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月光花田遇刺
“浠之沄瀚”。
听到这个词,宇文凌的眉头不自觉地锁到了一起。看了看面前的几人,明明自己与其他人一样,都只是刚认识而已,为何却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屏障偏偏把自己隔离在外,好像他们心有灵犀,而自己却像一个局外人。
宇文凌摇摇头,感叹自己太敏感了,这么多年只要是有女子名“希”的,自己就会莫名的紧张。宇文凌不断地提醒自己:那个名“希”的女子,早在八年前就香消玉殒,自己也曾为她伤怀难受过,但时间总能让记忆抹平,自己现在都不太记得清她的音容相貌了,有时候觉得那个她或许就是一个“梦”吧。这八年,杨清沄从御前侍卫总管提升到京城的护卫副总管,宇文凌都默默的守在他身边。她喜欢看着杨清沄站在城楼上,神色那么的刚毅凌然,风吹过他的发梢,巍然俊朗。她常常躲在旁边,用手模拟着风的形状,抹过他的眉头,抚淡他眼里的愁冷。这么多年,虽然他总是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但自己从未想过放弃。因为宇文凌相信,以自己的身份和这份感情,老天一定不会辜负自己。
欢快的草原歌声响起,舞者再次登台。宇文凌不愿杨清沄也被拉入任何与“希”相关的记忆里,赶紧站起来大声欢呼:“皓月星空,良辰美景,我们一起来跳舞吧!”
有人起头真是再好不过了,盛泽与云川早就坐不住了,拉起云浠冲到了舞台中央。宇文凌看着杨青沄和宇文瀚,轻声说道:“我们也一起吧。”
“你们去吧,我看着。”宇文瀚解释道。
“你去吧。”杨清沄也挥了挥手。
“那我在这里陪你,你们。”宇文凌失落地坐下来。
“凌儿,你去跳吧,你不是喜欢跳舞吗?我和清沄从来不会这些。”宇文瀚关切地说道。
“你和清沄哥哥不去,我也不去。”宇文凌说完,杨清沄瞟了她一眼,便独自饮酒,尽管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宇文凌已经心花怒放了。
云川三人跟着舞者跳起了欢快的草原舞蹈,时而旋转、时而击掌,欢笑声不断向广袤的天空扩散,整个夜空都充满了轻松愉悦的音符。宇文瀚和杨清沄身在宫殿时,也曾听到宫墙内的奏乐和嬉笑声,但那些好像来自另一个时空,遥远而缥缈。今晚的气氛,让人放松,有种强烈的引力,让人悸动不已。
云川跳到云浠身边,耳语道:“去拉他们,他们会来跳吗?”
云浠小声嘀咕:“不确定,他们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些。”
云川眨眨眼:“看我的。”随即对旁边的舞者说了几句,舞者们便心领神会的朝坐着的三人涌了过去,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宇文凌看着打扮艳丽、容貌娇俏的舞者在杨清沄身边旋转厮磨,心急不已地说道:“他不会跳舞,你们别招惹他。”可舞者们哪管这些,在盛情邀请下,宇文瀚三人硬生生地被拉到了舞池。
宇文瀚和杨清沄站在舞池中正不知所措,宇文凌站在杨清沄身边,生怕有舞者贴近。盛泽笑了笑,说道:“这个难道不比“之乎者也”简单?”
云川拉着云浠走过来,让宇文瀚牵着云浠,自己一手拉着宇文瀚,一手拉着杨清沄,宇文凌见状马上拉起杨清沄另一只手。在盛泽的带动下,舞者们都拉起手来,所有人围成一个大圆圈,随着音乐旋转欢呼。
草原的舞蹈就是有这种魅力,之前的尴尬一扫而空,宇文凌玩的不亦乐乎,牵着杨清沄的那只手也在激动地不断冒汗。杨清沄的脸色不再那么僵硬,神色也舒缓很多,宇文瀚的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笑容。云川纯真的笑着,对杨清沄嘀咕:“你这个是脸部放松,可不能算笑哦”。杨清沄扫了一下云川的眼睛,似乎有两颗星星在朝自己闪烁,一束光掠过了心里。
如果舞曲永远都不要结束,那该有多好。
六个人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座位上。宇文凌问道:“你们这里真有意思,接下来还有什么节目?”
