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如霞烘干头发的时候,周二也进了卫生间,三下两下就洗完澡走出来了。
十五分钟后,如霞的长发都吹干了,又回到客厅,和周二坐在一起。
周二闻到身旁顿时弥漫着他喜欢的暖烘烘的香味,一颗心不禁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来,想抓一抓那芳香清爽的发丝,可是手到了中途,却直接举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一下一下地挠着自己的头皮。
如霞甚至都来不及觉察到,周二这只手,原本希望停留的位置。
自从和如霞相识以来,周二曾经多少次渴望过这样的时刻。
现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情景,就像多年来他无数次梦想过的那样,如此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少年的梦,遥远的梦,穿过许多个春夏秋冬,驾着一片白云,轻盈地飘落在周二的身旁。
他的身旁,千真万确地坐着一个成熟的女人,美貌的女人,芳香的女人。
原来世上真的有梦想成真这回事!
尽管要经过悠悠岁月,尽管他已经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匆匆变成一个年近不惑的叔叔,可是那个梦中的女人,却依然追随着他长年累月的沉思默想,款款而来。
甚至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
而就在他离开故乡,把花店开张在遐如如时装店旁边的那一刻开始,他终于和自己的梦不偏不倚,撞了个正着。
村庄的夜,很静很静。
他们都没有说话。
突然,周二的眼里噙满了幸福的泪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阿霞。”
“嗯。”
如霞带着浅笑睁了睁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着。
“阿霞。”
“嗯。”如霞侧过脸,盯着周二,眼睛里在期待着什么。
周二眨了眨眼睛,将视线从她明亮的目光里移开,突然哽咽着说:“阿霞,今天跑了一整天,你现在应该很困了吧?早点休息吧。我姐房间里的被子,我妈今天已经晒过太阳了。”
如霞咬咬唇,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手拉手站起身来,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如霞躺在周可芳的床铺上,盖上被子,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两个房间之间就隔着一堵墙,两张床铺的床屏也都靠着这一堵墙。
在寂静的夜里,透过这堵墙,他们几乎能听到对方在隔壁房间里翻来覆去的声音。
如霞睁着眼睛,回忆起自从和周二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咬咬牙,举起手来,在墙壁上轻轻敲了三下。
周二很快也敲了三下。
如霞接着又急促地敲了三下,再三下。
周二没有回应。
十秒钟后,周二突然打开如霞的房门,提着一个陈旧的单卡录音机走了进来,随即又把门关上了。
如霞默默看着他。
周二把音量旋钮扭到刚好能发出声音的位置,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喇叭飘出印象派大师德彪西的《月光》。
听到这首乐曲,如霞惊讶不已:“你怎么有这盒磁带?”
周二憨憨一笑:“这盒磁带是我几天前,专门跑了三家新华书店才买到的。那天在你店里,你向我介绍了这首乐曲,我觉得很好听,就买回来反复地听,已经听过好多遍了。”
“哦——”
如霞没再说话,眼睛久久地盯着周二。
这时候,荧光灯和台灯都熄灭了,只有微弱的《月光》,幽雅宁静地倾泻在屋里。
《月光》后面,紧接着是《SundialDreams》《小夜曲》《KissTheRain》、《梦幻曲》……
一面磁带还没放完,周二突然热泪盈眶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坐到客厅沙发上,点上一支红塔山,埋头猛吸起来。
周二一支烟吸了不到半截,如霞就披着睡衣,满脸泪容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拉过一张塑料靠背椅,尽量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周调隆,我要喝酒,你给我拿酒来。”
“阿霞……这……”
“少废话。”
周二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家里只有52°的五粮液,这酒你无论如何是不能喝的。”
“少废话。”如霞阴着脸说,“你中午不是跟你哥说有红酒吗?”
周二从没见过如霞这副模样,显得不知所措:“这,阿霞……你,你别这样好不好?”
“快拿来呀,去呀。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外面杂货店买。”
“好,我去,要喝一起喝。”
周二只得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到楼下厨房的储物柜,拿出一瓶放置了好多年的赤霞珠干红葡萄酒,两个高脚杯;一袋开心果和几片蜜汁猪肉脯。
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上三楼。
他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刚刚坐下,如霞又说:“给我一支烟。”
周二一听,鼻子发酸,哽咽着说:“阿霞,你……”
“少废话。”
周二只得又递给她一根红塔山。
如霞接过手后,自己从茶几上抓起打火机,“啪嗒”一声,火苗亮起来了。她刚把火苗对着烟头,用力吸了一口,就止不住地咳了好几下。
周二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他吸吸鼻子,打开玻璃瓶,往两个高脚杯里分别倒了小半杯红酒;如霞拿过杯子仰起头,咕噜一声,杯子里的酒就全喝干了。
放下高脚杯,她吸了一口烟,就从周二手里拿过酒瓶,自己往杯里倒了满满一杯。
二十一岁那年,周二在一个摩友家里聚会,他喝醉了酒后,在人家家里一口气睡了十个小时。从那之后,他就发誓不再喝酒了。现在看到如霞心情郁闷梨花带雨,又是抽烟又是喝酒,他一咬牙也破了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他也倒了满满一杯,示意如霞碰杯:“来,咱们喝个痛快。”
如霞抿了一口干红后,撕下一小片蜜汁肉脯,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咽进喉咙里后,眼睛死死盯着周二,抽抽噎噎地说:
“周调隆,你混蛋,你傻B,你胆小鬼,你一根筋!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你明明一直在盼望着,在等待着,可是当一切唾手可得的时候,你这个1.73米的男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当起了逃兵。我真不明白,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算怎么回事?你说呀,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