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高梓淇的迟疑
第三十七章：横店的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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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空气又湿又黏，高梓淇坐在帐篷下，看着远处穿着一身厚重古装的李东安，她都觉得心疼。
这部Cindy帮李东安找到的《紫灵宫传》网剧在一周前顺利开机了，拍摄要持续三个多月，李东安在里面饰演男二号，一名侍卫，这是个非常讨人喜爱的角色，但同时由于武戏过多、拍摄过程很累，这又是个不太爱被知名演员接的角色。
此时李东安在拍一段轻功戏，展现他在紫禁城飞檐走壁地去救女主的过程。威亚一次一次把他吊到屋顶上，又一次一次被导演喊了cut。那位香港导演用浓重的粤普喊道：“你可不可以表现得焦急点啊！紫灵都要被反派杀死了！”李东安满怀歉意地鞠了一躬，旁边的化妆师跑过来给他擦汗，然后把厚重的粉饼拍在他刺痛的皮肤上。
“妈的别拍粉了！太阳都要下山了！没光了还搞什么搞！”
服装师们唯唯诺诺地跑开，威亚再次把李东安吊起来，就像钩子上的一块肉。
李东安根本不会演戏，他也没什么表演的天赋。所有的表演技巧都来自于他的舞台经验。在进组之前，薄荷影业找了表演老师培训了他，但他的水平远不如那些北电中戏毕业的科班演员，他拖慢了拍摄的进度。而他对此感到无能为力。
这天的拍摄结束后，他亲自买了箱红牛送到了吊威亚的工人那里。他今天让他们重复劳动了无数次，他有些过意不去。威亚师傅们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仍旧是冷嘲热讽地说了句：“下次可别让我们这么累了。”
李东安回到酒店，躺进浴缸里就出不来了。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疼，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高梓淇把他从浴缸里扶出来，让他趴在酒店的床上，给他贴膏药。一拉开李东安的浴袍，她看到他的腰上、背上、胯上，全是被威亚钢丝绳勒出来的青青紫紫的痕迹。高梓淇给他揉了揉，还不到十分钟，李东安就迷迷糊糊地趴床上睡着了。睡梦间他伸出手拉着高梓淇，嗫嚅道：“我不想让你走。”
“哥，我得回去上学。”高梓淇气笑了，她坐到李东安身边，摸了摸他冰凉凉的后背，“我最多陪你到下周二，八月份暑期学校就开学了。”
李东安还是死攥着她。
“你不让我大学毕业啦？”
李东安犹豫了会儿，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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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盛夏。高梓淇顶着太阳走在校园里。她选的课都是很难通过的大学分课程，她得在去英国前把国内的学分修满，而她去年又落下了太多学业。她很焦虑。
沈薇来北京看了高梓淇一次。目前工厂已经恢复运转了，只是南山别墅还在银行抵押着，每个月要还不少贷款。乔里诺“失踪”后，沈薇在深圳的购物商场里又见到过一次他，那时他正挽着另一位阔太太的手臂，两人相见，分外尴尬。沈薇学会了节俭，她从深圳飞到北京还坐的是经济舱。这次来北京，她的主要目的是把几个月前高阳帮她垫付的钱还了。高阳和文迪的感情算是步上了正轨，沈薇认为：“前夫有了新生活，我不能再打扰他。”
高梓淇在大董烤鸭攒了个局，高阳把文迪带了过来，沈薇并不忌讳。四个人算是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高梓淇和父母说了她打算去英国念完本科的打算，文迪主动提出，应该让高阳也出一部分学费。沈薇谢绝了：“厂子虽然出了点问题，但孩子我还能养得起。”
饭后，高梓淇开着李东安的车把妈妈送到了酒店。母女俩在酒店外的商业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沈薇突然说：“你不用那么着急毕业。妈妈还能撑得住。你在国内念完书吧，可以多陪男朋友几年。”
高梓淇乐了：“妈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毕业就得和他分手似的。”
沈薇却没有笑，她看起来很严肃：“不然呢？你真的觉得你们能走一辈子吗？他比你大十几岁，做的是娱乐行业。他马上就三十岁了，你想没想过他要和什么样的人走一辈子？他现在的事业已经发展起来了，而你却什么都还没开始呢！你能等他，可他能等你吗？”
高梓淇不说话了。她以前很厌烦沈薇的苦口婆心，但经历过工厂的大灾难后，她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以往听不进去的话，现在也能静下心了。沈薇还是爱她、关心她的，也许这种爱和关心并没有表露在生活日常的一点一滴中，但每一次重要的决策——不论是出国还是回国，沈薇一直都在参与。高梓淇想起在曼谷的那个晚上，她和妈妈从中介公司离开，走在素坤逸路喧闹的街市上，她的妈妈忍不住拉起了她的手，在那一刻，仿佛周围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二人，而她们则要手牵着手，对抗整个世界。
