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大结局
东边的太阳渐渐移到正空,又从正空慢慢西斜,黑夜中,月光渐渐探出了头……
豪华的郡守府的贵客房内,温筱晚一直坐在塌边陪着昏迷的沐无忧,虽然沐舸等暗狱门的人轮流为他灌输真气,花子都也说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他就是没醒,而她的心,也无法安定。
打发走了哭红眼的涵儿,和所有服侍的仆从,屋内只余温筱晚和昏迷中的沐无忧两两相对,耳畔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夜虫的鸣声。
其实,紧张了一整天,温筱晚觉得全身酸痛难耐,只是见无忧的面容毫无血色,惨白一片,左臂的伤痕触目惊心。他静静地躺着,俊目紧闭,无声无息,便如死去一般。
每隔一会儿,她就会伸出手去,摁住沐无忧的手腕,凝神定气地号脉,希望能第一时间发觉他清醒的迹象。他的脉象虚弱、零落,但是,终归还是活着……
温筱晚暗暗叹了一口气,回想起之前沐舸向她禀报的情况,绑架涵儿的,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黑龙堂,他们的酬金极高,一次请出这么多杀手,来人可谓出手阔绰。而之后阻击她和无忧的两名杀手,并非真正的杀手,而是天瑞国军中之人,幕后操纵者,不是李大将军,就是昭嫔的父亲苏将军。
这是怎样的一团乱麻啊!想到之前沐无忧几次向杀手提及,他已经知道幕后首脑,看来并非虚言。可这一切的答案,都得等无忧苏醒之后,才能得到。
天色渐暗,无忧仍没有苏醒的迹象,温筱晚也觉得乏了,便和衣在他身边躺下。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静静地洒地一对沉睡的璧人身上……
第二日凌晨,温筱晚就被一阵咳嗽声惊醒,忙返身去看,沐无忧俊眸紧闭,雪白的中衣上,咳出的鲜血韵染开来的,如同一朵朵妖冶而娇艳的花朵。
温筱晚忙下塌取了花子都留下的药喂他喝下,无忧终于止了咳,急剧地喘息之声之后,慢慢平静下来。她再无睡意,单臂支首,侧卧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沐无忧,看着烛光柔辉下,每一分光影在他俊朗面容上的变化,眼底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深情柔光。
忽地,沐无忧轻咳了一声,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下,慢慢地睁开了双目……
“无忧,你觉得怎么样?”温筱晚赶忙询问。
沐无忧凤目四下转了转,调整了焦距,终于看向她,不由得露出一抹极轻极浅却极美的微笑,“晚儿,你……没事吧?”
“没事,你先说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疼?”
沐无忧微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下,方笑道:“还好,应该是为我输了真气吧?”
见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温筱晚忙上前扶他,为他在后背加了几块柔软的大枕垫,才扶着他靠坐好。
“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手臂从肩膀伤到手掌,后背,胸口,还有极其严重的内伤……居然哼都没哼一句,让丈夫一通好找,若不是花大夫的医术的确不错,你这条小命在不在都难说。”
想起他受了内伤后,还垫在自己身下护着自己,温筱晚心中很是感激,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抱怨的话就忍不住流淌而出。
沐无忧原本就内伤极重,再加上受伤后做的垫背,现在五脏六腑就好像在油锅上翻滚过一般,剧痛无比,但是他的脸上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冲她微微一笑,口气平常地道,“现在不是没事了么?况且,有沐舸他们为我输气疗伤,很快就会好。对了,涵儿没事吧?”
“他没事。欧阳将他护得很好,在他落地之前就接住了他。昨晚他可为你哭得眼睛都肿了,我怕他夜里受寒,让他在隔壁睡了。”
沐无忧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地又是一阵咳嗽,“那……咳咳……就好,晚儿……咳咳……昨日的事是我……咳咳……对不起你……”
温筱晚眼圈一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赶忙阻止他说话,“边咳还边说话,你是想找死吗?有什么事,等你伤好再说吧。”原本想问他的话,也只好压下不提了。
拍着拍着,忽然,沐无忧一头栽倒在她怀里……
“喂?无忧,你怎么样?”
沐无忧的肌肤紧贴着温筱晚,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全身微微颤抖,温筱晚见此情形,心底漏了一拍,焦急地大喊,“外面有人没?快去请花大夫!”
