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不辞而别
第574章生辰快乐,怀安哥哥
清晨时江上雾气缭绕,可见度极低,站在甲板上,感受着船儿的缓行,像是置身世外仙境一般。
过了午时,江上的雾才慢慢散开,两岸风光如水洗过一般焕然一新。
然这个时候,天又开始飘起了雪。
“上次的雪都还没化呢!”
林挽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山的雾凇,裹得跟个粽子似的。
在傅迟的反复叮嘱和要求之下,她披了一件特别厚的带着帽子的狐裘,从头到尾就露了小半张脸在外边。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手舞足蹈。
傅迟笑着在甲板上铺了毡子,拿了暖炉来,又拿了蒲团和毯子,叠了好几层之后,方才拉林挽坐下,细心地用毯子把她的腿盖上,又把手炉塞进她怀里。
“今儿比前几日都冷,在外边坐一会儿就进去里面,别冻着。”
他反复叮嘱着,林挽直笑他啰嗦,但还是乖乖地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靠在傅迟怀里。
这几天他们都过着世外仙侣一般的生活,清晨往甲板上一座,放眼远山,便是他们的整个天地。
有时傅迟会在甲板上作画,有时是抚琴,而林挽要不就坐在他面前让他描摹,要不就窝在他怀里,让他教自己弹琴。
而像今天这般,两个人坐在甲板上赏雪,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倒是头一回。
而光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不说,林挽都觉得,自己当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而这样无趣又浪漫的事情,可能这辈子,也就独这一次了。
毕竟傅迟也不可能时时都能抛开繁忙的公务,特地空出这么长的时间来陪她。
就算有,也不一定是来江上游船。
就算是,也不可能刚好能赶上下雪天。
“怀安哥哥。”
“嗯?”
“你会不会担心呀?”
“担心什么?”
林挽仰起头,笑着说:“担心等我们回去后,朝廷里那些自诩圣贤大道的老臣们说你沉迷女色、不务正业之类的。”
这丫头的想法总是能出人意料。
傅迟低笑了两声,“他们若真这么说,倒也没错。”
林挽听了,“啧”了一句,感叹道:“你真的变化好大呀。”
“如何就变了?”
“若是依你以前的性子,”林挽想了想,“可能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哪里还会这般大方就承认了?”
她调皮地往前凑了凑,用气音笑说了句:“还是说,其实是我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傅迟笑了笑,顺势亲了亲她。
他凝望着一直欢快说个不停地林挽,满目柔情,内心也被暖暖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他想,人总是会变的,端看他是往好的方向变,还是往坏的方向。
对傅迟和林挽而言,这九天神仙般的日子,像是偷来的一般,似梦似幻,不太真实。
等到两人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却已经接近尾声了。
夜间,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林挽却死死抱着傅迟不撒手。
傅迟有几分好笑,抬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轻声说:“咱们只是回家,又不是要分开。”
“我知道啊。”
林挽轻咬着嘴唇,脸上还带着潮红,手指在傅迟肩上画着圈儿,“我就是觉得,下了这船,你就不单单是我的了,外面好多人好多事都要同我争抢你呢。”
“说什么傻话?”
傅迟抱着她,安抚道:“我答应你了,以后再忙,也会抽时间回家陪你的。”
“再说了,”他轻抚着姑娘的背脊,笑起来,“也快过年了,过年便又要休朝,又能有时间陪你了。”
再有两日,便是除夕了。
林挽想起来什么,轻敛了下眸子,手勾在傅迟脖子上,笑意盈盈道:“明儿你可得早些起来。”
“要做什么?”
“有惊喜给你。”
她卖了个关子,于是傅迟就在期许中,恍恍惚惚睡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感觉身边人轻悄悄下了床。
他感觉到她穿好了衣服后,又回到榻边,在黑暗中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便离开不知做什么去了。
林挽起床后,傅迟便是怎么都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她昨儿说的惊喜。
但他又想着,林挽今儿这么早起,定是因为还没准备好,他若是就这么起来了,不就把她的计划给打乱了吗?
