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融合紫星草

青袍宽袖，五官秀气，更是带了满面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小何子一进来就规规矩矩朝座上几人跪拜行礼道，“殿下尊安，二皇子三皇子尊安、五公主尊安。”

“起罢。”

凤还朝扬扬手，不住朝他身后望，也没见到风当归的身形。

“遵。”

小何子起身，将怀里那些从凤陵大街小巷搜集来的话本子递了上来。

“这是今日太子殿下吩咐小人送来的，都是最新出的。”

凤还朝敷衍的点点头，青桐立即就接过书去了寝殿放好。

“啧啧。”

凤明来把折扇伸到凤还朝眼前晃了晃，以嘲笑口吻道，“你这半小丫头看得懂么，怪不得榕嬷嬷劳心劳力地月月收也不见成效，原是藏着这么个货渠呢！”

“说的正是。”

凤还朝收了心神环顾一圈，最后落在凤明来脸上，尾指点了点桌几漆面，眨了下眼睛，玩笑似的威胁道，“三皇兄孤是放心的，五皇姐么估计有段时间会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呐，下回母后要问起来，二皇兄你可千万莫要大意说漏了嘴啊，不然孤会很难办的。”

这话说的一点火气没有，可凤延姝却是眼睫一颤，低了头乖乖不插嘴了。

“哟——”

凤明来眼一跳下意识就要反驳，凤延姝赶紧在底下扯了扯他袖子。

凤明来这才想起了以往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痛教训，闭了嘴，无精打采的，模样幽怨。

凤安来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喝茶，保持着最优雅的皇族子弟风范。

凤还朝这才问道，“太子哥哥呢，还在东宫？”

小何子躬身行礼，笑道，“太子殿下一早自学府回了东宫，原要来小殿下这里，不想穆府大公子与谢家的小公子临时来访，故而让小人先进宫来告知小殿下，免得小殿下多等。”

“对了。”小何子最后又添了句，“穆府大公子还带了他那位四岁大的幼弟一道来了东宫。”

“穆府二公子也在？”

凤还朝原本有些失望的眼眸一亮，落在桌几上的软嫩指尖停止住了。

“是，今岁开学穆二公子要提前入学院的，穆府大公子特意来问太子殿下借本启蒙书册，就是上回小殿下带走的那册《鸿蒙经》手抄卷，小殿下可还记得？”

经书绝本就在凤宫藏书阁里放着，她这里的还是凤当归幼时进凤鸣学府读书前，他日日待在藏书阁里手抄下来的。

她一早看完了，总忘了带回去东宫，却被白大宝偷摸着拿去垫了猫屋，最后还是青桐找到给重新晒干了放好的。

没办法，书卷上沾了满满的猫毛，还有几许不明渍迹，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当时她饿了白大宝一天的鱼干，让他长长记性，省得以后见着啥东西都想往屋子里扒拉。

凤还朝若有所思，口中吩咐道，“青桐，拿书给他。”

“穆府二公子……穆君至的弟弟？”

凤明来似乎记起来了是谁，拿扇身顶端的竹柄敲了敲凤还朝身前的桌几漆面，奇怪道，“小七你何时对这般人物在意了，你见过这个穆尧？”

关于穆家私生子的事情曾闹得整个凤陵沸沸扬扬，他自然也知道，但一直只听其名，未见其人。

不过凤朝之大，除非是真正有天资的幼童，否则根本看不懂《鸿蒙经》，就是老师再教导也无用，这东西讲究的是慧根，当年穆禹就是一个，现在又多了个穆尧，一门双壁，还真是文华世家才能出的奇观。

他下意识没把凤当归算进去，在他看来，身为皇族，智商天生就该要胜别人一筹，不然何以统治天下，更何况还是当朝太子的凤当归呢。

这才是他没有任何心思的真正原因，如果太子的德行或者智慧匹配不上他现有的身份和地位，那么在将来被取而代之也怨不得别人。

可偏偏凤当归就是做到了身为一朝储君所能做的一切。

德行无亏，对待他们这些兄弟也是不偏不倚的多有亲厚，表里如一，是真真正正的仁孝两全。

而学业上呢更是出类拔萃，凤当归成绩虽不是第一，但月月年年都在凤鸣学府榜单上的前五之列。

要知道凤鸣学府远非其他四国或者地方州府的一般学府可比，里面的老师都是天下大才，性情超脱，绝不会因为你是皇族而刻意放水，反而会比对别人更加严苛。

他还好，毕竟志不在权力这些，学习的除了骑射六艺外，一心专攻丹青，反而过得潇洒至极，凤安来也是如此，全心全意都在他那些实验上，而如今凤朝总共也就他们兄弟三个，他和凤安来不争，明当归也不猜忌怀疑，所以才有凤朝朝堂如今的祥和。

