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棋逢敌手

第6章 棋逢敌手

齐朗一个人走在偏厅的花园中,这里人比较稀少,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下人,夜凉如水……

齐朗不禁打了个颤……

不知什么地方,传出浑厚低沉的乐曲,熟悉的曲子引得齐朗向声音的出处寻去,终于在湖上的长桥上转了几个弯,在湖那边的一棵苍天古树下,看到了,吹曲子的人……

男子白色的狐裘随意搭在地上,与身上白色的绒衣,相得益彰,白色绒衣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左右摇摆,长发只是简单地用一个发绳随意的高高扎起,白色的绒衣上,用着淡淡的银色丝线,娟秀着一只仙鹤,月光打在那只仙鹤身上,仙鹤仿佛要翩翩起舞,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散发出的气质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风仪竟将满天烟火比了下去……

夜水镜……

乐曲突然戛然而止,夜水镜移了移身子,看着齐朗点头示意,身上的白绒飞舞,竟像要羽化成仙……

“齐朗郡主……”

“怎么,不吹了?”齐朗看着夜水镜手上的乐器,一个木制的巴掌大小的圆锥形乐器,上面有规律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孔,底部突出一个环,夜水镜的小拇指套在环里……

空竹……

极西之地盛行的乐器,因为极西之地风沙极大,这种乐器,在吹奏时,乐器本身的声音伴着风穿过乐孔的声音,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异域曲调……

“呵呵,后面忘记了……”夜水镜笑笑。

齐朗朱唇轻启,一首婉转的曲调从她的嘴中流出,刚好接上了刚才的曲子,词是方言,应该是曲江的方言,乍听之下,显得有些粗糙,仔细听来,却像是悲哀的哭诉,曲调一转,突兀上下,像是凶厉的眼神,久久凝视……

湖水静静地荡漾着,仿佛随着乐曲有节奏的打着一圈圈波纹……

唱着唱着,夜水镜也吹起了“空竹”,低沉的曲音伴着夜风流窜的声音,加上齐朗清冽的嗓音,仿佛把这夜色里的一切,一串串的穿了起来,在湖水上摆动……

曲罢,齐朗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夜水镜的身旁,夜水镜将自己的狐裘披在了齐朗身上:“郡主……”

“和左相大人一起来的?”

“嗯。”

“怎么跑到这儿来悠闲?”

“爷爷让我把酒送去给神武营陈都尉,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绕到这儿了……”

“结果,你就……”齐朗做了个吹的动作。

夜水镜摇摇头,指着大树后面的石桌说:“在下棋,只是,白子似乎走到了绝路,有感,才吹起了空竹。”

“嗯。”齐朗走到棋盘前,端详着,黑子势如破竹,步步逼近,白字故左而右,危机四伏……

“郡主唱的……是曲江歌谣?”

“嗯,话说回来,你们夜家的宗族不是还在极西之地吗?是哪里来着?”

“潼江……”夜水镜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棋盘边……

“不过,夜家只有左相大人在朝为官呢……”齐朗说着,执起一白子,下定,然后笑笑,收走了大片黑子,局势逆转……

夜水镜有片刻的失神:“郡主,走了一步险棋……”

“你只要看结果就好了,要走吗?”

夜水镜低头不语,然后笑出了声:“齐朗郡主,果然棋高一着,水镜输了……”

“当局者迷而已……”

“不,输了就是输了”

“你只是顾虑太多而已……”

“只是,郡主如此,伤到的未免太多了……”

“与我何干……”齐朗看着夜水镜笑笑,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傲气。

便又下一子,黑子满盘皆输……

“郡主!”夜水镜有些不解,“黑子已不走了,郡主何苦咄咄逼人?”

齐朗,看着胜局已定的棋盘,将手上的黑子扔上,扔下,如玩物一般,“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一阵夜风猛烈的吹过,披在齐朗身上的白狐裘随风起舞,竟无法压制住里面那满满的绛紫色……

“水镜……”齐朗转过身,仰头看着比她高的夜水镜,“我说过,希望我们不会是敌人,如今,我更希望,我们是朋友……”

齐朗玩着手上的棋子,眼角的余光,看着棋盘上那黑子微微隐现的一线生机……

“郡主抬爱了,作郡主的敌人貌似是件很危险的事呢……”

“叫我朗儿吧……”齐朗调皮的冲夜水镜眨眨眼。

“朗儿……”夜水镜顿了一顿,“这种表情,不适合你……”

齐朗一愣,随即收起鬼脸,靠在大树上,道:“水镜,在潼江,这首歌谣唱的是什么呢?”

