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五 红烟恨命6
顾红烟本以为,那个叫朱常在的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个念头,用不了几天就会再想其他的办法的。可是谁知道,那天的事儿之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那个朱常在都没有再登过他家的大门。
顾红烟心想,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说不定人家已经知难而退了。慢慢的她就放下了提防,朱伯才也和往常一样,除了下地干活儿,就是在家写字做画。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也是如胶似漆。
这天傍晚,夫妻二人刚从地里回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朱伯才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一个年轻人,那人一开口,朱伯才才想起来,原来这人是自己旧时的一个同窗,名叫江若枫,是朱伯才的儿时玩伴,也是同窗好友。两个人打小感情就非常的好,江若枫的父亲还是洛阳城里的县丞,后来花了些钱,被提升到了开封,做了县令。之后,他们一家人便随着一起搬到了开封,这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朱伯才和江若枫便再也没有见过面。谁成想,今天他就突然出现在了朱伯才的家门口。
“大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若枫的小名叫大林,朱伯才打小就这么叫他。
“我和一个朋友合伙做买卖,今日刚好回到洛阳城谈一笔生意。一进城,我就想起了你,这不是,我刚把生意上的事儿忙完,就想着来这儿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这么多年了,还在这儿住……”
其实朱伯才没事儿的时候,也常会回忆起,当年和江若枫一起玩耍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想到,两个人还能有重逢的一天。
他有心让江若枫进来坐,可是这屋里太小,顾红烟还在,让一个男人进来,也确实不太方便。于是他拉着江若枫的手说:“大林,要不然,咱们就坐在院子里聊吧!”
江若枫看了看屋里,笑着说道:“这屋里是谁啊?我是不是应该叫嫂子呀?”
顾红烟赶紧走了过来,飘飘下拜。朱伯才赶紧介绍:“这是我内人,顾红烟。红烟,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大林,我最好的朋友……”
顾红烟本以为来的又是那个朱常在,可这会儿一看,这个叫江若枫的,文质彬彬的,说话也挺和气,她赶紧走到朱伯才的身边:“还是请客人进屋聊吧,我去路口给你们打点儿酒!”
江若枫赶紧深施一礼:“不必劳烦嫂夫人了,我刚好就住在路口的醉仙楼,不如就让朱兄和我一起去那儿坐坐吧。”
朱伯才回头看了看顾红烟,顾红烟微微点了点头:“出门前把钱带上,到了咱家门口,哪能让客人花钱呢?”
朱伯才高兴的点了点头,抓了一把碎银子,和江若枫一起,出了小院儿。
这一夜,朱伯才和江若枫一直喝到了快天亮才回来。顾红烟在家一夜没睡,一直等到朱伯才回来,把他扶上了床,又帮他擦拭了一下身子,才倒在朱伯才的身边眯了一会儿。
没想到,当天晚上,这个江若枫又来了,说是昨天晚上,朱伯才掏了钱,今天他一定要回请一顿。顾红烟不好阻拦,只能交待朱伯才,千万不要喝的太多了。
等朱伯才回来的时候,又是天将大亮。顾红烟虽然心中不悦,但也并没有说什么。
第三天的晚上,这个叫江若枫的,居然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了一个朋友,说是他生意上的伙伴,说要介绍给朱伯才认识。原本白天的时候,朱伯才答应了顾红烟,晚上说什么也不会出去喝酒了。可是架不住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朱伯才捧上了天。这个朱伯才向来最听不得别人夸赞,只要听几句好话,连北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这一夜,他们三个又喝到了天亮。等朱伯才回来的时候,顾红烟早就已经睡下了。
朱伯才轻手轻脚的,脱了衣服,上床搂着顾红烟说道:“媳妇儿,咱们要发财了!”
其实顾红烟当时根本没有睡着,她只是心里有些生气,所以才故意背过身去假装睡着的。突然听到朱伯才来了这么一句,她赶紧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就要发财了呢?”
朱伯才带着酒劲儿,盘着腿往顾红烟的面前一坐,滔滔不绝的就说了起来。
他说,这个江若枫的朋友牛子成,是开封的富商,这次来洛阳,就是想把他家的生意扩展到这里。他家主要就是开酒楼的,这次他们来到洛阳后,特意选择住在醉仙楼,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个买卖,想要把他给盘下来。
江若枫跟朱伯才说这个叫牛子成的,家里特别有钱,他家的生意,开遍了大半个河南,他这次来,是带着巨资的,所以他对这次的生意非常有信心。
江若枫几年前,就是借助父亲的身份,才和牛家打上了交道。这两年,借着牛家的光,他也已经把生意做出了开封,这次牛家把生意扩展到洛阳,他就占了其中一成……
顾红烟根本没有兴趣听这个些生意上的事,而且她对这些也一向不感兴趣,所以就打断朱伯才问道:“你说的这些,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林说了,他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愿把他那一成的股份,让出一部分给我,他保证,咱们三个月内就能回本儿。用不了一年,咱们就发大财了!”朱伯才说话的时候,两眼放光,就好像已经看到了一大笔钱放在自己面前似的。
“你这个朋友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我们两个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小时候,有一回他掉进粪坑里,还是我把他救上来的呢……”
朱伯才得意的说着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如何如何的好,其实顾红烟根本就没有细听。她其实并不支持朱伯才做生意,因为他这个人心眼太实,又容易相信人,所以根本就不适合做生意。可是回过头来想想,一个男人,总不能一直让他呆在家里种地卖菜吧?让他出去和生意场上的人打打交道,其实也好,不管生意是赚是赔,最少也可以让他学点儿能耐。
“你准备投多少钱进去呀?”