自然，春猎祭典那次还是说明了有些人暗中的不安分，见不得凤朝皇权安稳，正憋着劲在作死呢。

凤明来暗忖着，嘴角自然的微微扬起，杏眼中有对暗中那些小人的不屑流转，不着痕迹的于细微处表露他身为皇族的骄傲。

“并未见过，只是好奇而已。”

凤还朝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手撑在摊开来的报纸上，一点都不心虚的笑着，又无辜又懵懂。

“二哥，这还用问么，我都知道怎么回事！”

凤延姝嗤笑一声道，“整个凤陵谁不知道穆府二公子样貌鲜妍，人比花娇，小七之前幸好是没见着，要见着了，以她这匪盗般的蛮横性子，就是穆老太师挡在她跟前她也怕是要强抢进宫的。”

一旁的青桐听的直皱眉头，这五公主真是不讲究，明知殿下玩心重，见不得好颜色的人物，还话里话外的撺掇，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

身为凤后特指的清华殿一殿女官，像这种言行不当，存在教坏自家殿下的她自然有权及时制止。

但殿下心情不愉了这般时日，今日能笑的如此开怀，她也实在不好开口阻止，搅了殿下这份兴致。

只好在心中不断劝诫自己，就此一次，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五皇姐你是这可是明晃晃的污蔑，孤可不认。”

凤还朝穿着正青宫装，姿态端庄，语调却懒洋洋的，脸上的笑意也不加掩饰，衬着身后的紫藤萝丛，整个人就如同花间小仙子般明媚无暇，温暖灿烂。

青桐暗暗点头，欣欣慰不已，这才是皇室公主该有的典仪风范。

“瞧你笑的那样，还不认，我可是有证据的。”

凤延姝煞有介事的点着小团子软嫩饱满的额头，笑道，“二哥三哥你们可记得有一回行宫避暑，禁卫军修统领抓了只活鹿，父皇本意是杀了作下酒菜，修统领刀都拔出来了，结果小七抱着鹿脖子死活不撒手，父皇都哄不住，结果现在你看，那鹿不就好好的养在她的桃夭苑的梅林中么。”

“正是了，喏——”

凤明来下巴一抬，示意几人看殿外，玩笑道，“要穆府二公子真变作了他那般，被圈养于清华殿，凤陵明日报纸上的头版就该换小七走一遭了，那风头，可比梅花侠盗为民除害什么的来的有趣。”

青桐脸一黑，那副正经严肃的女官脸立即就更显得冷漠了。

几人纷纷望向殿门口，只见绾衣一袭内侍青袍，端着才烧好的新茶正撩开门帘进来。

凤延姝没什么反应，笑得前仰后合，快意莫名道，“就是就是，二哥三哥你们不知道，我今日还见过韩非了，他的脸色啊，真是臭的出奇！”

韩国公府失窃第二日，她正好跟着韩非自学府出来，没走几步，那个眼睛让她格外讨厌的韩府管家就找来了，告诉了韩非这则消息。

韩非当场就踹了那管家一脚，气急败坏的赶回府。

因府中有历经沙场的老兵镇守，她怕被发现所以并未跟进去，但能见着快失心疯的韩非，此行就不算白来。

记下这一幕后，她将日记本塞怀里，回宫换一身雅澄骑装，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去了花苑马场，骑了大半日的马。

凤还朝也禁不住掩嘴轻笑，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韩非的不待见，糯声道，“哼，韩非是活该，要有一日能见到那位侠盗，孤可得好好谢他一番！”

别说她，就是凤明来这几个，也有些看不上韩非，纨绔不可怕，可像韩非一样横行霸道，仗着身份欺压学院同窗，尤其是对穆禹，明里暗里的总找他麻烦，皇亲国戚当成他这般的也是难堪。

凤明来摇着扇子，瞅了瞅已经走到近前的绾衣，斜睥凤还朝一眼道，“也是奇了，这个小内侍竟还在你身边侍候，没惹你生气被扔进水牢里，看来是个有本事的。”

绾衣似乎没听到他们几人说的话，抬头见几人都在看他，不由得怔了怔，没有血色的娃娃脸上很自然的浮现了几丝惶恐。

“小人——”

