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何以见得

第43章 何以见得

“说啊!”上官霖暴呵出声。

傅静之脊背微微一紧,抬眸看上官霖一眼,目光又微垂下来,却是说:“你不是苏仲卿。”

上官霖心头疑惑,问:“何以见得?”

傅静之低声,声音里透着怅然:“苏仲卿一定见过上官睿,只要见过上官睿的人,就都会明白这世上有几个女子会不爱慕他。”

上官睿是上官家的儿子,出身好,上官家如今当权,自然也是富贵,上官睿英俊不凡,战场上更是出色,乱世之中保全自己何其的难,拥有强权的人本就是所有女儿家心中喜欢的样子。

多少女子都对上官睿有所期待。

上官霖略一琢磨,忽的就笑起来,这次笑的非常恣意,朗声大笑,收了枪:“你小姑娘!有点意思。”

傅静之沉默不言,只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桌角,目光好像怔忡了,看起来格外的温驯顺从。

上官霖这样的人物,手中血腥无数,在他面前显示出温和顺从的一面总是没有错的。

傅静之认定上官霖喜欢顺从的女子,只是这顺从要有分寸。

上官霖看她这幅样子,当真以为她是因为喜欢上官睿而惆怅,反过来还安慰她:“你们这些女儿家,别成天唉声叹气,你这样知书达理,又懂玄黄之术,上官睿那黄口小儿是他配不上你!”

傅静之却抬头,看向上官霖:“他才不是黄口小儿,他很好。”

这样一呛声,倒有些恼怒的意味在其中。

上官霖何时还被人这样顶撞过,刚刚沉下脸色,傅静之就又说话。

傅静之看着上官霖,她的一双眸子纯净如水,带着一点不涉世事的天真,一如所有十六岁闺阁中的女孩子那样的:“我只是懊恼,总是太多女孩子喜欢他,围着他,他对我好,可上官家未来那么辉煌,我能在他心里占什么位子?”

上官霖年长,年少时也不是没有荒唐过。

关于爱情,不论身份,不论地位,也不论金钱,哪怕是穷苦到尘埃里的人,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到执迷的程度,哪怕是那个人在日后重新回忆起来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优点能让人为她癫狂,可那个时刻是真心的。

年少时候喜欢一个人,总免不了会想:时日漫长,到生命的结束我能在他心里占一个什么位子。

人到了某个阅历的人格外喜欢点拨年轻人,上官霖心头竟然有有一丝波动,好声说:“这也不是什么事情,凡事问心无愧即可。”

话音刚落,上官霖却又是忽然想到什么,面上带着笑,细细的盯着问傅静之:“你说这样可好?我给你换个出身,好叫你跟上官睿门当户对?”

上官霖这笑容看起来太过温和,温和的如同一个亲切的长辈,可傅静之却从这笑容之中看到了森森的寒光。

“你觉得怎么样?”上官霖又笑,笑着催问,等傅静之答。

上官霖有自己的盘算。

每个人心中都有心结。

那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上官霖一代枭雄,在上官霖的心里,爱情不是最重的,他见惯了背叛和血腥,见惯了小人的巧言令色和翻脸无情,他的心早已经坚如磐石,他的心结却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一年的遭了旱灾,粮食收不上来。

上官霖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家里本来就贫穷,父母饿病而亡,扔下12岁的上官霖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妹还小,年仅12岁的上官霖找了块家里的羊毛毡破布,一个人拖着父母二人的尸体去找地埋葬。

他路上一边拖一边庆幸,他虽然瘦弱还有些力气,而父母饥病交加,体重极轻,不然他还真的拖不动了。

那一年饿殍满地,树皮都被人剥光,他拖着父母的尸体才走到到村口的河滩边,他累的身上发虚,浑身冒汗,他一心想着要把父母拉到村边山头的祖坟去入土为安。

骄阳似火,少年瘦弱的身体拼尽全力,他没有鞋子,鹅卵石的河道被太阳晒的烫脚,他步伐坚定。

那一路,是他人生走过最长的路,长的他在后来的数次危机之中都能集中了精神,丝毫不慌乱,因为他知道,他的起点是那样可怕的一条路,一切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回到那条路上要来的可怕。

对他来说,眼泪都是奢侈。

好不容易走到了祖坟,正准备刨坑,上官霖回头却惊呆了。

他原地站着许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羊毛毡时日太久,早就破败不堪,他这样一路拖着过来,竟然早就磨出一个大洞,父亲的尸身还在上面,母亲的尸体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个大洞掉落出去。

他这一路上,竟然并未察觉。

那时候的羊毛毡上的那一个磨破的大洞,他伸手去拽,怎么也补不上。

他匆匆放下所有的东西,在郊野大步的往回跑,去找自己母亲的尸体。

路上草长莺飞,碧绿的韧草有半人高,路上有虫鸣,蝈蝈在草叶跳动,他一路拨开草往前跑,越跑越快。

这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你惨而对你放下屠刀。

上官霖一路的跑,在拨开面前的一大丛草叶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河滩边的一处高地之上,他看见他面前小路上有狗,就是那种寻常人家驯养的土狗。

饥荒一开始的时候狗都被杀了吃肉,有些灵性的狗发现危险自己跑出来,跑出来也跑不远,就围在村子附近成了野狗,跟村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饥荒到了一定地步,人就饿的连狗都追不到了。

那一天有四只狗,狗中间围着什么东西。

小小的,破落的一团,野狗大快朵颐,一边贪婪的啃噬,一边回头警惕的看着他这个闯入它们盛宴的人类。

上官霖后来从来没有再跟人提过这件事,哪怕他后来见识过那样多的事情,登上了那样的高的舞台,站在山河之颠,可这个心结永远无法解开。

他平日里从来也不透露丝毫,他看起来好像全无一点在意,只有一条,他的上官家府邸之中永远不准养狗。

对外人都是说上官霖曾被自己养的狗咬过,上官霖厌恶狗,所以禁养。

而实际上全是那一日的心结。

这事情连他的弟弟妹妹也都不知道,那一日,时空都过的漫长,夏日空气里的焦灼,他身上蒸腾的汗气,空气里燥热的虫鸣,他悲痛欲绝,大步跑着冲了过去,拼命的驱散狗群。

那些野狗根本都不怕他,毕竟他细脚伶仃,才是个孩子,他捡起路边不知道哪里来的棍子,用力的挥舞。

也许是他眼眸中的凶狠吓退了野狗,也许是这些野狗已经吃了七七八八并不想跟他相争。

最终野狗呲着牙退去。

留下一个少年跟少年母亲的残破的尸骸。

那一日,这个少年无法捡拾起母亲,他母亲的脸被啃烂,肚子被掏空,腿被拽下来一截,残破的再也拼不回去。

那一日,少年想自己母亲小时候抱着他,在很多个夜里在残破的草屋里拍着他哄睡,母亲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点温暖,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他无法去怨愤命运的不公,他在那时候只敢想如何活着,就算这样痛苦,他也想活着。

他还有弟弟妹妹,他得活着。

那一日他在路边刨土,双手挖出浅浅的坑,埋葬已经不全的母亲,因为他真的没有办法,他试了,他无法带着母亲的残骸过去祖坟,因为已经太过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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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求不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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