“一个男子深爱一个女子,可是女子并不爱他,但是他从没有后悔过,最后,为了深爱的女子而死。”

“曲江的讲的并不是这样呢……”齐朗看着平静的水面,把手中的黑子,全部扔了进去,湖面上起了大大小小的涟漪……

“一个女子深爱着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却是利用了女子对他的爱,最后,女子含恨而终……”棋子扔完了,齐朗又开始捡地上的碎石子扔,“看来,同样的曲子,被人们唱出了不同的故事呢……”

“不过,两个故事的人,似乎都找的了最终的归宿,为爱的人而死,死得其所,得不到爱的人,生无可恋,死也许也是最好的解脱……”夜水镜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到手里递给了齐朗。

齐朗顺手就接了过来,继续往湖里扔:“为什要死呢?既然不爱你,为什么要为了她死?

既然是含恨,又为什么要死?恨,并不是死就可以解脱的感情……”

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响,一个砰然绽放的巨大礼花打开在天上,倒映在湖中……

“子时了……”齐朗看着天空中的礼花,一把把剩余的棋子洒进了湖里说,“回去吧,估计该去撒种了……”

“等等……”夜水镜从树的另一侧拿出个酒坛子。

“这酒……不要带回去了……如何?”齐朗一把抢过酒坛子,道“我们把它埋在这儿,下回来的时候,挖出来喝如何?”

“埋在哪?”夜水镜看了看周围。

齐朗指了指湖边刚刚栽种下去的小树苗,还没等夜水镜说话,就已经跑过去,用力拔出了还没有扎稳根的小树,看着那个坑满意的笑笑,便把酒坛子埋了进去,然后一把把小树推进了湖里,拍拍手,冲着夜水镜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夜水镜看着那慢慢沉入湖底的可怜的树苗,道:“真可怜,好不容易,到春天了……”

“快走吧……”齐朗无奈的说。

——

——

大殿内的人,正拥拥挤挤的跟随者国君往中庭走去,齐朗和夜水镜跟上了队伍,国君和左相大人在最前面正聊的起劲,并没有分散注意力,倒是齐朗眼尖,看见了偏后一批人中的韩青木,应该说,任谁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韩青木的……

而韩青木身边,昭和晨,商千秋,裴西南,正在围着一个人,说着什么话……

齐朗跑过去,轻撞了一下韩青木,谁知韩青木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旁边的人一把拉住了他,定睛一看,不是齐皞还有谁有这么“恐怖”长臂呢……

“皞……你来了……”齐朗欢快的笑着,顺手不经意的搭了一下韩青木,韩青木的身体似乎有些微微的发抖,嘴唇已经冻的发紫。

齐朗把自己的白色狐裘披在了韩青木身上,在他耳边低语:“青木,我不是担心你,只是我太热了,衣服又没地方放而已……”

“知道了……”韩青木微微的说,笑容苍白。

“齐皞见过郡主!”齐皞向齐朗作了一个辑,声音豪迈。

“嗯。”

“郡主殿下半场跑去哪了?”商千秋半眯着眼睛说。

“嗯……找水镜……”齐朗一把拉过了夜水镜说。

“你跟夜家的人挺熟的啊……”昭和晨看着夜水镜似乎有着不满。

“水镜见过太子殿下!”夜水镜淡淡点头,就那么明显的将气氛拉回了君臣之义。

“左相大人在前面呢……”昭和晨看着夜水镜,挑声说。

夜水镜了然的笑笑道:“那,水镜先失陪了……”

“水镜,衣服改日再还……”齐朗道。

“嗯。”

看着夜水镜离去的背影,和昭和晨不屑的目光,齐朗搓了搓有些冻红的手,太子殿下,真的很不喜欢夜家的人呢……

“齐朗郡主,你是没有狐裘?看来是没有适应明城?赶明儿本殿让人送你……”

“那就先谢过太子哥哥了……”

“你……”

来来往往想和昭和晨说话的人,将齐朗与他们慢慢隔了开……

齐朗,韩青木,齐皞,慢慢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齐朗和齐皞又走在韩青木后面,韩青木停下来想要等齐朗,齐朗却示意他继续走……

满天的礼炮声,已经没有礼花了,轰隆隆的声音,有时会让韩青木一惊……

“皞,见过太子殿下了?”齐朗问道。

“嗯。”齐皞道。

“见过商千秋和裴西南了……”

“嗯……”

“国君呢?”

“刚说上两句话,子时就到了……”

“来得有些迟了……”

“军队撤离需要些时间……”

“哦,遇到什么事了?”

“明城外的铁戟军试图阻拦……”

“商家啊……

动手了?”

“郡主交代过,不可在明城动武……”

“那大军是如何离开的明城范围的?”

