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害井纯柳宁设计 山万里买通娄能
河间府城外有个丰村,住着一个叫井纯的村民,妻子叫冉氏,贤惠勤劳,小妾叫向丽娟,还有个幼小的家童,名叫素贵,虽然年轻却很勤劳。一家人安分守纪,日子过得十分富足。井纯是读书人,雄心壮志,每天闭户读书,只想金榜题名。一天,井纯正从书房往外走,遇到徐家庄的柳宁,他是井纯的表弟,常来借钱。井纯请柳宁到书房,问他来做什么。柳宁满脸带笑说:“表哥,多亏您借我三千吊钱,我感念不尽,但是那点小钱哪里够用啊?才过半个月就快花光了,现在闹饥荒了,所以我又来借钱,求表哥再借我几两银子,等兄弟我有钱的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上。”井纯心想:“他借了这么多次钱,拿去不是嫖,就是赌!我念亲情,他却不知好歹,今天又来借钱,要是再给他,只怕他更加猖狂,不能再借给他了。”于是,井纯微微冷笑说:“表弟,我家就是平常人家,哪有那么多闲钱往外借啊?我劝你从今往后别再张口了,要是你仔细点花,那些钱怎么会用得完?请你回去吧,我家没钱。”说得柳宁羞愧,告辞出门而去。柳宁平时爱嫖赌,输急了还做些盗窃的勾当,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被井纯羞辱一场,走出井家,心下生恨,暗骂:“你不借给我一分钱,反而羞辱我一顿。我一定想个办法叫你家破人亡。我要找个机会对你下手,让你再欺负我穷。”柳宁主意已定,打算先去南门山的山万里家。这山万里是个万恶的土财主,富可敌国,经常与府县官员、乡绅富户来往,为人心狠手辣,好色贪淫,本地的百姓都很怕他。
柳宁飞快地跑到南门山的山万里家。山万里正在门前闲看家丁遛马,一见柳宁来了,便说:“小柳儿,这几天不见你的影儿,想是在干什么好事吧,今天来我这儿有什么事情?”柳宁说:“太爷,听我告诉您,这几天我瞎忙来着,所以没来给您请安。今天特意来告诉太爷一桩喜事。”山万里把柳宁带到大厅,坐在椅上说:“小柳儿,有什么喜事快点讲来,要是合太爷我的心意,我一定会重赏你的。”柳宁说:“您老命犯桃花,天降姻缘了。丰村有个叫井纯的,家道小富,与我有点关系,是我的表哥。他有房爱妾,名叫向丽娟,今年十八岁,美貌动人,面如芙蓉,柳眉杏眼,胭脂点唇,腰似杨柳,十指如笋,金莲三寸,犹如天仙,赛过嫦娥。”山万里闻听,不由得想入非非起来,干笑了两声,说:“小柳儿,你表哥的小妾长得漂亮,与太爷我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柳宁说:“您老人家有所不知,井纯的小妾听见小人说太爷的富贵和宽宏大量,有心想和太爷您相好,但是她觉得井纯碍眼,就背地里和我商量,说叫太爷您把他害死,好一心侍奉太爷。”山万里一听,心里高兴极了,回答道:“太爷我很高兴能赢得美人这样偏爱,她既然有情,我肯定不能辜负她。小柳儿,你去回复美人,叫她耐心等我,过不了几天,我一定会把井纯害死,然后再娶她过门,到时我会重赏你的。”柳宁心中暗喜,立即告辞离开了。
山万里听信了柳宁的话,心中狂喜:“天赐姻缘,我交上桃花运了,这个向氏从未见过我,却对我朝思暮想,情愿当我的侍妾,叫我杀了井纯,我得快点想个办法。”山万里思索片刻后,那贼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来,大喊道:“来人,快把丰村的里长叫来,我有事和他商量!”一会儿,丰村里长娄能被带到前厅。
山万里对他说:“娄三哥,好久不见了。”娄能说:“好久不见,小人给太爷请安了。”山万里说:“娄三哥,前几天你对我说你哥哥的店要添本钱,希望我能借点钱给你,今日叫你来,就是要你来拿银子的。”说完,派人到后面取回五十两银子,交给娄能,然后二人到书房吃菜喝酒。山万里拿着酒杯说:“娄三哥,我问你,我对你怎么样?”娄能连忙欠身说:“太爷对我的恩情比天还高,比地还厚啊。”山万里笑了,说:“娄三哥,我有件事儿求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娄能说:“太爷托我的事儿,我哪能不办呢。”山万里拉住里长,悄悄把要害井纯的话说了一遍。娄能说:“要害井纯,这太容易了,我们就这么办……”山万里听完点点头,又给了娄能三十两白银。娄能拿着银子回家了。
里长娄能回到哥哥的店里,将一个商人用酒灌醉杀死了,把尸首搬到了井纯的门口,又去买通县衙的捕头,在井纯家附近埋伏下来,就等井纯第二天天亮出门,赖他图财害命。
