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幼虎和羔羊
“哎呦您识货啊!”
马煊顿时来了精神:“十五年前,爷爷长水海之战大破阿拉旦,阵斩黑莲圣使并缴获这葬莲金花。
后来阿拉旦要给他国师报仇,集重兵进攻。嘿!彼其娘之我爷爷怕他?
双方在鞍子山野战,阿拉旦再次败逃!再后来爷爷退休,这骨朵就送我了。
传说黑莲圣使用它在蒙兀呼风唤雨蛊惑人心,可我看就是个精美的钝锤。看着小,量却沉,砸人特得劲!”
北鹰沉吟良久,缓缓说:“天下第一风媒,苍岩山中和斋。每年会从江湖点评七十利器,三十神兵作兵器榜。
但因为四方蛮夷多妖邪异术,所以他们私下还会订一份从不发布的邪兵榜,专记邪兵魔刃。
老夫因工作关系,得以观看此榜。在黑莲没死前,葬莲金花长期占据邪兵榜前三,属高危级别,肯定不止砸人那么简单!”
“说了半天,你也不知道这骨朵的玄机?那还是只能砸人!”马煊失望。
正在交谈,变故突起!
只听崩得一声,那刺客缚绳挣断,五官喷血。暗拔短刀,猛得扑倒马煊:“我为黑莲圣使报仇矣!”
变故太快,众人未能反应。而马煊因为背对刺客,明光铠又重。一时扑倒,竟无法动作!
刺客狞笑一声,压在马煊身上。一手去抢那骨朵,一手正握短刀,就朝马煊脖颈捅。
紧要关头,围圈中有一幼虎少年,迅猛袭上!
死攥刺客拔刃之腕。咬头踢阴,手牙并用。两声嘶,一兽滚,两人翻开马煊纠缠一块。
那刺客怒急,短刀疾刺。少年被压在下,瞪开左小右大一对雌雄眼。左手强握刀刃,顿时血花绽放。
见刺客离了将军,卫兵和捕役急急拥上。然而一物破空更快!却是围圈中另一羔羊男孩。掏出木制弹弓,照脑门就是一弹!
梆一声响。刺客头震,两眼涣散。
灰袍一闪,北鹰已至,一爪毙敌。
“好个魔教死士,不惜自断经脉也想同归于尽。”
北鹰心有余悸:“也亏了他自残,气力不济,不然……”
“不然怎样?他能把小将军杀了?”
马煊趴在地上。刚刚真是实打实打脸!兵器被夺,自己被扑,一张傲脸和装比的明光铠全是稀泥!而且唯一一个活口,在眼皮底下也死了,真是……
“彼其娘之!”
马煊趴在地上赌气拍泥。一家兵以为他受伤,慌得一把扶起:“小将军您没事吧,小的马小耳护卫失察,死罪!”
马煊正在气头,冒火就踹:“没用的东西,谁用你扶?”
叫马小耳的家兵挨了一脚,正在尴尬。与那刺客搏命的幼虎少年已经站起,同那弹弓男孩一起走来。
“小将军!”
幼虎少年半跪,双手递上葬莲金花。马小耳一把抢过,沉得差点没握住,诚惶献给主子。
马煊接过骨朵,无视马小耳,对那幼虎少年说:“大小眼你干得好,记功!还有你小羊羔!”
一指弹弓男孩:“弹弓射得也好,算上这次引敌入瓮,彼其娘之,也给你记功!”
马小耳闻言,嫉妒扫一眼二人。
北鹰也夸赞:“真是两只小兽,叫什么?多大了?”
大小眼说:“我叫马小虎,今年十三。”
小羊羔说:“我叫马羔儿,今年八岁。”
“姓马,都是家丁?”
北鹰微愣:“可虎和羔是兽名,听说只有正式家兵的精锐,才取兽名。你二人这么小,都已是……”
“马氏家兵,重才不重其他!”
马煊说:“大小眼本是家里买的奴仆。但他根骨好又机灵,立功很多,深得爷爷喜爱。现在是我的亲兵。
至于小羊羔,因为年纪小,多负责诱敌。立功多,也进了家兵。
别看他两人年幼,但都是重点培养的种子!”
北鹰却问:“诱敌?也就是说,敌人稍有疑心,这孩子就完了!”
“参与诱敌的家兵,牺牲的确多些。”
马煊语气理所当然:“不过军人好男子,沙场裹尸也是荣耀!”
北鹰心里一寒:“都是好孩子呀!进了这修罗场太可惜了!”
他忽起善心,问:“两个小鬼,当兵辛苦,想不想跟我混公门?”
“干什么神捕?当着我的面挖墙脚?”