“混在被驱逐出去的患疫病的人群中的……”

“有那么多人吗?”

“我们将疫病的消息放了出去,以奉县为首,老百姓都以为上面要绞杀他们以阻止疫病的传染,所以发生了动乱,接连岷县,溱县,等明城周边较大的县城都相继发生了暴乱,涌进明城,铁戟军应接不暇,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盘查每一个人……”齐皞说着,看齐朗发了一下抖,不悦的看着前面韩青木身上的白狐裘,又无奈的看看自己本就单薄的过分的装扮……

“阿池什么时候到的?”

齐朗看着齐皞开心的说。

“郡主怎么知道的?”

“这种损人利己的主意,只有阿池想得出来!”齐朗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齐皞爽朗的笑声,引得前面的人频频回头。

“不过……”齐朗语气一转,看着齐皞,“阿池来这里了,纳兰家?”

“郡主放心,元昭族长和瑜族长已经在曲江了……”

“元昭爷爷也来了?”

“嗯,元邵族长说郡主不在之日,他会在,请郡主放心。”齐皞长叹一口气,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的停了下来,“郡主,不用担忧,大部分的黄金军还在极西之地四处镇守,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阿池突然来到明城,是有什么事吧?”

“嗯。”齐皞附在齐朗耳边说,“已经查到疫病的源头了……”

“哦,阿池,这次多管闲事了……我好像说,并不想插手这次的事……”

“……”齐皞在齐朗耳边又轻轻的说了些什么。

“让阿池明天来见我!”齐朗面容微微有些严肃。

“是”

前面,国君似乎已经把象征着繁荣,丰收的种子,洒到了泥土里……

这仪式的完成,象征着整个昭和在这短暂的春天里,一定可以播下让来年丰收的种子……

前面厚厚的人群,堵住了视线,似乎是国君累了先离开了,让大家继续尽兴,人群又陆陆续续的回到大殿了……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样想着,齐朗小碎步跑上前,一把搀住韩青木,把头倒在韩青木身上,晃晃悠悠的……

远处走来的昭和晨,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

“太子哥哥……”齐朗笑着,慢悠悠的说,“朗儿,好像醉了……”

“……”昭和晨看着齐朗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看出真假……

可是齐朗的眼睛朦胧,雾气蒙蒙,看不真切……

“好难受,想先回去了……”齐朗揉着眼睛说,“让皞留下来陪你和商大人,裴大人,一醉方休可好?”

“齐皞,可有这个荣幸?”齐皞一步上前挡住昭和晨盯着齐朗的目光。

“殿下,臣正想和齐皞首将好好聊聊……”裴西南上前,“纳兰郡主,今晚衣着单薄,又吹了风,不适是正常的,殿下何不让纳兰郡主回去休息呢?”

“罢了,你回去吧……”昭和晨看着齐朗耷拉着脑袋,身子在夜晚的风中仿佛摇摇欲坠,不由得说。

“谢谢太子哥哥……”

齐朗靠在韩青木身上看着昭和晨一行人离开,然后,商千秋突然转过头,对着齐朗,开口,没有声音,只有嘴型:“小~狐~狸~”然后,一把被裴西南扯了回去……

后半夜了,真的有些冷呢……

“喝完酒,吹风,果然不是明智的决定……”

韩青木把狐裘退下来,披到了齐朗身上来,并阻止了齐朗的拒绝:“这里没有别人……”

“?”齐朗把自己又缩的紧了些,“走回去,可好?”

“嗯……”韩青木把齐朗搂在怀里,斜着身走,挡住了夜风。

“哎,要是这么一直走啊走啊的就好了……永远没有终点,就永远没有起点……

那样,是不是就会快乐一些……”

沿途,已经有发芽的嫩枝了,风很大,把韩青木的长发吹到了齐朗的面前,遮住了视线……

“青木……怎么办……”齐朗看着韩青木微微带些棕色的瞳孔,声音里满是疲惫……

……

“我,不相信你呢……”齐朗伸了个懒腰,重重的打了个哈切……

韩青木松开齐朗走到她前面,蹲了下去,齐朗愣住,韩青木转头对齐朗微笑,笑容倾国倾城,魔力一般的让人无法抗拒:“睡一会吧……”

齐朗着了魔般的趴在了韩青木的背上,韩青木的背很单薄,身体很凉,很凉,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轻,仿佛怕吵到背上的人儿,那人儿很快就有了平稳的呼吸……

睡着了吗?

白衣男子就这么背着披着白色狐裘的少女,一步一步的移动着,一步一步的走着,远远望去,像是无法分割的整体……

男子背着女子,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走着……

直到东方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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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毒宠:嫡女邪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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