“他如果等不了，我也没办法。”高梓淇说，“和他在一起特别快乐，感觉有人疼我、宠我了，我特别幸福。但是这种幸福，我也可以妥协，可以放弃。家里出事前，我总觉得，生活没有那么多眼前的苟且，可出事以后，卖房子、交罚金、找银行抵押贷款……我觉得我以前是生活在泡泡里的，看不见泡泡外真正的人生。现在泡泡被戳破了，想让我再回到以前就不太可能了……”
沈薇的内心充满了对孩子的愧疚和歉意。她快哭了。但她不能在大街上就哭出声来。因此她只能再一次地牵住女儿的手，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她：“妈妈不希望你为了家里的事情放弃自己的幸福。李东安是个好男孩，妈妈能看得出来。你选男朋友可比我有眼光多了。”
高梓淇不再说话了。她似乎已经下了决心。母女二人在灯火逐渐熄灭的城市街道上走着，也不知前方的路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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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灵宫传》杀青了，北京的秋天也到了。高梓淇去学校报了到，第二个学年开始了。她开着那辆F150去机场接李东安，未曾想到达港已经挤满了李东安的粉丝。这其中女孩居多，但男孩也不少。他们挥舞着手中应援的荧光牌子，大声呼喊着李东安的名字。
李东安推着行李箱走出来，看到这个阵仗也是一愣。他在横店呆了三个月，横店满大街都是明星，他已经非常不起眼了。可这一回到北京……估计是薄荷影业搞的接机派对。高梓淇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挤过人群，像个小助理一样接过了李东安的行李箱。李东安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高梓淇了，他很想抱抱她，但眼下他只能耐心地和粉丝们合影。
名气是很容易让人浮躁和膨胀的。当这么多粉丝都用憧憬的眼神看着你，当他们不断重复着他们有多喜爱你，当你听到一次次粉丝对你的音乐的肯定，你很难不从这种虚荣中抽离自己。何况，在横店被影视剧组完虐了三个月的李东安，他非常渴望重新恢复自信。
《紫灵宫传》的线上宣传已经开始了，李东安和男女主人公穿古装的照片被发在了各大网站上。高梓淇经常一打开手机里的APP，开屏就能看到李东安。这种感觉很奇特，一年前他还什么都不是呢，一年后，他就已经不是平凡人了。在横店时，高梓淇经常趴在酒店的床上翻着《紫灵宫传》的剧本，这份A4纸打印出来的本子已经被李东安认认真真地划了很多重点、作了很多笔记，就连纸边都磨毛了。故事里的李东安饰演太子的贴身侍卫，既和作为宫女的女主有些小暧昧，又和太子有点小基情，是个非常有话题性的角色。高梓淇读着剧本，畅想着《紫灵宫传》上线后，李东安该有多火。而这样的畅想，也让高梓淇逐渐冷静了下来。当她爱上李东安时，他还没有名气，她爱的是李东安的生活态度，是李东安这个人。但如今呢？如今的李东安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给她做顿饭，也没有什么精力再保持以往认真生活的态度了。他们经常在国内飞来飞去，偶尔能在家里休息个几天，冰箱里也空无一物，更多的便成了两人叫上一顿外卖应付三餐。这样的生活，高梓淇还爱吗？这样的李东安，还是高梓淇喜欢的吗？
高梓淇理解，人，都会有变化的，但本性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即便看起来有，那只能说是以往的生活环境没有给这种“本性”以发挥空间。很多人会哭着对自己的伴侣抱怨道：“你变了”、“你没有以前对我温柔了”、“你没有以前单纯了”……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假象。高梓淇是能够看出李东安性格上的变化的，他明显比以前更自信了，也比以前更开朗、爱社交了，甚至他开始偶尔会追求一些物质上的小享受。但这些都并不能说明他的本性发生了变化。他还是那个努力生活、对家人朋友十分负责、做事谨慎、为人善良的李东安。只是……如今的生活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高梓淇很难再和他同步了。
追着李东安的脚步，会失去了自己。不追着他，高梓淇又害怕他们的感情克服不了这些生活眼前的苟且。李东安肯定不会为了她放弃当下如日中天的职业发展，她也不会允许他放弃。更何况，刘叔的医疗开销并不小，李东安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希望提供给父母一切，让他们不需要再去工作，让刘叔趁着身体还能活动，多出去旅游、走一走，让他一辈子朴素节俭的妈妈去商场里买几件漂亮又昂贵的衣饰。
高梓淇拉着李东安的行李箱，看着被粉丝包围的男友，心里再一次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