马煊玩味问:“彼其娘之,大小眼小羊羔,神捕挖你们呢!”
不等两人回答,一旁的马小耳早已抱拳大叫:“生是马家人,死是马家鬼。保家卫国,万死不悔!”
他这一叫,围圈的所有家兵,很默契地齐声把这话吼一遍。
北鹰苦笑,掏出一药瓶指指大小眼流血的左手:“这是自制的伤药。你忠勇可嘉,早日痊愈,好为国效力!”
马小虎看一眼马煊,待其点头后双手接过:“多谢神捕!”
“走!”
北鹰拍拍身上风尘:“去给马太师拜寿!”
林外祝贺的队伍看到马家军出来,纷纷议论是在搞什么训练。
老乡绅摸摸胡须:“看前面穿铠甲的小将军,那是马家长孙马煊,年轻一代里武艺最好的!”
“原来是马小将军,果然英雄出少年!”
“马家将初代有太师,二代有马梁,三代有小将军。我天朝北疆稳若泰山!”
乡绅村民们毫不吝啬地赞誉,马煊也抱拳示意。马小耳牵着主人战马,鼻子翘的老高。
书生要献殷勤,忙吟:“威名万里马将军,白发丹心……”
顿时有村夫嘲讽:“书生你来回就念两句,不能四句背完吗?”
书生辩说:“此诗乃蔚州名士尹耕专门赞太师的。两句足矣,背完这味就不对了。”
众人大笑:“这书生忘词了!”
“胡说八道!”
书生被激,朗声吟道:“威名万里马将军,白发丹心天下闻。辽水旌旗余杀气,泰山松柏已高坟。”
带头的乡绅们笑脸一僵。这前两句是赞马太师,后两句就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凉了。而且“高坟”这个不吉利词,今日提及颇为不敬。
大小眼马小虎因受伤走在最后,听到此诗猛得回头。两只雌雄目刷得盯住那书生。
他年纪虽轻,浑身却有未散的杀气。书生被吓了一跳:“小生随口一说,唐突了……”
马小虎眼色复杂望了书生良久,跑回去追上队伍。
两队人走后,城外寒风呼呼,葫芦水冷澈冰泣。枯叶旋转,枝干皆净。有粗纹巨树,高龄……已终!
而村民和乡绅们的祝福,马兰溪马太师,终究无缘听到。
日月朝天历九年二月,一代名将马兰溪,病逝于家乡蔚州,享年六十四。
葬礼自是隆重无比。天子特派官员慰问。蔚州、宣府和大同,无论平民军卒,人人带孝。连境外的蒙兀部落,亦表示了对昔日强敌崇高的敬意。七七哀期,转瞬即过。
深夜,满府人连日操劳,沉沉睡去。星月皆隐,似为名将哀悼。
负责值夜的马小虎坐在门前。左手因伤卷着绷带,右手把玩着一把短刀。
那刀只有半臂长,看似古朴,实则弧直诡异。刀身异纹暗布,刀锋锋锐。
当天地皆墨,夜色浓浓时。它自发淡淡玄光,锋芒凌厉。而当星辰挂乾,月撒巨坤时。它隐去己光,锋芒不显。如同,昼伏夜出的阴兽!
无疑,这是一把宝刀!
此刀是刺客刺杀马煊时被马小虎缴获。按军法是要上交,但正赶太师病逝,哪里顾得上这事?于是马小虎毫不客气收入私囊。
此时马小虎玩刀望天,一对大小眼露出万千思绪:“蒙兀人得知太师已走,必来进犯!又到了马氏家兵轻骑探敌之时。彼其娘之,这次不知谁会死……”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墙下有异,默默猫过去点开火折。
“咕咕……咕咕……”墙内有人作鸟叫。
大小眼也用鸟叫回应。
有人从墙翻下,轻声喊:“大小眼?”
“这呢小羊羔!”
马小虎借火光看清来人,正是马羔儿。问:“东西准备好了?”
“放心,也没什么东西!”
马羔儿拍拍后背包裹:“只带了你我薪水,还有我做的弹弓。”
“好!”
马小虎点头:“当初赤条条来这儿。要走,自然不带马家一草一木。凭你我本领,死不了。”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马羔儿急说:“今天值夜的还有马小耳。与你素来不睦,小心被发现……把火熄了!”
“等等,临走之前得打声招呼!”
马小虎看看这深宅高墙,复杂一叹。
月亮渐渐被夜雾遮住。两人顶着冷风,鬼鬼祟祟在墙上刻画:马小虎马羔儿拜别府上,感谢多年照顾,大恩日后相报!
两人写毕欲走,不远处一个火光突然点起:“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