他端着木托盘才要跪伏在地以示卑微恭顺，就被凤还朝吼了一句。

“谁让你来的！”

“小人……”绾衣更是愣怔，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她。

凤还朝却不看他，转向身后的青桐，明媚瓷白的脸上满满都是怒气，斥道，“不是说了他病了需要休息，不必到孤跟前服侍，你让他来的？”

她眼眸中闪过担忧，但很快被娇蛮的神情掩下去了。

就这短短的一瞬而已，绾衣却不曾错过，暗道自己来对了，看着凤还朝几人对着报纸在笑话韩府失窃案，尤其是凤还朝和凤延姝笑得最为厉害，看不出一丝不对劲。

真的只是巧合？

韩府失窃案真的是那什么梅花侠盗做的，与她无关么。

他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往寝殿内瞧了瞧。

若是如此，那他们口中另外那些所谓“穆府二公子”容貌以及抢不抢的言语，心中稍稍升起的那几许不快，便可忽略不计。

他赶在青桐之前先一步跪伏在地，眼中流露出难忍的轻微痛楚，面色苍白的请罪道，“青桐姐姐并未召唤小人，是小人自己心中不安才来的，还望殿下消气。”

“你——”

凤还朝张张嘴，盯着绾衣眉头愈蹙愈紧，似乎要发脾气降罪，但到最后也只是颓然挥挥手，让青桐带他离去。

走之前还特别吩咐青桐，“派几个内侍在他殿外头守着，不许他出来，都病了也不乖乖听话，比大胖还蠢！”

跟在青桐身后踏出殿门的最后一步，绾衣偏头投来最后一瞥。

漆黑桌几前的几人言笑晏晏，或有沉静或有爽迈，但年纪尚小，俱都情意真切的模样。

这于自古以来皇族子弟之间所有斗争的血腥与残酷都好似只是史书上撩撩一笔的错觉，只有眼前这温情一幕是如此真实，又如此可贵。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本不该是这样，就如同这个韩府失窃案一般，一定有什么他真正无法探明的缘由。

而这个缘由或许就和凤还朝有关。

-

清华殿寝殿。

青桐驱散了一众宫婢内侍后，关门守在殿外。

凤明来凤安来两兄弟已经走了，只剩下凤延姝，跟着凤还朝慢慢走到藤蔓重重的白玉池边，盘坐了下来。

白玉池里青莲碧叶，除此之外还有两株奇异的植株。

凤延姝看向池子中间的紫星草，花开四朵，正陪伴在一株白玉般的圣洁花朵畔摇曳生姿，分外空灵。

一靠近池子，凤延姝就觉得浑身舒畅，体内一些闭塞的经脉都有些松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至上的诱惑，蠢蠢欲动起来。

“这个就是小七你说的紫星草？”

她忍不住探出指尖，似是要去触碰。

凤还朝点头笑道，“只要以五皇姐你的血融入紫星草中，它会陪伴你一同成长，彼此共生，只要你活着，它就永远不会死去。”

“具体怎么做？”

凤延姝收回手转过头来，目光无比坚定。

“很简单，不过有些疼，五皇姐你忍着些。”

依照白大宝教的方式，她让凤延姝只穿着里衣跳进了白玉池，池水熨帖着凤延姝的胸口，并不冷，反而十分温暖。

凤延姝以刀在掌心割了一道，血很快溅落出来，滴在紫星草的墨紫花蕊中，慢慢的，血越来越浓郁，自动被抽离似的融入，凤延姝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似乎能感觉到血液被剥离身体的那种空虚的疼痛感。

好在不多时，紫星草像是饱和了一般停止了对血液的掠夺，而花蕊中则升起一团柔紫色的暖光，包裹着整株花树消失不见，反哺出了一粒种子。

婴儿指甲盖大小，墨紫透亮，如同一颗圆润的紫色宝石般闪耀夺目。

种子跟随血的指引没入凤延姝掌心，连同那一道血痕也恢复如初。

凤延姝愣愣望自己着光洁无暇的手掌心，活动了一下五指指节，感觉到了掌心里的异物，有些不适应。

她心念一动，掌心兀地长出了两片稚嫩的紫芽，摇摆着身子，似乎在向她问好。

“它它它它在跟我说话！？”

