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只此一次
戚周将她拉到路边开满杏花的树下,扶着她的双肩真诚地说:“凤芯,我知道你不是爱财的女子。但你陪着我度过这非常艰难的时期,我非常感激,眼下,我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可以感谢你,这两样俗物你总可以收下吧?我的一点心意而已。其实我曾经带你到这里的时候,你就曾很欣赏这美丽的饰品,但没有要。如果现在你不接收,就是排斥我,没把我当朋友,我会很难过。”
凤芯见他这样,也不想故作忸怩之态,所以大大方方地任他戴到自己手上,口气清淡道:“好吧,你愿意送我我就收了,我知道你也不缺这点钱。不过以后不要再买了,这些东西除了欣赏,也没有实际用途,买多了浪费。”
戚周的眼眸中放射出璀璨的光彩,他愉快地点头:“那是当然,只此一回。”
时间不早,已是过午,凤芯拉着戚周去胡姬酒肆吃饭。不知不觉中,她就拉着戚周去了曾经竹笛公子与康茵共舞的那家。
当他们坐定,点了菜之后,凤芯的目光就瞥向前方的舞台,那里正在跳胡旋舞的女子看起来像吐火凤人,并不是康茵。
饭菜上来后,他们边吃边聊,凤芯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瞟向前方舞台,显得心绪不宁。戚周发觉后,关心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凤芯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也许最近一直神经紧张,有些放松不下来了。”
戚周拧起眉头,心疼地看着她,充满歉意地说:“都是我连累了你。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想把你留在身边,结果害了你,你本该轻轻松松在长安外生活的。”
凤芯微笑着摇摇头:“别这么说,既是朋友,就该有难同当,吃饭吧。”
戚周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眸底的柔情混着伤感,纠结不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不说,埋头吃饭。
“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凤芯头顶覆下一片阴影。她与戚周同时抬起头来,两人都是眼睛一亮。在戚周的眼里,这是一位极美的胡姬,身着窄袖翻领五色绣凤对襟锦边胡服,红地人面鸟兽纹锦裤,乌皮靴,尖顶帽,深目高鼻,美得很有异域风采。
凤芯抬头看清面前的人时,清眸登时染亮,她倏地站起,“康茵?”
康茵眨了下美眸,点了点头:“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叫凤芯,我可以坐这里吗?”她的汉话连贯了不少。
凤芯笑得很灿烂:“请坐请坐!”面对着戚周询问的目光,凤芯解释道:“这是康茵,竹笛公子的朋友。”康茵坐了下来。
戚周立即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康茵,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让竹笛公子忘情追赶的那位美貌胡姬啊?”其实凤芯已经把竹笛公子与康茵的事讲给戚周听过,不过他还是认为竹笛公子如果没有给对方以暗示的话,对方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追踪而来?
听了戚周不咸不淡的话,凤芯眉头抽动了一下,警告地盯他一眼。
康茵也打量了戚周,笑问凤芯:“这位郎君是你的良人吧?”
凤芯脸刷地红了,忸怩地纠正:“是朋友。”
康茵意味深长地点头:“哦,我明白了,还没结婚,是未来的良人。这位郎君很帅呢,很清贵儒雅,你们很般配。”
戚周立即心情大好,对康茵也增加了无限好感,于是柔和些许的目光投向她,愉悦地自我介绍:“我叫戚周。”
凤芯不好再解释什么,越紧张会越可疑,她于是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有表演?”
康茵秀眉蹙起,叹了口气:“唉,没情绪。”
“怎么了?”凤芯问。
“竹笛公子不见了,到现在都有半年多了,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我想,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他,他又躲着我呢?今天见你来吃饭,我想,既然你们是朋友,你是不是知道一点他的消息?”她的忧伤不加掩饰,原来是向凤芯来打听竹笛公子的消息的。
凤芯深深的失望,原来康茵也没有竹笛公子的消息。她不好说出竹笛公子与自己进地牢的事,只能含糊应道:“我也半年多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在哪里。嗯,我听他说过,这家酒肆的老板是他的朋友,是他把你托付给这家老板来照顾,你怎么不问问你的老板呢?”
康茵以手撑头,手肘支在桌上烦恼地说:“我早就问过了,我老板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连他养的一只大黑雕都半年没见了。老板倒是一直对我很好,我要跳舞就跳,不想跳了他也不说,可惜竹笛公子失踪了。”她忧伤得想哭。
凤芯有几分羡慕康茵,至少她很真实,能够坦然说出自己的喜欢,也能够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喜欢,天南海北,从不隐瞒。可她自己是为了什么这样遮遮掩掩呢?是为了想独占而选择放手。她没有像康茵那样,想独占就去争取。
凤芯沉默下来,埋头吃饭。戚周偷偷看她,总算明白她为何拉自己到这里吃饭了,原来是为了打听竹笛公子的消息,哎,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竹笛公子。戚周心中很是不快。
康茵默默流了一回眼泪,忽然抬头说道:“我老板说,今天石国使者来了,竹笛公子在石国长大,一直很关心石国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
凤芯抬头盯着她问:“石国使者什么时候上朝?”