沐无忧一动不动地靠在她的肩头,紧紧闭着双目,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然而任由温筱晚如何呼唤,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办?温筱晚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
花子都匆匆赶来,诊了脉后道:“这位官人受伤极重,昏迷是正常现象,只要按时将药喝下,过得一个月,定会无恙。”
温筱晚这才松了一口气,送走花子都后,立即让沐舸和沐晨曦安排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照料无忧。
沐无忧长年习武,身体比一般人强壮不少,并没象花子都说的那般,要一个月才好,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天,便完全复原了。
温筱晚还是不放心,押着他多喝了三天的药,才作罢。
从能下塌走动的那天起,沐无忧就坚持清晨起来练剑,说这样身体恢复得更快。温筱晚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见他受伤的左臂无力地摆动着的时候,仍是会万分心疼。现在,自然是灵活得多了,伤口已经愈合,剑舞起来也是呼呼生风。
待他练完剑,温筱晚如同平常一样,递上一杯热茶,乘他喝茶的当儿,取出怀中的手帕,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现在已经渐近暮春,气温升高,动一动,就会出汗了。
沐无忧美美地享受完妻子的服侍,便搂着她往客房走,边走边道:“晚儿,我打算用过午饭就回京……你……还是不愿回皇宫是吗?”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她的表情。
温筱晚闻言神情一淡,微微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就垂了下来。
“唉……我就知道,我也不勉强你了,等朝中的事处理完,我还会来云川看望你跟涵儿的。”沐无忧搂紧了她,没再说别的,也没有颜面再劝她。
这一次的事情,他已经向温筱晚交待了,是如雪和宫中其他几位妃子搅出来的。如雪不知怎么劝动了静淑太后,出宫来云川寻他。上回他带涵儿出门玩,就是遇到的如雪。如雪乍一见到涵儿,惊骇不已,自然就联想到了,涵儿没死,温筱晚也一定没死。
当时,沐无忧将如雪赶回了宫,却心头隐隐觉得不妥,昨天他也只是出言试探,就从黑衣人的反应中,以及黑衣人招招只取晚儿性命的举动中,得到了答案。
其实,在后宫的这几名妃子中,他唯一没碰的就是如雪,他是真的拿她当妹妹看待,一直希望她能找到真正可以依靠的良人,也劝说过她多次,可她就是不肯放弃心中的执念。后来,也不知她是怎么说动了昭嫔,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用情不专,才带给晚儿和涵儿的伤害。他觉得自己必须先去解决了这些事,才有颜面向晚儿提出,和好如初的要求。
经此一事,他算是真正明白了晚儿和权势在自己的心中,孰轻孰重。以前他被耀眼的荣华迷住了双眼,不知真情的可贵。可这些年来,面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回到后宫,还得应付一堆各怀心思的妃子,心,渐渐的冷冰,而曾经属于过他的脉脉温情,就在每一个寂寞的夜里,显得如此珍贵。
被黑衣人袭击之时,他想也不想地挡在晚儿的前面,虽痛彻心扉,却一点也不后悔。只要晚儿和涵儿能安然无恙地活着,要他死,也是甘愿的。
只是现在,他还没有资格拥有这份美好,他要回去解决了那些多余的女人,也要去解决他与晚儿之间最大的障碍,就算会引起惊涛骇浪,也在所不惜。
思及此,他不由得握紧了佳人的手。
温筱晚始终低着头,跟无忧一块进了屋。待沐无忧沐浴完,沐舸进屋来汇报,她就避入了里间,听他在外间吩咐沐舸准备行囊,又唤来了崔郡守和总督,嘱咐了一些政务……自始至终,她都怔忡不语。
以前,他总是在她面前哼哼,缠着她,哄着她,希望她能跟他一同回宫,她虽不愿意,甚至觉得厌烦,却也窃喜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今天……他提都没提。说来真是奇怪,当他放弃劝说她入宫的时候,她竟不是欣喜,而是淡淡的失落——这并非表示她愿意回宫,而是觉得,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慢慢放下这段感情了呢?