凤延姝一下子攥住了手，那两片紫芽也收了回去，她心慌的赶紧甩手。

“小七……虽然《山海经》记载远古有神魔，有佛陀与大妖，山河草木也多有异变，可那个时代早就已经终结了，又经历了上古和蛮荒时代，直到现在，我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只存在于神话中，却没想到还有亲身体会的一日。凤神在上，难道可怕的神魔时代又要降临了么？”

凤延姝最后一句的声音微微颤抖。

比起长城之外看得见的敌人，显然这些神鬼莫测的存在更让她恐惧。

“五皇姐，你别怕。”

凤还朝坐在池边，赤脚泡在池水里。

她反握住凤延姝的手，安抚道，“孤一早说过会送你去长城，可长城太远了，孤不想你出意外，紫星草是青凤大陆本土觉醒的灵植，不会伤害你，只会保护你。你能感知到它的神识是因为它认你为主了，现在它还是种子，你应该只能感知到它大概的情绪，等以后它成长起来，或许真的能与你神识交流罢。”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凤延姝更是满脸无知的茫然。

凤还朝知道这里的人成长环境有限，不如她那个世界这么流行鬼怪一类的书籍或者影视剧，面对未知的事物自然会敬畏不已。

她不希望凤延姝对此心有芥蒂，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她不介意让她知道一些隐秘。

“大胖。”

她轻轻唤了一声。

白大宝已经从政御居回来了，就躺在白玉池另一边的厚绒毯上拿爪子扒拉自己的尾巴玩，把自己团成一团，如同柔软的雪球，不亦乐乎。

听见凤还朝喊他，他从雪白尾巴里探出圆圆猫头来，紫瞳轻斜。

[没空，忙着呢！]

“说话，不用神识传音。”

“看什么看，凑不要脸，没见过这么高贵有范的本君么！”

他一句嚣张的话说完，也不管凤延姝脸色如何恍惚，就懒懒往青莲池子边一倒，爪子捂脸睡了起来。

“五皇姐你听到了罢，等你家小紫长大了就能像这样跟你交流，但不是像大胖一样直接说出来，而是在这里说。”

凤还朝指了指自己脑袋，睁圆了一双灵动眸子，笑得暖和如风道，“大胖是大祭司自海外带来的远古灵兽，与一般灵物不同，所以除了兽语，也能说人语。”

“第一次听见大胖开口说话孤也很吃惊，可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反而会嫌弃他话多，不过这个事情毕竟还是有些惊世骇俗的，所以这几年孤一直瞒着不敢让外人知道，五皇姐，也请你代为保密，孤不希望大胖被人当做异类，他会伤心的。”

凤还朝眼眶说红就红，一点不带迟疑的，那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女人你去死，不会介绍就别开口，又拿本君作伐，谁伤心了！本君那是九天之上的灵族少君——]

白大宝听不下去了。

[闭嘴，这样她接受都要好一阵了，你还想告诉她界之外还有界，天之上还有天么，这么残酷的真相她要疯了你治么，蠢猫！]

可哪怕是这样，凤延姝依然是精神恍惚的被宫婢引着出了清华殿。

这三天两头的在自己这里遭受打击，估计在去长城前，这精神韧度能被锤炼的无比强劲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打击她还到底还能再承受几次呢。

凤还朝抱着白大宝倚在栏杆前，指尖绕着紫藤花蔓，望着凤延姝离开时摇摆不定的背影，无不担忧的想着。

可等人一走，她转身望着青桐就换了副笑盈盈的嘴脸。

“青桐桐，孤想去东宫找哥哥，这就启程罢，好不好？”

青桐瞧了瞧凤还朝的脸色，见她确实心情不错的样子，便也点头，让内侍抬来了青纱凤撵。

虽然她知道自家殿下去东宫更多的可能是为了见那个穆府二公子，但只要殿下高去便去罢。

“殿下可要换身衣裳，这正服殿下向来穿不惯的，时辰也晚了，想必娘娘也不回来来检查了，那就不拘这些礼了。”

凤还朝奇怪看她一眼，就这么简单？她还以为又得被唠叨说教一番呢。

不过难得能见这么体贴，凤还朝不禁扯着青桐的袖口，让她蹲在自己面前，欢喜的捏捏她的脸，笑道，“青桐桐这次真乖。”

瞧着凤还朝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青桐无奈至极的抱起了她，暗暗叹气，得，又白心疼了。

凤撵预备好了，凤还朝换好常服，还没走到抬至内殿花苑外头的凤撵跟前，殿外又有青衣内侍来报，“禀殿下，法刑司长官，剑鬼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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