“想看什么,摔跤还是骑射?”盛泽问道。
“要不我们去看月光花吧。这个时辰,你后山上的月光花应该快开了吧。”云川提议道。
“我忘了告诉你,以后看月光花就不用满山找了。今年春天,我在雪龙山上种上了月光花,各种颜色都有。想想时间,这几天就能开花了!”盛泽想象着云川看着一片斑斓的花海,脸上也盛开了花般的笑容。
“你是要改名叫月光王子么?”云川打趣道。
云浠恍然大悟,记起云川说过最喜欢草原上的月光花,黑暗中独自开放。云川喜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或许就是一句无心之语,却被他记在心上。
“那你们两个就叫月光兄弟了!”云浠也打趣道。
云川一头雾水,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那句“最喜欢月光花”了。“月光兄弟,快带我们去看月光花吧,什么样的?”宇文凌凑过来,一双大眼睛渗透出少女原有的清澈,瘦削的脸庞上荡漾着青春的亮泽。
“早就听闻草原上的月光花迎月而开,花藤缠绕,色彩多样。香气清爽如晨露,色泽淡雅如青瓷。今日有缘一见,真是庆幸。”宇文瀚朗声说道。
盛泽站起来,大手一挥,“走吧,让你们见识下我亲手种下的月光花。现在月光正好,侍卫们就不用跟着了,我们自己骑马去得自在。”
雪龙山离这里二十多里,五年前夏夷和突桑结成联盟,双方以雪龙山为界,附近不驻扎兵力。此山成龙盘之状,顶部皑皑白雪,被奉为天神山。部落的贵族成亲时,新娘需在成亲前一天登至山顶,经得一天一夜的严寒,接受天神的洗礼与祝福,才可举办亲事,这是附近部落族群几千年来定下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仪式。
六人骑马在月色笼罩下一路前行,在银光的倾洒下,六人背影飒爽,山水丹青妙笔,人物浓墨重彩,意境气韵如生。
“你有没有听到背后有马蹄声?”云川策马到盛泽身侧,问道。
“好像有,肯定是他们不放心,又跟着我来了,又不敢走得太近。”盛泽皱着眉头不胜其烦。
“你以前不都是独来独往吗?现在怎么来趟雪龙山都受限制了?难道明成那事,你哥哥还在介怀?”云川疑惑的问道。
“哼,这事不要再提了!”盛泽忿忿地说道。不多时,六人已经来到雪龙山脚,盛泽带着五人慢行到山脚西南侧的一片白桦林,把马的缰绳系在树上,便随着盛泽从一条小路走到山上。
“这条小路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云川自小就在雪龙山下玩耍,对这里的一花一草一山一石都非常熟悉。
“今年初我刚开辟的。我总不能把月亮花种在山脚下吧,那不成了喂野兔了。你们抬头看下,前面那个小亭子,就是我的花田。”盛泽指着还有半里距离的山腰上,伸出了亭子的一角,一棵迎客松枝叶正茂,伸展在亭子上方。
六人满心期待,来到了半山的花田边上。云川大吃一惊,想起以前看到的月光花,都是星星点点,夹杂在野草中毫不起眼。如今这片月光花田足有半亩,背靠陡峭的岩壁,被整齐的绿草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左侧是一个可供赏花观月的六角琉璃亭,松树下还有个秋千,月光花藤已经顺着撑杆爬满了秋千两侧,六人错落地站在周围,近可赏花,仰可观月,眺可看水,俯可品山,坐可论道,动可抚琴,静可闻音。好一幅世外怡人、悠闲雅静的花田风景。
此时花田的月光花都长出了绿色的花苞,花苞尖隐约吐露出粉、紫、蓝、白的花瓣,各个含苞待放,摇曳生姿。花田的右侧,草栏外竖起了一枚石碑,上面刻着“盛泽花田”四个大字。
“你可真有闲情雅致啊,能把这冷冰冰的雪龙山改造得这么趣味横生。‘盛泽花田’,嗯,真是花容月貌,很贴切呢。”云川想象着迎月而开的盛景,心里一片憧憬。
“‘花容月貌’?这赞美我收到下了!不过你可不要觉得我很闲,又要搞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给我,我每天忙得很呢。”盛泽笑着反击道。
“小王爷还真是用心啊,外围的草栏修整着这么整齐,草栏外边这黄色的粉末,如果我没猜错,肯定为了防止有野禽靠近撒下的雄黄粉了。”云浠感叹看似不羁的盛泽却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他肯定是指挥别人干的呗,月光花茎上有软刺,我们小王爷双手这么白嫩,万一刺破了怎么办?”云川不假思索的说道,以她对盛泽的了解,盛泽对自己这副俊朗的皮囊可要紧得很。
“那是一定的,这种活我可没必要自己动手!”盛泽随即回应,双手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摆弄月光花时被软刺扎进手指的刺痛感还尤为清晰。
“在这岩石之下,还能看到此般山花烂漫、花蕴生风的景象,真是触动人心。能够想象,如这片月光花都盛开,那肯定就如繁星闪烁,美不胜收。”看着这片花田,宇文瀚想起了多年前母妃在院子里亲手搭的紫薇花架,就因父皇的一句话,母妃就亲手从培土、育苗、牵藤一点一滴地伺弄、浇灌、修整、期盼。可母妃的这份心,还未等到花期就飘落了。
“你们看,原来月光花的叶子是心形的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心形的叶子,真是太奇妙了,这个花是代表爱慕还是思念?”宇文凌看着心形的叶子激动不已。
“月光花又叫夕颜,只在夜间开放,我们这里看到的机会也不多。族人都说这代表易逝的美好,虽满心相系,但终究抵不过天亮、留不住花期。”云川蹲着摆弄着花骨朵,接着说道:“可我觉得,月光花却是永恒,永远在某个夜幕来临的角落,当日光散去、繁华落尽时,还倾诉着对这片草原的爱念。”
“永恒?”杨清沄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看过花、赏过月,这么柔和的场面恍如隔世一般,“每个人都在向往永恒,到头来大多一场空。太过执着终不过是虚梦而已。”
“你怎么这么悲观?”云浠疑惑地看向杨清沄的眼睛,记忆中清朗的眼神此刻却透露着一丝绝然,这八年大家都经历了什么?