“晚儿,在想什么?”见妻子微迭着眉峰,低头不知沉思些什么,连他坐到身边都不知道,沐无忧不由得出声询问。
“我……没想什么。”温筱晚尴尬地咬着唇,话还未说完,就被沐无忧一把揽在胸口,炽热的唇霸道的印上温筱晚柔软的唇瓣。
温筱晚突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手脚顿时松软无力,只能依靠在他胸前,任他予取予求。
沐无忧很快就不再满足于绵绵的亲吻,他抬起头来,拉开与佳人的距离,看着她因亲吻而红艳的俏脸,一面动情地欣赏,一面曲起手指,顺着她修长地粉脖,慢慢下移,到了锁骨处,慢慢抚摸,再轻轻折回,又慢慢往上,留连不去。
温筱晚不禁打了个寒颤,迷茫的水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沐无忧也转了目光,与她深深地凝视,任心中的情义慢慢涨成潮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沐无忧只觉得嗓子发紧,心中的情意再也掩藏不住,他不容她反抗地将她抱起,跃上塌去,放下坠满流苏的塌帘。
整个世界好像停止了一般,周围一片静默,只有两个有爱人激情澎湃而发出的声音……
喜悦从沐无忧的心底深处淌过,能得到心上人的柔情相待,自是无与伦比的快乐。春风几度之后,两人相拥着,沉沉地睡去。
虽然纵了情的欢好让沐无忧当天下午返京的计划受阻,但他仍是没有改变主意,在第二天清晨,便离开了云川城。
他离开的时候,温筱晚还在熟睡,他没舍得叫醒她,只俯身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吻,便推门而出。而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之下后,温筱晚便睁开了美丽的眼睛,一滴泪,慢慢顺着面颊滑落,在绣着百合花的枕套上,晕染成一朵小水花。
他走了,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更没有说还会不会回来。可是,她却愿意在此等待,也只能等待。
温筱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下定这样的决心,她不愿意回皇宫,看着他左拥右抱,却愿意在云川,等着他每隔一段时间,来小住一阵子。至少,在云川的时候,他的身边只有她。难道这样她就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她还是他的唯一?
温筱晚嘴角漾起苦笑,泪水却一颗接着一颗地滑落。
因为无忧已经离开了云川城,她们这一行人,也没有再住在郡守府的理由,可笑崔郡守到此时,都还不知道沐无忧的身份,仍是将他当“钦差大臣”看待,而温筱晚,则被他定义为“钦差大人”的“外室”。所以待沐无忧一走,对温筱晚等人的态度就傲慢了许多,只不过,仍是表示,有空的时候,会去胜意坊光顾。
温筱晚不卑不亢地道了谢,当天上午就辞别了崔郡守,回到胜意坊。
此时已近初夏,院中的葡萄藤已经爬满了藤架。在皇宫中何时见过这样的景象?涵儿兴奋异常,做功课都要将小书桌搬到藤架下,而温筱晚则陪在儿子身边,边看他学习,边做些针线活计。
上回沐无忧明示暗示,想让温筱晚为他绣件衣,她一直没答应,一来是手工的确粗糙了点,二来是费眼力,三来,那时她觉得他们之间的隔阂仍在,断没答应这种夫妻间亲密行径的理由。
可这时她已经想通了,她的心里有他,他的心里也有她,既然都放不下,不如就这么度过一生吧。所以,她特地到云川最出名的绸缎庄,买了一匹云白的软绸,细腻柔滑,用来做中衣最好。
中衣请张妈做好了,她就亲手绣上一丛翠竹……虽然,在中衣上绣花是挺怪的,可她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她可没勇气让无忧那般俊美如神祉的人物,穿件针角别扭图案丑鄙的衣裳地外走动。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宁静地度过,暮春过去,迎来盛夏。好在古时树木参天,倒也不会太炎热,温筱晚小院中的葡萄藤,已经爬满了大半个院落,平时坐在葡萄架下,还会有凉风习习。
自然,沐晨曦和欧阳越,仍是住在胜意坊内,三人还象往常那般,有空的时候,就坐在葡萄架下斗斗地主。不过,此时,他们已经是完全纯粹的朋友关系。她仍然跟着沐无快的决定,温筱晚挑了个气氛比较和谐的夜晚,邀请欧阳越与沐晨曦月下小酌,乘机告知。其实,他们俩人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亲耳听到,心里总存着一丝希望,这时,希望虽然断绝了,倒也没有预料中的难过,心意沉沉是难免,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们也懂。
沐无忧这一去就是两个月,期间也没象前几回那样,派人送封信来。温筱晚只能猜测他到底在京城怎样。
这天午饭刚过,欧阳越就从店中的大堂里,听到了不少八卦,第一时间赶到后院告诉温筱晚,“刚刚听店里的客人说,李将军和苏将军都被罢了官,苏将军还因苛克军饷,举家被抄,流放边境。李将军倒还好,只是罢了官,子孙三代之内,不得入仕,虽说是没了荣华富贵,但至少保了个一家团圆。再说,他在祖籍,有良田千顷,断不怕没得养老本儿。”
温筱晚听了,微微一哂,“苏将军为人如何,我没接触过,可就冲他派杀手来杀我,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流放也是应该。至于李将军,虽是根墙头草,倒也真没干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罢了官也就罢了。无忧这般处理,十分合情合理。”
欧阳越白了她一眼,“他做什么你都觉得好。”
“胡扯,我是这种不分是非的人吗?”温筱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至少,他纳妃,我就非常反对。”
欧阳越的脸上露出一股古怪的神色,试探地问,“可你现在不是愿意跟他在一起了吗?那为什么不回皇宫去?”
