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无风无月
入夜，长华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汤阿姆没有正面承认，可她的反应，却已说明长华猜测的没错。
她大约真的不是皇帝的女儿。
相貌上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性格上也不算相像，虽然长华还没拿到什么证据，但光是想想，心中也久久不能平静。
适才她极力掩饰，可表面上的粉饰太平能欺骗别人，却终究不能欺骗自己。
春夜安宁，睡在外间的汤阿姆呼吸均匀，长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终究是睡不着，便爬起身来，绕过汤阿姆，走出了倚云轩。
这座轩馆建与静园中的一处高台之上，四周围有回廊，廊下挂着灯笼，渐次隔开，倒像是吸引人向前一般。
今夜无风无月，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长华便只沿着回廊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不想竟行到了吟风堂前。
吟风堂也建在高台之上，与倚云轩遥遥相对，中间有回廊相接，长华先前不知，直到看见了明晃晃的牌匾，她才知道自己来了哪里。
若是今日之前，长华会走上前去，敲开穆元景的房门，叫他出来与自己闲谈，直到自己生了困意。
可如今，长华却迈不动脚步。
穆元景待她很不错，她先前只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可如今，想到穆元景可能与自己无甚血缘关系，长华的理直气壮便荡然无存。
这种感觉很是沮丧，长华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不过尚未付诸行动，她便听见一声轻微的开门声，抬眸望去，就见穆元景穿戴整齐，正站在吟风堂前向她看过来。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便不好立刻退走，长华就笑着打招呼：“阿弟还没睡？”
穆元景点了点头。
他今夜一见阿姐便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虽然阿姐掩饰的很好，但掩饰的越好，便越是证明问题很大。
只是阿姐不想说，他便也不问。
可终究还是担心。
借故留下来，一来是顺从心意，不想回宫，二来，他也有些放心不下。
所以，阿姐一来他便发觉了，本来等着阿姐来叫他，可没想到，阿姐在外头站了片刻竟然要走，穆元景这才自己现身。
长华懒懒地笑了笑，道：“晚睡不好，阿弟早点歇息吧，我也回去休息了。”
穆元景却看着长华，道：“阿姐，我睡不着。”
长华稀奇：“怎么？阿弟还认床？”
穆元景却并不回答，只道：“阿姐又为何睡不着？”
长华叹气，只道：“阿弟陪我走走吧。”
穆元景点头，只是这静园颇大，长华带来的人手并不充足，除了她居住的倚云轩，还有穆元景占下的吟风堂，其余各处的灯火都未点燃，黑漆漆的也无甚好看。
长华略走了走便觉得无趣，又带着穆元景回了吟风堂，道：“罢了，搅扰了阿弟，倒是我的不是，好了，我回去休息，阿弟也……”
穆元景却不等长华说完，便道：“阿姐想喝酒吗？”
嗯？
“这吟风堂中放着几坛酒，好像不错，我想尝尝。”穆元景道。
长华：“……”
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穆元景分明是为了她，却事事揽到自己身上。
她何德何能，让穆元景对她如此关切呢？
“阿姐？”穆元景轻轻地催了一声，目中有担忧，也有想为她分担的渴求。
长华哪里扛得住？
她早就说过，穆元景生了这么一副多情的样子，他要做什么，还真难有人能拒绝他。
“好。”
见长华只在回廊处站着，并不想进入吟风堂，穆元景便进去将酒坛搬出来，放到了吟风堂前的高台上，又搬出一张案几，两个酒碗，拍开泥封，将那酒液倒了出来。
长华席地而坐，看着穆元景忙活，心中那空落落的感觉总算驱散了些。
见穆元景倒满一碗，长华便点了点头道：“好了，你现在不宜饮酒，便只陪着阿姐喝吧。”
穆元景却不肯，道：“母妃曾说，此生惟愿我平安顺遂，那些繁文缛节，母妃不会在意的。”
说完便也给自己那碗满上了。
长华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酒却是好酒，长华喝了一口，直觉清冽提神，便一仰脖，将一碗酒都倒进了肚中。
穆元景陪饮，也就一口干了。
然后他继续满上。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不知道喝了多少碗，再倒之时，酒坛竟已空了。
长华不满：“阿弟，你方才是不是偷偷多喝了？怎的这么快就没了？”
穆元景好生无辜：“怎么会？我跟阿姐喝得一样多。”
长华也不辩解，“哦”了一声，叫穆元景再去拿酒。
穆元景便站起身，在吟风堂中转了一圈，空着手出来了，却见长华已醉倒在案几旁。
他却在对面坐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夜风袭来，他才惊觉风冷，小心翼翼地将醉酒后少女抱回了吟风堂中。
第二日，长华倒是早早醒来，而后便接到了自家公主府前门庭若市的消息。
饴沙早就跑去看了，而后便又一溜烟的跑回来，对长华道：“公主，谢府管家，大长公主府的管家，还有朱氏陆氏张氏萧氏……好些人抬着贺礼在我们府门前等着呢！我们发财了！”
长华眼睛一亮，这小丫头……太会总结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赞，就见汤阿姆带着人走了进来，听见了饴沙的话，便斥道：“又乱说！这可是建康，怎还能跟以前那般口无遮拦？叫人听见了笑话！”
饴沙吐了吐舌头，娇笑道：“我知道啦，阿姆放心，我在人前可一点不乱说！”
汤阿姆嗔了她一眼，也拿她没什么法子，只叫人给长华和穆元景上早膳。
穆元景坐在一边，见长华低眉浅笑，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不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昨晚上的阿姐有些不对劲，可她掩饰的很好，他想问，又觉得阿姐并不想让人知晓，只得将疑惑埋进心里。
不就是贺礼么？
既然阿姐喜欢这些，那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