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独立城
第6章独立城
骤雨初歇，潮湿的泥地坑坑洼洼的，蕴着一汪水，荒草生满了道路两侧，青苔爬满了墙角。
女子仅着了一件素色布衣，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起，帷帽遮住了她的脸，只能听到清越的声音。
“是这家？”
只见她微微侧脸，看向身后的黑衣女子，一只手抵着柴门。
“是。”左雅应了一声，上前去敲了三下门，顿了顿，又连敲了两下。
须臾，便有个中年男子出来，身上穿的是麻衣短褐，做贼似的左右顾盼了一会儿，才招呼两人进门。
“不好意思，实在是这事也吓人得很。”中年男子长吐了一口气，阖上门，领着二人往里走，“我这小兄弟平日里走镖求个温饱，前些日子回来，便有些惶惶，昨儿半夜一身刀伤回来，把我也吓得够呛。”
“噢？”宁芸萱与左雅对视一眼，纷纷有些讶异。
这病人是从左雅那边搭上线的，说是家里有人受了重伤，没钱去医馆抓药，只好等死。
然而这宅子一看，却实在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这伤实在太吓人了，我那小兄弟却偏偏死活不肯去医馆。”那中年男子大概也是看出了二人的疑虑，解释道，“说是去了也没用，宁愿在家里等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宁芸萱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里头，怕是还有些事儿。
她正犹疑着，却已到了房门口，男子推开门，引她二人进去：“这就是我那小兄弟，姓赵，名啸。”
宁芸萱上前一步，打量了那人几眼。
只见得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躺在床上，面色有些发白，一见到她们便朝中年男子喊：“你叫两个小娘皮来做什么？”
“胡说八道！这位姑娘会医术，你不愿去医馆，总要把伤口处理一下吧？”中年男子气得竖眉，似乎想往他脑袋招呼一下，一边向宁芸萱赔罪，“对不住，我这兄弟……”
“无碍。”宁芸萱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开始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口来。
“我说了，不医！”赵啸一见她靠近，脸色又白了白，眼中闪过恐惧，一边朝中年男子吼道，“一个小娘皮能顶什么用，让她们滚出去！”
“按住他。”宁芸萱什么样的患者没见过，此时也只是面不改色，发号施令道，“再不处理，明天就可以给他发丧了。”
话音落下，中年男子上前两步，便把赵啸死死地按在了床上。她凑近了观察伤口，不由得心中一跳。
那不知是什么兵器砍出来的伤口，竟足有两掌长，一寸半深，斜横在胸口处，一见便知当时凶险。
伤口的边缘并不整齐，带着撕扯的痕迹，大约是兵刃带着倒刺的原因。
只这一道伤口，便可看出那兵器是如何狠辣。
“发脓了。”宁芸萱倒吸一口凉气，强按捺下不安，仔细地检查伤口，并未亲自动手处理，只嘱咐中年男子，“需先用盐水冲洗伤口，洗去铁器毒素。”
“盐水？”赵啸瑟瑟的动作一顿，旋即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边叫道，“你到底会不会医？伤口上撒盐，我看你是我仇家雇来的！”
他一边喊，一边观察宁芸萱的表情，见她没有震惊之色，才松了一口气。
宁芸萱不理会他，只道：“冲洗两遍后再上药，两日一换，我一会儿给你开个内服药方，也是他用的。”
语罢，她站起身，目光似不在意地往赵啸榻上一瞥，果见一处微微隆起，被他用身体挡着，若不是细心打量，必然就此忽略过去。
宁芸萱微微垂眸，掩盖住眼中的凝重，向那中年男子告辞。
出了巷口，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异口同声：“那赵啸有问题。”
宁芸萱先笑了，道：“他行事异常，畏畏缩缩，伤口必然有异……”
她顿了顿，还是没有将榻上有东西的事情说出来。
“那伤口不是普通的刀剑能弄出来的。”左雅面色凝重，缓声道。
她出身武将世家，对这一方面的东西略有涉猎，只是一想到那个可能，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抖。
“似乎，是独立城专有的刺星匕。”
“独立城？”宁芸萱失声。
这独立城的名声，便是她也知道一二。
那可不是一座城池，它位于几国交接处，堪称兵家必争之地，却独立于各国之外，自成一家。
即便有各国博弈的成分在内，这城池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了。
况且独立城前些年换了城主，新城主一上台更是雷霆手段，直把独立城铸成了个铁桶，地位更上一层楼。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背后一寒，显然察觉到了其中浑水之深。
宁芸萱深吸一口气，朝左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府再谈。
二人脚步匆匆，再次拐过一个转弯时，却直直与人撞了个正着。
宁芸萱的帷帽直接掉到了地上，面容暴露在光下。
只见得她不施粉黛，却反显出几分清新，唇若点绛，明眸皓齿，自有绝色之姿。
对面的人呆了呆，将目光凝在宁芸萱脸上，全然没有移开的意思。
宁芸萱蹙了蹙眉，捡起帷帽带上，才行一礼：“冲撞了先生，还望海涵。”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晦色，缓缓开口，却是问道：“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你这人，好生无礼。”左雅面色一肃，上前两步，将宁芸萱护在身后，显然是把他当做了登徒浪子。
“方才一窥小姐面容，颇似几分旧人，故有此一问。”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解释了一句，却是不依不饶，接着道，“此事对在下十分重要，还望小姐解惑。”
“家母沈珺缘。”宁芸萱顿了顿声，还是答了，看向那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可否让我们过去了？”
“自然。”那人似乎才察觉到自己挡住了巷口，缓缓移开了身子，眼眸弯弯，看向宁芸萱的眼中带上了几分愉悦，“还未说，在下——莫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