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冤狱(5)
小云无法查明此事真相,出了军营后,心里一时没了主意。思考一会儿,化身银虹,飞抵皇宫,告知一名把守禁宫大门的卫兵,自己要面见“正统”皇帝。卫兵转身入内,良久方才返回,声称“正统”皇帝已前往“太庙”祭祀祖先,眼下不在宫内,大约申时前后才能回宫。
小云心里冷笑,今天既非初一,也非十五,更不是国祭日,“正统”皇帝前往“太庙”做什么?自己和景略是故交,天下无人不知,如果景略有难,自己肯定是要出手相助。估计“正统”皇帝八成就在宫里,只是他已经想到自己此番前来是要替景略说情,他才故意躲起来,不想和自己见面。今天午时景略就要被斩首示众,他宣称申时才能回宫,又不给自己丝毫说情的机会,可见他是铁了心非杀景略不可了!
小云心里涌起怒火,只要有自己在,不论是谁都休想动景略的一根毫毛!自己并不想和朝廷为敌,更不想使道教和朝廷反目成仇,但如果“正统”皇帝执意要杀景略,双方只好刀兵相见了,至于后果如何,已非自己所能预见。
距行刑开始的时间仍有半个多时辰,“镇国门”外的法场已是人山人海,至少有四五万京师百姓提前赶来,准备亲眼观看景略被斩首示众。今日执行处决任务的“监斩官”正是最近被封为“齐王”的柳诚志。景略在军中素有威望,又是道门掌教紫微的故交,加上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同情他,柳诚志担心有人劫法场,竟统领了三万大军前来监斩,处决一个人犯竟如此兴师动众,在国朝历史上乃是首次。三万名重甲士兵分布在法场四周,负责维持秩序和担任警戒,阻止闲杂人等靠近和出入,百姓们只能在五十丈开外观刑。
景略身戴重枷,手足套有重约五六十斤的铁质镣铐,站在法场中央的木质高台上。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并不因枷锁的重压而有丝毫的弯曲,周身上下可谓体无完肤,全是严刑拷打留下的创伤,此时所有的伤口仍在往外渗着鲜血。但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仍是十分平静,双目凝视前方的丛林,目光中只有少许的悲凉和无奈,纵使面临死亡,纵使**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也绝不能使他生出一丝的畏惧和痛楚,他就像是用钢铁铸就,纵使粉身碎骨,也绝不摇尾乞怜和奴颜婢膝。
旁观的百姓不明真相,以为景略真的是因“谋反”才被朝廷判了死刑,起初他们不是在大声咒骂,就是在肆意嘲笑景略不自量力,法场之外人声鼎沸,极为嘈杂。但只一会儿工夫,景略的铮铮铁骨和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势,就折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先后闭起了嘴巴,喧哗声愈来愈小,最终泯灭,法场内外已是一片死寂,气氛转为肃穆。
柳诚志坐在监斩台后面,在看见众人的反应后,他心里感慨良多,暗暗寻思“独孤景略精于排兵布阵,武艺出众,已得孔居易真传,原本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可惜的是他为人不识大体,毫不理会人情世故,只是一味的坚持所谓的‘原则’和‘正义’,不论他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犯了错误,或是触犯了他的原则,他必将之绳之于法,或与之反目。古语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谁也不能保证一生都不犯任何错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他所坚持的‘正义’,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人敢和他共事?他既不能为我所用,来日必将成为我的拦路虎和绊脚石,唯有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但他毫无私心,忠心为国,又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代良将,杀了他不免可惜,只是眼下也已顾不得了!”
时至正午,柳诚志传令行刑,四名士兵飞身跃上木质高台,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将景略强行按倒。**上身的刽子手上前两步,抡起鬼头刀,全力劈向景略的后颈。小云出了皇宫后,一路飞往“镇国门”,恰于此时飞抵刑场上空,高喊道:“刀下留人!”担心刽子手一旦收势不及,景略不免成了刀下鬼,说话的同时他屈指弹出了一缕太极之气。“砰”的一声,鬼头刀在距景略后颈不足三寸的位置,凭空炸裂,化为了粉末,形势险到了极点。
人群骚动起来,几万名士兵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在犹豫观望,柳诚志毕竟反应机敏,大喝道:“有人要劫法场,大家不必理会,赶快将人犯处决!”几万名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向法场中央,纷纷登上木质高台,准备将景略乱刀砍死。
小云叹息一声,说道:“同朝为官,何必相煎太急?”他如一片红云飞抵景略身前,两只宽大的衣袖上下翻飞,“砰”“砰”声响个不停,已经登上高台的几百名士兵无一幸免,被他一一击昏,已无人能再上前一步。另有几千名士兵正要跃上高台,见形势不妙,只得转身后撤,和仍在继续向前涌来的其他士兵撞在了一起,乱成一团。
小云背负双手,缓步绕高台走了一周,目光中泛起浓重的杀机,犹如寒冰利剑,森寒无比。所有的士兵在他的注视之下无不心里发毛,再次纷纷后撤,相互拥挤冲撞,队形愈加混乱,尽管如此,他们仍是拼命后退,眨眼间高台的四周已露出了一大片空地,至少有七八十丈方圆。
小云见威慑已起到预期效果,转身回到高台中央,此时才看清景略的神色已极为憔悴,并且周身是伤,不禁心里一酸,目光转为柔和,说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滚滚红尘,滔滔浊世,竟容不得你一人洁身自好!既如此,你不如跟我走吧!朝廷的官不做也罢!”说完,伸出双手准备去除景略身上的重枷和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