勃勃的唱着这首《西洲曲》。
令人,怦然心动。
少女思念钟爱之人啊——燕岐偏头看着被褥中睡的香甜的小姑娘,她梦中若有相思之人,会不会是他。
远处低鸣的雷声夹着近处的一道闪电,落在京城半边天。
却惊醒了皇城里正安眠的九五之尊。
喝——
天子几乎是弹跳着惊坐床榻,背后冷汗涔涔。
轰隆隆——由远及近如千军万马踩踏在脑海,帝王恍然,整个内殿充斥着噼里啪啦的水声仿若置身梦境。
嘎吱,殿门开了,九五之尊心头一紧,有道黑影已站立榻前。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男人突地抽出悬挂一旁傍身的宝剑,怒目喝道:“你——你究竟是谁是鬼!”
他睚眦欲裂,举刀便要砍下。
“陛下!陛下!”那黑影噗通跪在地上狠狠抱住了天子的双腿,嚷嚷起来,“陛下您醒醒,是奴才啊!”
声音的确熟悉。
九五之尊的神志恍然一清,耳边依旧是滂沱雨声,远处的雷鸣隆隆比方才清晰了许多。
跪在跟前吓的魂不附体的,是吕衷。
“陛下,您这是……又做噩梦了吗?”大太监原本守在外头犯了困,突闻殿内发出呼喝,连忙冲入护驾,谁知,九五之尊双眼发红,见人就砍。
把他吓个半死。
原本吕公公也不需在深夜伴驾,但自打堰首山遇袭受惊之后,天子明显终日惶惶有些心神不宁,夜晚更是噩梦频频,仿若见了厉鬼一般。
天子的宝剑“哐啷”落地,整个人颓然坐榻,也同样惊了床上那软*玉温香的睡美人。
女人的手纤若无骨轻轻揉着九龙至尊的后背安抚。
“朕……”天子双手撑在膝头,汗水湿透衣背,欲言又止。
“陛下梦见了什么?”吕衷脸色也惨白惨白。
“故人。”九五之尊站起身,看着天边的闪电划过窗外,他缓缓走到殿门口,迎面而来的气息带着滂沱雨水的腥味,雷声鼓噪耳膜,“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雷鸣电闪,瓢泼大雨。”
那个人,自绝于世。
九五之尊的眼神突然深沉寂冷下来,好像整个人平静了,他想起堰首山那年轻的侯爷赶来救驾,黑夜中斩下的头颅、飞溅的鲜血,也曾令他恍然想起了那个——早就死去的人。
吕衷心有戚戚,哪里敢问是谁。
“近来太妃如何?”九五之尊轻声道。
“太妃余毒未清,身子一直虚靡,也是无心多理朝纲。”
吕衷他挑挑拣拣着话,心里知道,天子虽明面上一直敬重颖太妃,但自打燕岐归朝那老妇人生出的把控令帝王不得不提防忌惮。
十二州的兵力人心足可以颠覆大昭皇权,当初先皇帝把江家女收纳后宫,不过是为了稳固人心,掌控兵权。
双方都在借对面的风水起自己的势,却又虚以委蛇相敬如宾。
“老太婆命大,”九五之尊嗤了声,就仿佛在感慨可惜那“一寸锦”居然没有要了她的命,“镇军侯呢?”
吕衷点头哈腰的:“小侯爷军威重,一出马呀兵马司和外营可都听他的,”老太监说的乐呵呵,仿佛国家有这般栋梁他乐见其成,转眼瞧见天子的脸色比天色还差,忙道,“奴才,多嘴了。”
越有军威,越是天子的心头大患。
“你可有把燕岐这些年流落在外的经历都查清了?”
吕衷压低声:“只道小侯爷多年辗转各地不曾祭拜父母,倒像是在寻人。”
“寻人?谁?他还有兄弟姐妹?”
吕衷伏地作“有罪”状:“回圣上,从未听闻小侯爷还有兄弟,当初江小姐私奔,就连太妃也不知其父是何人。”
“朕问过,”天子昂首,目光落进大雨中,他在堰首山曾经问过,燕岐的父亲是谁,“不过山野草莽。”
吕衷蹙眉。
天子冷笑:“山野草莽能入江二小姐的眼?”显然不信。
当年的江柠初,貌美无匹,冠绝十二州,大都统旗下多少的将军都眼巴巴的等着想要求娶,偏偏,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给偷走了一颗心。
大太监颔首:“陛下圣明。”
“吕衷,一个人多年不祭拜父亲,是何种感情?”天子眯眼了然,“若不是他恨之入骨,便是——不可告人。”
燕岐的父亲,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男人。
所以,宁可隐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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