温筱晚轻叹一声,“不回皇宫。一来是规矩太多,我不喜欢,二来是,在这里,我还可以自欺欺人……”
欧阳越撇了撇嘴,“女人真是愚蠢,明明知道是假话,还会相信。”
温筱晚“切”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男人喜欢说假话。”
这下可摸了倒毛了,欧阳越重重哼一声,“我可就从来不说假话,我不喜欢我小师妹,就直接告诉她,才不会虚情假意。”
温筱晚就忍不住为沐无忧辩解,“无忧对我并不是虚情假意,那天他不顾安危护着我……”
“得了、得了、得了,一点小事你要说多少遍?”欧阳越听了就来气,若不是他先赶往总督府搬救兵,他一样也会用命护着她。不过是被沐无忧这家伙占了个天时,这傻女人就宝贝得什么似的。
他这人小心眼儿,心中有气,就不打算将另外一件事告诉她了,让她着急去,他凭什么要帮沐无忧那小子说话啊,那小子把整个后宫散尽了,又关他什么事啊?
温筱晚又问,“对了苏将军的女儿昭嫔呢?怎么处置的?还有雪妃呢?”
“昭嫔赐了白绫,别的不清楚。”多余的话就不说了,那个雪妃被废了武功,挑了脚筋送回了国,这些都只是食客说的,他不知道是否属实,才懒得说。
正好沐晨曦走了进来,温润地笑道:“晚儿,我刚刚听到一个了消息,皇兄他……”
欧阳越生怕他说出来,立即截断道:“还用你说,我早告诉晚儿了。”
“哦。”既然欧阳越已经说了,他就没必要再多嘴,三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温筱晚便觉得有些乏,眼皮子直打架,两个男人便告辞了。
回到屋内,小亦涵刚刚午睡起来,一见到娘亲就撒娇,“娘亲,我们去街上逛一逛好不好?”
温筱晚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意兴阑珊,“你要是想去玩,就去前院找你皇叔吧。”
小亦涵撅了撅嘴,腹诽了几句,便跑到前院找沐晨曦。沐晨曦自然乐意,牵着他的小手出了店面,直接带他到小孩儿货品比较多的北半街,东逛西逛,给他买了不少好东西。
小亦涵得了便宜,自然卖乖,甜甜地道谢,“皇叔你真好。娘亲越来越懒了,以前还肯陪我的,现在一天到晚就会睡觉。”
沐晨曦听得心中一咯噔,这段时间,温筱晚的确懒了很多,总是懒洋洋地歪着,斗地主也斗不了多久,就说乏了,好象,胃口也不好了,昨天张妈做的红枣炖鲫鱼,原本是她最爱吃的,结果也只尝了一小口。
“你娘亲是不是病了?”沐晨曦很担忧。
“啊?是吗?皇叔,我们快去请大夫吧。”小亦涵也急了,把玩具和零食往仆人身上一丢,拉着皇叔就跑。
于是,花子都就被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给拖到了小院。
温筱晚睡得正香,被亦涵的咋呼声吵醒,挺不乐意地道:“我哪里有病?”