井纯这天清晨要去探望朋友,妻子冉氏叫丫环预备饭菜,井纯吃完早饭,冉氏端着茶水,递给丈夫说:“相公,今天你出门要小心点,我昨夜做了一个不吉利的梦。”井纯说:“娘子,做的什么梦啊,有多不吉利?说给我听听。”冉氏说:“昨晚我梦见阴云密布,咱家房梁折断了,掉了下来,房里地上升起一股黑烟。我被这个梦吓醒了,感觉十分不吉利。”井纯说:“娘子,不要这么多疑。不要为了一个虚无的梦担忧。”井纯说着,走出门,刚迈了几步,就被一东西绊倒,他爬起来抖了抖衣裳,看见是一个人躺在地上,以为是有人喝醉了酒睡在了这里,心里记挂着朋友,便继续迈步上路了。这时,里长娄能上前搭话说:“井相公,你的朋友来看你,因为什么把他灌醉,撵在门外,让他在露天地里睡觉?”井纯回答娄能说:“里长,这个人不是我的朋友,不知为什么睡在地上,小弟起早出门,都被他绊倒了。”娄能说:“原来是这样,哪能喝醉酒躺在您家门前呢?我这就把他叫醒,打发他回家。”
这时县衙捕头走了过来,娄能故意和他说:“陈哥早啊!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把这人叫醒!”二人走到尸体身边,看着尸体脖子上的伤口,假装害怕,大声喊:“井纯你个大胆恶贼,竟然杀了人!”井纯听到这话,很吃惊地说道:“我是读书人,怎么敢伤人呢?不是我干的!”娄能摆手,不容分说将井纯锁起来,送到河间府衙门。
娄能对知府康蒙说:“大人,村民井纯图财害命,天亮弃尸时被小人看见,现已抓到公堂,在衙前候审。”康知府闻听,吩咐衙役把井纯带上堂。康知府打量了一下井纯,觉得他相貌斯文,不像能行凶杀人的人,料想这中间一定有隐情。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跑到康知府面前,低声细语地说:“山万里派人来送礼了。”呈上礼单,康知府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着“纹银五百两”,于是便问:“山大爷为什么送礼?”衙役低声回话,就把山万里要害井纯的话说了一遍。自古都说“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康知府收了资财,吩咐说:“让送礼的人回去告诉山大爷,他托付的事情我会办好的。”衙役下去把这番话告诉了山万里的家仆。
这个贪钱的康知府先前看井纯年轻俊秀,相貌斯文,还想为他洗刷罪名,如今收了五百两银子,就要动刑审问井纯。康知府顿时变了嘴脸,一拍惊堂木,问:“井纯,你图财害命,罪恶滔天,你把杀人凶器藏在什么地方?从实招来,免得大刑伺候!”井纯磕头回答说:“青天在上,小人虽然是村民,却读书知礼,秉公守法,还想考个功名,怎么敢胡作非为?希望大人查明案情,放了小人,井纯全家都感激大人的恩德啊。”康知府假装生气地说:“井纯,你图财害命,有人证在此,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吩咐衙役动刑。衙役将井纯按倒在地上,脱去他的鞋袜,套上刑具。井纯疼痛难忍,昏死过去,被衙役用水弄醒。井纯心里暗骂‘贪官’,嘴里不停地喊冤,说:“大人作为父母官,冤枉好人,不为民除害,白吃朝廷俸禄!”
康知府听后气得火冒三丈:“给我加刑!”衙役不敢怠慢,对井纯刑上加刑。井纯一介书生,哪能承受这些疼痛,无奈之下只能屈打成招,并被衙役拽着手指画押,关入死牢。
井纯身陷死牢,哭得撕心裂肺,惹人伤心。有一个叫闻中的狱卒,见井纯图财害命是一桩冤案,十分同情他,为康知府贪赃枉法忿忿不平,却不敢多说,一来怕康知府,二来知道山万里的势力很大。狱卒闻中同情井纯,走到井纯跟前说:“井相公,你现在在监牢,你家人可能还不知道,要不要我到您家去送个信儿啊?”井纯喜出望外,说:“您的大恩大德,我井纯以后一定会报答。”闻中说:“井相公放心,送信给你家人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打点救你的。”说完就离开监牢。闻中找到井家门口,大声敲门。井纯的妻子冉氏正在房中闷坐,听见有人敲门,吩咐素贵:“快去开门,想必相公回来了。”家童走去开门,抬头见闻中,就问:“您来这儿有什么事么?”
闻中说:“我来带个信儿。你家相公今早出门去看朋友,被官府捉去,说他图财害命,并严刑审问,他抵不过酷刑只能当堂画押认罪,现在被关在南牢。我念他是个读书人,所以来送信儿,你们赶快给他送饭,使钱打点打点官府,晚了你相公的性命就保不住了。”素贵一听顿时脸色就变了,进屋把狱卒的话告诉了二位夫人。冉氏和向氏听完吓得没了主意,只知道哭。素贵说:“夫人,相公含冤,现在被关在牢里,你们不要光顾着悲伤,快想办法搭救相公要紧。”二人听说,马上止住眼泪。冉氏望着向氏说:“妹妹,快点准备饭菜,先去南牢给相公送饭。”向氏说:“姐姐,你去监牢给相公送饭,我在家中想一想办法,替相公伸冤,救他出来。”冉氏满面流泪,说:“妹妹,纵然要去鸣冤,也等我看相公回来再商量。”说完,和丫环把饭菜装在饭盒里,带着家童,去南牢给井纯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