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站乐趣

第十章 前站乐趣

8月17日,从清樟向淦县进发。公路是沙石路,坑坑洼洼,沙子老是往鞋子里窜,不得不脱鞋倒沙,脚外是鞋磨沙,鞋内是脚磨沙,嚓、嚓、嚓,都成了“冤家”。上午10点钟到下午3点钟,天气最热,头上烤、脚下磨,个个走得头上直冒烟,情绪低落。我们那位大个子大学助教,任我们的副班长,他振作精神,放下“架子”,哼上一段京剧小曲,大家一听都忘了疲劳。

他唱“打渔杀家”一段时,指导员居然能与他配合对唱,引得大家一阵子叫好,也引得路边群众好奇地笑起来。指导员说:“大家唱个歌吧?”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嘹亮的歌声飘向田野,飘向村庄,大家的情绪一下子提了起来,足下也生风。这是我出生以来的第一次“长征”。

到达淦县,不少人已走不动了,双脚也起了大大小小的血泡,袜子、鞋底磨穿不少。明天还得赶路,鞋是第一“战友”,不能扔掉。于是有的人就把包袱里的“私货”——短裤、毛巾之类,做成垫子,垫在鞋内,保护好脚。

小鬼邓小林大叫着:“看哇,我轻装了,重新装备了弹簧底。”他神气十足。

在他的启发下,大家立即仿效,既减轻了背包重量,又保护了脚,真是一举三得。

淦县是个小丁点儿县城,公路两旁稀稀拉拉有一些民房、店铺,街道极脏,没有电灯,当晚住在城外,好在天气热,露宿凉快,只是蚊子攻势凌厉。我们就想出个办法:把那把大油纸伞撑开,蚊帐罩在上面,人就蜗居其中,真是逍遥自在,以后只要是露宿,都用这个办法对付蚊子的“轰炸”。

晚上没有电灯,无法写心得体会,部队就组织大家20人一个组,围坐地一起,讨论有关问题或者总结一天来的行军情况,检查行军纪律、思想活动,开展批评与自我评,最后集中在一起,中队长作总结。

中队长是一位老革命,他出生太行山,参加革命十几年,如今已四十多岁了,但仍然精力充沛,行军、做工作比我们年轻人强多了。

从我参军起他就是我的领导,对我们就像对待他的孩子一样,关心备至。

他常说:“我儿子比你们大,儿子比我还进步,现在都当师长了,俺落后哩。”说到这里,露出大黄牙,显得安然自得。

“我年纪大了点,党分配我做什么工作我都服从,革命嘛,不讲条件。”

我们很尊重这位领导,但有时嫌他婆婆妈妈的太啰嗦。即使在开饭前几分钟他还要说上一篇大道理,可这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放在地下的菜和饭呢,有时任凭风沙飞扬、苍蝇飞舞,他还是讲他的。

他和我们一样背背包行军,一路上有说有笑,非常乐观。据说他可以享受团级干部待遇,可以骑马、不背背包,但他还是享受我们一样的“待遇”。政委和老红军大队长对他都很尊重。我们中队因为有这么一位慈祥的长辈,纪律一直很好,情绪高涨,所以没有一人开溜。军大开拔前,个别中队有人借送东西回家之机溜了没归队。

每天风餐露宿总不是滋味。这天晚上通信员叫我和罗云富(洪都工业专科学校毕业)去队部。喊声“报告”后进了屋。

指导员说:“你们是文山县人吧?地情熟、人员熟,部队天天野外露宿不是办法,叫你们二人同副队长一起去打前站,找房子安排部队宿营,行不行?”

“没问题!”

“那好,趁早出发,赶到峡县水边镇,把全大队人马安排进屋里住。一定要征得群众同意,注意群众纪律。”

“保证完成任务!”我们响亮地回答。

我们和副队长商量好一些具体问题已是下半夜了,三人干脆靠着背包合衣睡了。

1949年8月18日,我们开始打前站。晨曦初露,我们就上路。凉风拂面,稻香扑鼻,我们精神抖擞走得很快。

副队长说;“我们这样走,太快了不行,还远着呢,要不然会腿脚酸痛走不动的。”

于是我们就照常规步伐行走,但走走又快起来,快了又慢下来,风风火火仍然一路小跑似的。十一点不到就到了水边镇。找到兵运站的同志吃了午饭,立即号房子标人数,备齐粮食,等待队伍到来。下午四点左右,大部队来了,一切安置好,我们灌满水壶,休息一小时后,足下生风向南奔去。

下一站是八镇。太阳尚未落山,暑气依然,走得较慢,路上有西瓜卖,我用古币铜壳子买了三个大西瓜,副队长一掌砍下去,瓜分两半,又一下分成数块,大家一尝,真甜!副队长动作快,又一掌一个,西瓜分成几块。我吃了几块,肚子就塞满了,副队长说:“能吃就能跑,来!再来一块。”我连连摆手,他不依。没办法只好再吃一块。罗云富比我行,三大块下肚也不觉得撑。

副队长一抹嘴:“上路!”我说:“老罗嘴里的瓜还没下喉咙呢!”大家都笑了。

天一黑,凉快多了,走得更轻松。后半夜,摸黑到了八镇,从水边到八镇走了差不多五六十里路,

也许是乡音乡情的缘故吧,半夜叫门,立即有人热情开门,真有点“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唐·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的情调。大叔见我自报家门——文山人,忙引进屋。我们说明来意,他立即带我们到临时兵站,请兵站同志帮忙,他们满口答应为部队准备粮油等副食品,我们吃了点晚饭睡下休息。

天微明,从兵站出来就去号房子。八镇不如水边,镇子较小,房子都散落在公路附近,估计全大队可以住得下,我们把房子全部定了,并标明番号,校部及队部就安排在伪镇公所,打扫了一下卫生,并观察了周围“安全系数”,认为可以。

兵站同志为我们准备了粮油副食品,可贵的是还有干鱼(八镇历来产干鱼。干鱼香脆,拌上辣椒美味极了!),蔬菜可以到市场上买。我们总是想方设法让同志们吃住舒服些,这是打前站人的职责。

我想找过去在县中读书的八镇同学聊聊,如谢兰英、刘生、王超等,但只找到刘生,他见了我非常高兴,我劝他去参军,他不愿意。解放后他在文山中学教书。八镇一别,我们直到2006年才见面,都年过花甲矣。

大部队下午五时左右到达,我们一一引到所定番号处,并告知大队及校部后勤处去兵站采购所需食品,他们极为高兴。

我说:“请勿抢购,别把兵站榨干了。”

他们乐滋滋地去了。一切完事,我们向中队长、指导员汇报,他们听了很满意,副队长说:“小张、小罗不愧是老乡亲,处处顺利。”中队长说:“下次打前站还是你们几个。”我们当然乐意。趁天色凉快,离开了八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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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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