“贺娘子还是让老夫把把脉吧。”花子都也觉得很无奈,他正跟心爱的小妾睡午觉呢,就被他们给拖来了。可来都来了,若不诊个一二三四五来,怕这两人又去烦他。刚刚他可听得清楚,小亦涵叫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叫“皇叔”。
温筱晚无可无不可地伸出手,小亦涵立即盖了块帕子在娘亲的手腕上,咧嘴一笑,“爹爹交待的。”
温筱晚跟沐晨曦同时在心里翻白眼。
花子都搭着温筱晚的手腕,凝神闭目诊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古怪。
沐晨曦不由得有些着急,“怎么了?是生病了么?她最近的胃口很差,吃什么都不香。”
花子都低着头道,“病倒是没有。嗯……好好养着身体就行了。”
沐晨曦忍怒道:“既然要好好将养,自然是有问题,你只管明言,我们都不是讳疾忌医之人。
花子都的脸色越发尴尬,迅速令童子背上医箱,丢下一句“贺娘子只是有二个多月的身孕,好生将养就成了”,便匆匆跑了。
沐晨曦瞬时觉得满嘴酸涩,朝温筱晚道:“我让张妈熬些补汤。……涵儿,跟皇叔出来玩,让你娘亲好好休息一下。”说罢,便牵了涵儿的手,打了帘子出去。
而温筱晚,则不敢置信地将手轻按在小腹处,一脸梦幻般幸福的笑容,她这人懒散,从不记月事这类琐事,真没想到,她与无忧,只是一晚激情,这里,就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和无忧的孩子。若是无忧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有喜讯要报,温筱晚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沐无忧早些回云川来,便到外屋去问沐晨曦,是否有办法传个讯到宫内去。
沐晨曦说可以,正在商量着写什么内容,一名店内的伙计匆匆跑了进来,老远就高声叫喊,“沐大官人,沐大官人,请问在吗?”
沐晨曦疑惑地应了一声。伙计立马跑进屋来,作了揖道:“沐大官人,店门外来了一队官兵,还有一位公公,说是传旨的,请您出去接旨呢。”
沐晨曦就更疑惑了,他住在这的事,皇兄早就知道,怎么这会儿忽然想起传旨?
疑惑归疑惑,圣旨不能不接,沐晨曦整了整衣冠,便随伙计出门往前堂去了。温筱晚原想跟去看看热闹,想一想算了,她怀孕的事,在见到无忧之前,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又招来什么人的嫉恨。
下午小睡了一会儿,晚间吃饭的时候,沐晨曦才淡淡开口,“皇兄要我速速回京,可能是朝里出了什么事情。”
温筱晚正在跟一大碗鸡汤奋战,她依然没有胃口,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大碗菜,再喝下一大碗鸡汤。听了沐晨曦的话,心里顿时舒坦了,原来无忧是有事无法分身,并不是故意不给她写信。
“晚儿,我回京后,若无太重要的事情,我会让皇兄尽快来云川的。”
“谢谢。”
“不客气。”沐晨曦看了她一眼,心道: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事情了。
欧阳越已经从沐晨曦的口中得知了她怀孕的消息,脸色不怎么好,却又无可奈何。与沐晨曦一起,吃过饭便早早地离开了。
且不说沐晨曦一早离开了云川城,只说温筱晚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便安心在家养胎,前三个月是不稳定期,得好生躺着。这一次她虽然没胃口,却也没有孕吐,算是比较好的了。
小亦涵对于张妈告诫的事,半懂不懂,只知道娘亲现在不能碰,他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往娘亲的身上扑了。他歪着小脑袋,不错眼珠子地看着娘亲,关心地问,“娘亲,你到底是不是病了呀。”
温筱晚抿唇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娘亲没病,只是,娘亲的肚子里有个宝宝了,涵儿高兴不?”
小亦涵立即上下扫描娘亲的肚子,不住地问,“宝宝在哪里?是妹妹还是弟弟呀?”
“涵儿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小亦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略有保留地道:“我都喜欢,要不这样吧,先要妹妹,再要弟弟。我还没有妹妹的。”
温筱晚噗嗤就笑了,“难道你有弟弟?”
“上官旭弟弟就是弟弟呀。”
“哦……也对。”
一场关于弟弟还是妹妹的对话,就落了幕。自此以后,小亦涵就认定了娘亲肚子里的是妹妹,总是心急地问,“娘亲,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啊,她到底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见?”