“我老板说他们明天一早去朝拜皇上。”康茵道。凤芯暗暗记在心中。
他们吃完饭要走时,康茵一再嘱咐凤芯:“如果你得到了竹笛公子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凤芯眉头轻轻拧了下,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笑笑:“我知道了,我一有他的消息就来告诉你。”凤芯答应。她随戚周回去。
在路上,戚周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问:“你还是放不下竹笛公子?不是说你们已经断了吗?”
凤芯睫毛一抬,眸光流转,有几分纠结的情绪掠过,半晌才回复:“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动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会跟他结婚,只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你生气了吗?”其实,戚周与她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戚周抿了抿唇,笑得有几分晦涩,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一天夜里,凤芯瞒着戚周,又穿着夜行服藏到了麟德殿里,她现在经常练功,功力大有进展,轻功高超,落地无声,行动快如闪电,进宫已是很容易。
凤芯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石国的使者在朝庭是怎么被对待的,也许潜意识里她是清楚的,就是不愿意面对这种心意,那就是竹笛公子是在石国长大的,他所关心的事她也关心。
这一次很奇怪,石国副王伊捺吐屯屈勒与石王的使者同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他们不是一起来的,而是分别敬献。石王献了十五匹好马,石国副王献了白狐裘五领及兽首玛瑙杯。
此兽首玛瑙杯是由世界上极为罕见的红色玛瑙琢制,以深红色、淡红色为主调的红玛瑙,中间竟夹有一层淡白,小端雕琢出惟妙惟肖的兽头,把纹理竖直的粗端雕琢成杯口,而口沿外又恰好有两条圆凸弦,线条流畅自然,天衣无缝。
玄宗龙颜大悦,这又是送给贵妃的好礼物了。
只是在朝堂上,两位使者所求不一,石国王的使者要求被加封官职,石国副王的使者竭力要求大唐派兵助他们抵抗大食的侵袭。
玄宗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在此上面,他在桌案底下正拿着一枝玉笛不停地按孔呢,因为他曾经梦见游月宫时,听到天上有仙乐奏曲,身穿霓裳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仙女的歌声玄妙优美,跳舞的仙女舞姿翩翩。
梦中的乐曲与舞蹈那么美,醒来后,旋律似乎还在耳际回响,玄宗痴迷于此,根据记忆,他就作了《霓裳羽衣曲》。如今有了爱妃,他要杨玉环带领宫女们根据这个曲子编排霓裳羽衣舞。如今还有一些不太如意的地方需要修改。
所以对于两位使者的要求,他都不知道听进去没,只是回应多多赐予锦绢。两位使者只得暗暗摇头叹息下去了。
太子与戚周都力劝要派边西征,保护属国,玄宗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吩咐散朝。
凤芯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石国在搞什么明堂,她有些走神。走在最后的戚周恰好眼光无意中扫过去,看到了屏风后的一袭黑色衣角,当即浓眉拧起,不动声色地靠过去。
他突然跃至屏风后,却意外地看见了凤芯,还好没有大喝出声。戚周脸色一变,严厉夺低喝:“凤芯,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这样做很危险知不知道?”
凤芯正在发呆,被戚周逮个正着,心虚地吐吐舌头:“知道了,我错了,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戚周紧张地四下一扫,几名太监还没有注意到这里,他转回头来急问:“你里边穿的是什么衣服?”
“也是男装,普通的青衣。”凤芯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脱去黑衣,戚周的袍袖很大,他接过来塞到袖中,低声吩咐:“跟我来,扮我的家奴。”
凤芯笑嘻嘻地点点头,跟着戚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低着头,紧随着戚周往外走。还好,太监们各忙各的,没在意他们,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太子在殿外正等着戚周,见他出来,埋怨道:“怎么那么久?到我府上来,我有事跟你商量。”突然看见凤芯的侧脸,他盯睛仔细辨认,忽然问戚周:“戚长源,你是不是过分了一点?这一类的事情出一次还不够,还接二连三的来吗?凤芯也胆子太大了一点,朝堂之上怎能随便进?”
纵然在戚周的一再劝说下,太子已不打算追究凤芯,但见她如此胡作非为,还是对她心生厌恶之情。
凤芯慌忙把食指往唇上一靠:“嘘,太子殿下,小声点,这次真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偷偷来的,戚周不知道,这次你罚我好了,别罚戚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