于是,傅迟硬是压着心里的期待,闭着眼装睡了快一个时辰,直到林挽回来叫他,他才慢悠悠从床上起来。
林挽帮他穿好衣服,伺候着他洗漱之后,便让人把刚刚给他备好的长寿面端上来,双手奉上筷子,笑得开心:“生辰快乐,怀安哥哥。”
十二月二十八,傅迟的生辰,也是他们江上行的最后一天了。
傅迟看着放在自己跟前的面碗,里面打了两个荷包蛋,并且用青菜叶子拼出了一个笑脸来。
想来,是林挽亲自下厨了。
自从他们成亲之后,林挽就很少进厨房了。
傅迟怕她辛苦,也不愿她自己下厨。
因而细算起来,他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过林挽亲自做的饭菜了。
“谢谢夫人。”
傅迟接过筷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林挽陪傅迟吃完长寿面,又让杜阮和袁驻把先前上船的时候搬的一个箱子抬了出来。
那箱子又大又沉,两人小心翼翼地把它抬出来打开,又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竟是一架箜篌。
傅迟眼尖,一眼认出来这是几年前在京都琴坊中曾经名及一时的前朝遗宝“空谷独幽”。
早些年这架箜篌曾经在民间流传过,不少喜乐之人重金相求。
然而后来,它却不知所踪。
正当傅迟困惑间,林挽已经将箜篌抵在自己肩上,试探性地拨了下琴弦,有些紧张地说:“这曲子我还没有练得太熟,如果弹得不好听,你也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傅迟愣了愣,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林挽,一个极其不擅音律的人,在他生辰这一天,要为他弹奏她人生当中的第一首曲子。
想到这里,傅迟低低笑了几声,只觉得心口有一股暖流淌过。
他发自内心地说了声:“夫人有心了。”
“那,”林挽紧张地拨了下琴弦,“那我就开始了?”
傅迟点了点头,林挽便有模有样地弹了起来。
她弹奏的曲子,恰是傅迟为她谱的清风挽月曲,是白荔手把手教的。
这架箜篌,也是白荔送给她的。
听说这本来是前几年岑子聿花下重金买回来送给她,然而白荔不肯收,岑子聿也不好退,于是这架前朝遗传下来的空谷独幽就一直被白荔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如今,斯人已故,白荔自认身份低微,且不学无术,这架箜篌,不当被她这样的俗人藏起来。
林挽推脱不成,便收下了。
当然,这琴她拿着也没用,思来想去,她决定把它送给最值得拥有它的人。
一曲弹毕,林挽有些泄气,禁不住嘟囔了句:“好好的宝贝,好好的曲子,尽让我给糟蹋了。”
傅迟轻笑起来,夸赞她道:“你弹得不错,只是太害怕出错了,反而影响了曲子的流畅度。”
他起身走到林挽身后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我教你。”
傅迟在江上教林挽弹着箜篌,京都朝廷中却是一阵手忙脚乱。
后天便是祭天大典和封赏仪式,祭天之后,还要犒赏三军,一堆的事情需要人来主持,而傅迟这个内阁首辅,却偏偏这个时候跑去休什么婚假。
有人拿这个说事,御史台的奏折直接递到了御前。
汤宥没给出回应来,这帮人就闹到了御书房,直言不讳地批判起傅迟的行径来。
汤宥倒是平淡,也没因着大臣们突如其来的施压而乱了阵脚,只说:“先前傅大人成亲的时候,新娘子连花轿都没坐,也没见你们出来说人家清廉啊。”
这话明显就是在嘲讽了。
各位御史听了之后,面面相觑了一阵,一个年长些的御史刚要接着说什么,就听汤宥打断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朝廷里那么多人,缺他一个,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是……”
御史们互相看了一眼,纷纷道:“傅大人这般藐视法度,随意请旨休沐,陛下若是不惩处他,以儆效尤,恐怕……”
“恐怕什么?”
汤宥好笑反问,“难不成朝廷里其他人还能仿效他,时不时跑到朕面前来请个婚假?”
“这……”
“诸位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傅大人当初成亲的时候,为了朝廷,他可是半天假都没有休,上午拜完堂,下午就在议事厅呆着了。”
说到这里,汤宥兀自叹了一口气,似有几分无奈地说:“朕也知晓,眼下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操劳,朕本来也犹豫要不要准这个假。”
“不准吧,好像朕一点都没有人情味,只知道让大臣做事做事做事,不让大家有自己的生活似的。准了吧,又有人要到朕这里来诉苦,觉得朕偏袒了傅大人。”
“你们觉得不满,朕还觉得委屈呢。不若诸位大人说说,”汤宥身子往前倾了倾,“朕,本应当如何做,才会让大人们觉得满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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