温筱晚耐心地给他解释,现在的妹妹还只有葡萄那么大,要再过几个月,才给出来陪哥哥。
日子就在一问一答间过去,转眼又是两个月,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凉爽的秋天如约而来。
在此期间,云川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云阳郡守和云川县令被割职查办,家产一律抄没。平日里没少受郡守府的下人欺负的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笑逐颜开,个个都称皇上圣明。
温筱晚见丈夫这般受人尊敬,心底也余有荣焉。只是,沐无忧依然没有任何音讯,连带着返就瓣沐晨曦,也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再没跟她联系。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难以处理吗?不会等孩子出生了,当爹的还赶不到吧?
尽管心里着急,温筱晚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还得随时调整心情,免得胎教不好。现在她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开始显现,小亦涵很高兴,终于可以找到“妹妹”的位置了。
胎儿稳定之后,温筱晚便开始健身,除了孕妇瑜珈之外,每天早晚两次散步是必不可少的,多走动,对顺产十分有利。
这天一早起来,她便由欧阳越亲自送出门,带着小亦涵到街上随意走走。
远远的,就看到云川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街道中央张望。
小亦涵和温筱晚两个都是好奇心重的人,不由得挤进人群,也往中间张望,街道上,一列官兵开道,中间是十数顶小青轿,看起来不象是什么官员出巡,但要是说哪个官家的小姐,这轿子又似乎多了一点。
于是,温筱晚问身边一位说得唾沫横飞的大叔,“大叔,请问你们在看什么?”
大叔一听有人问,顿时来了兴趣,“看美人呀,都是要送去京城选皇的各地的名门千金呢。”
“什……什么?选皇后?皇上他要……选皇后。”温筱晚的心顿时一痛,强自镇定,面色却青白如鬼。
“当然啦。皇上这么年少俊美,又没皇后,自然要选的。”大叔觉得好生奇怪,皇上选皇后,关这位小娘子什么事了,她怎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明明刚才还挤得浑身是劲呢。
温筱晚什么话都没说,失魂落魄地回了小院,连涵儿被一位熟人带走了都不知道,路过店堂时,欧阳越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见。
“晚儿,你怎么哭了?小心肚里的孩子啊。”
一只手递过来一方白帕,轻柔如泉水的声音里都是关切的柔情。
那只手,骨节修长,洁白如玉。
温筱晚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就见到沐无忧盈满关心的眸子。她顿时火了,“滚!滚出去!”
沐无忧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来了你不高兴?晨曦还说你急着见我呢,只是事情太多……”
“滚!谁要见你?”
“我走了,女儿出生见不到爹爹怎么办?”
“滚!我的女儿,不用你管,你回去选你的皇后去……”
后面的话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温暖的手握住,指尖还轻轻抚动着,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一下子冲入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感觉到抓住她手的主人加重了力道,一下子将她带入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中。
而那温润的红唇,立即贴服了上来,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直吻得她呼吸急促,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来。
温筱晚一得了自由,火气又开始往头顶冲,漂亮的杏眸里,简直可以开烧烤大会。沐无忧无奈地一笑,“要吃醋要生气,也得很弄清楚原因啊,是晨曦要选皇后,又不是我!”
晨曦?
沐无忧淡淡一笑,“是啊,我将皇位禅让给晨曦了。我想过了,只要我在这皇位上一天,大臣们就会逼着我纳妃、立后,没个安宁,而你也不喜欢皇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我见这云川城风景也不错,加之崔文山那个别苑也挺和我意,所以就将皇位让给晨曦了。”
“哼!你是不知道,那群大臣一开始还劝我,后来知道我心意已决,便作罢了。随即又乐翻了天,晨曦不是还没娶妻吗?他们立即就自作主张地开始选秀,这事他们早就想干了……别提多来劲了。”
“不过,晚儿,以后我就只是个闲散王爷了,俸?有限,好在还有一个庄园,千顷良田。我们按你说的那样,租些农户耕种,少收点租子,也能对付着过日子了。”
他边说,边拥着晚儿入屋,坐下后,顿了顿,神情略有一丝紧张地问,“不知晚儿你……愿意不愿意与我,把酒桑麻,白头偕老?”
泪水不由自主地蜿蜒而下,温筱晚怔了良久,才哽咽着扑到他的怀里,“愿意!”
一个为了她而放弃了江山的男子,她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