朱伯才小声的说道:“我算过了,咱们家一共有四十多两银子。我计划好了,明年一开春儿,就把咱这间小破房子拆了重盖,然后再给你买点儿漂亮的衣服,珠钗什么的。这些满打满算,二十两也就足够了,剩下的二十两,我想留下十两,留在家里以备万一,我拿着十两去和他们做生意,你看行吗?”
顾红烟心想,这朱伯才想的也算周道,既然他心意已决,不如就让他拿钱买个经验吧。
朱伯才得到了顾红烟的许可,这一夜都高兴的没睡着。第二天一早,他就拿着这十两银子,去了醉仙楼。
三天之后,这醉仙楼还真的让他们几个给盘了下来,之后朱伯才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不到两个月,他就拿着二十两银子回来了。
他说,这醉仙楼自打被他们盘下来之后,这生意就特别的好,这二十两银子,就是他的分红。
以前朱伯才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做生意。现在,这生意不但做了,而且还做的这么红火,他得意的看着桌上的这二十两银子,心想,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朱伯才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他跟顾红烟商量,说想把这二十两也投到酒楼里去,因为店里的生意太好,他们准备再多请几个伙计,他把钱投进去,等月底,也能多分到一些钱。
顾红烟看他这么兴致勃勃的,也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打这之后,朱伯才出来进去的,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老板,身边儿还总是跟着几个打杂的小伙计。
第四个月的月底,朱伯才就在醉仙楼的对面,买了一个小院儿,把顾红烟接了进去。看着朱伯才带回来的白花花的银子,顾红烟不禁也心生怀疑,难道自己之前真的看错了他了?这朱伯才,还真的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儿啊!
醉仙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快就在城西开了分号,江若枫平日里,常驻城西,东边儿的这个老店,就全权交给了朱伯才打理。至于他们的大老板牛子成,平时总是往来于各地,一个月也难得能来洛阳一回。
这时的朱伯才已经占了东城醉仙楼一半儿的股份,这生意越做越大,这朱伯才的应酬也就越来越多了,这会儿他们两口子,自然不会再为生计发愁了,所以家里的那两块儿宝地,就又闲了下来。
这一天,朱伯才回来跟顾红烟商量,说那两块儿地闲着也是闲着,江若枫说,想雇几个人,在那地里种点蔬菜,酒店里用着也方便一些。顾红烟本来是要反对的,可是朱伯才却说,他白天就已经答应过江若枫了。
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这家里也雇了几个家丁和丫环,顾红烟也过上了少奶奶般的生活。
有次无意之间,顾红烟听家里的一个下人说起,朱伯才常常会进出于附近的几家赌档。她也试着套朱伯才的话,可他却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来都没进出过那种地方。
顾红烟相信自己的男人,一定不会欺骗自己,所以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没过多久,她居然发现朱伯才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沾染着一些脂粉的味道。她问朱伯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伯才也不回避,说是他和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去青楼里谈生意所以才会沾染到了这些。不过他跟顾红烟保证,自己是绝对不会和那些青楼女子发生什么的。他还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两口子的日子,能过的更好一些罢了。
顾红烟是真心实意的爱着朱伯才,所以她心中虽有不满,但顾及着夫妻感情,也总是忍气吞声,始终都选择相信朱伯才。
随着朱伯才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晚上回来休息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的,顾红烟都见不着他的面儿,即便是回来的时候,朱伯才对她也明显比以前冷淡了不少。
顾红烟总是安慰自己,男人在外面忙活生意,必定会有很大的压力,很多的烦心事,回来的少,说明生意好,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也只是说明他的事业心太重了。可是这样的话,说多了,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有一天,她带着身边儿的丫环去街上买珠钗,路过一间赌档,远远的就看见朱伯才和另一个男的走了进去。
当天晚上,正好朱伯才早早的就回到了家。两口子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顾红烟特意亲自下厨,给朱伯才做了几道他最喜欢吃的菜。吃饭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把这话题就说到了男人的坏习惯上。她故意拐着弯儿的提醒朱伯才,让他千万不要沾染上赌博的坏习惯,可是这话才刚一说出来,朱伯才就突然翻脸了。
几句话没说完,他直接就把桌子给掀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男人在外面挣钱养家,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我就是赌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那只是一种消遣,你明白吗?再说了,我输也好,赢也罢,我少给你交一分钱的家用了吗?用得着你来管我?”
话一说完,他根本就不给顾红烟留解释的机会,转身摔门就离开了。
这一走,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顾红烟心里难受,但也很生朱伯才的气。以前过穷日子的时候,他对自己向来是百依百顺,为什么现在有钱了,他的脾气竟会变得如此的暴躁?
顾红烟越想这心里就越不舒服,她找了个借口,甩掉了贴身的丫环,一个人走出了府门。一个人在街上逛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目的。最后,转着转着,就来到了他们发家之前住的那间小院儿。
这小院儿,已经两年多没人住了,院子里的一切,还和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几乎一样,因为当时走的时候,朱伯才没有让她带走任何东西,说所有的东西都要换成新的。所以这会儿不管是院儿里,还是屋里,这所有的东西,除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之外,和她当初住在这里时,完全一模一样。
顾红烟走到床边,把身上的手帕铺在了床上,转身坐在了上面。看着这屋里熟悉的一切,眼前不由得出现了一男一女的影像,女的正在灯下缝补,男的则在旁边读书,两个人时不时的还会抬起头来相视而笑。这眉眼之间,有着万种的浓情蜜意。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这一男一女的影像随之飘散,顾红烟也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