“很简单,把美好放在心中,一切都可永恒。”云川把右手放在胸前,看着雪龙山顶的白雪说道。随后扭头俏皮地笑看着杨清沄和宇文瀚二人说道:“如此美好的画面,你们一人冷漠、一人愁虑,真真让人好气。虚梦一场大多是想要得太多,有些美好不必抓在手里,而是要记在心里,心总比手大的。”
“嗯,你这句评价太对了,我都不明白他们两个每天愁些什么?有多少人现在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们能在这里赏花品酒,真该值得庆幸才对。”宇文凌顺势说着,她是那么希望杨清沄能对她笑一笑。
“可那些人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并不值得我们庆幸,哎,不说这个了”云川不忍扫兴,只好转移话题:“小王爷,这些花什么时候能开啊?看似今天只能看到满地的花骨朵了呀!”
“花尖已经绽开,也就这两三天了吧。”盛泽看着云川说道,“怎么样,我们就约定云石大会回来后,再来此处赏花,如何?”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宇文凌毫不客气地答应着。
“你们呢,就这么定了?”云浠看着宇文瀚和杨清沄问道。
“如果盛泽小王爷不嫌我们人多麻烦,我们当然愿意一同前来。”宇文瀚拱手说道。
“小王爷,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等云石大会一结束,我们就策马前来,观花喝酒,不醉不归!”云川张罗道。
“好!”盛泽笑笑回应着,回头看下自己精心打造的花田,一点小失落在田间弥漫开。
六人达成约定后,便顺着山路走了下来。已入深夜,皎月拂过墨云,白光更加透亮。白桦林被初夏的微风吹得沙沙作响,远处隐约传来走兽的嚎叫,整个草原显得肃穆而寂静。
“这要是我一个人走在草原上,还真有点吓人。”宇文凌嘀咕道。
“你不是一个人一路追赶过来的吗?当时怎么没觉得害怕?”宇文瀚虽不喜宇文凌的骄纵,但身为兄长,还是有义务照她周全。
“呃,这,这不是因为一心想找你们吗?”宇文凌支支吾吾地回道。
六人正准备去白桦林边牵马,正此时,十几个黑影持剑“嗖嗖”地从林中窜了出来,剑锋直指六人。宇文凌惊慌大叫,与云浠、宇文瀚三人连退数步,直退到岩壁边。
“什么人?!”盛泽和云川大喊一声,与杨清沄三人冲到最前面,与黑衣人打成一片。黑衣人发现与此三人难分上下,即分为两路,三个黑衣人蹬树腾飞至云浠三人处,宇文瀚张开双臂挡在前面。黑衣人持剑正指宇文瀚胸前,“云川,快来!”云浠大声呼救。
云川腾空一个筋斗,朝黑衣人头顶连劈三掌,黑衣人吐血倒下。云川朝两边的黑衣人连环一脚。边打边喊:“云浠,你带着他们先骑马走,快!”
“清沄哥哥,你能走吗?”宇文凌朝着清沄大喊。
“那你怎么办?”云浠惊慌的喊道。
“不要管我们,我们应付得来。”云川催促着。
“小心后面!”正当云川与两个黑衣人打斗时,一个黑衣人窜到云川身后,一剑正欲砍下去,幸得宇文瀚捡起一块大石,朝黑衣人背后砸下去,倒在了宇文凌脚边,一口血吐在了她的裙角,宇文凌一阵晕眩,吓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