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祭典前夕
气温已经冷起来了,刚下了一场阴雨,将多洛镇的郊外搅合地一塌糊涂,遍地都是寒凉的泥浆,天空上遍布着连绵不见阳光的阴云,再过几天,恐怕连雪都会落下。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消息,因为这个时候,曼顿领中的所有家庭都已经藏了一笔不错的积蓄,那是辛勤一年的收获。
但即便是现在,奇烈仍然在外面的世界不停忙碌奔波着,他刚处理完两个村落的纠纷,带着自己的小喽啰们将两个村子的村长全部抓了起来,正押着他们朝镇上的地牢赶去。
如果幸运地话,他们在缴纳一笔保释金后还赶得上秋收祭典。
维持贵族的体面并不是一件容易轻松的活计,而日复一日整修一名骑士的铠甲和武器,战马的饲养更是一件要命的活计。
如果没有一分体面的工作,这些东西可以轻易压垮一个三口之家。
不过,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说,奇烈很厉害,除了自己的骑士生涯,兼顾着还生了一大堆的孩子,还能攒下不错的积蓄,这让他得已以体面的姿态回到家族的聚会中去。
终于交代完了所有的工作任务,奇烈骑着自己的小马回家了,连铠甲都没有脱便坐在家里的板凳上,带泥的皮靴垮地一下敲在了地板,扔掉一只手套后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到铠甲下的缝隙里,扣出一条绳挂,扯着它拉出下一个小锡壶。
这是北方雪域的冰茅烈酒,有着其它大陆所没有的醇厚和粗犷。
奇烈扯下瓶盖,对着小瓶口小小地嗦了一口雪域来的烈酒,那一口热辣的火劲沿着喉管一路燃到了胃里,刺激的酒精让奇烈的脸挤做了一团,半晌后,那一口热辣化为蔓延至全身的热意,奇烈哆嗦了一下,顿时舒展开了眉头,抿着嘴里的余味,棕红色的小胡子一翘一翘,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口熏熏的酒气。
平日里凶狠的吊眼角在此刻没了棱角,只有发自内心的舒坦。
这半个月以来,虽然天气转变,有所寒凉,奇烈却过得很舒坦。
一是因为大儿子西撒独自猎获了一只一阶魔兽,而且还是从嘴里直贯脑花的那种,皮骨晶核都保存地非常完整,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而这也意味着,西撒的苦日子应该是过完了,他所在的佣兵团可能会稍微重视一下这个小伙,给他一些更重要一点的任务。
二便是因为没有看到歌瑟,连带着一笔伙食费也消减下来。
所以,当奇烈听到敲门声,打开自己家的门而看到歌瑟之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将其整个囫囵打发给正在给家里人收拾行李的夫人斯戴丽,他花了好些功夫说服了自己的夫人,并让其给歌瑟挑一副好的衣装。
看着笑眯眯的歌瑟,斯戴丽打了一个寒颤,确信不是因为天寒,而是因为去年那个人的阴影实在有些太大了,就像一场噩梦。
如果可以地话,她一辈子都不想和这种家伙有更多的接触,但如果是奇烈一定要这么地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斯戴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了线尺,看着歌瑟,身体动作相当僵硬。
那是用来测量身体尺寸的,好趁现在给歌瑟立即制作一套衣服。
看着斯戴丽手里的线尺,然后看了看斯戴丽的眼睛,歌瑟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了。
他用掌心贴着自己的胸脯,微笑之中带着不容置疑,对衣物这种身外之物拒之门外的疏离:
“请恕我接受不了您的好意,我这一身桀骜的肌肉不接受这种软弱的东西,天生的完美肉体不需要任何遮掩和保护,它需要在阳光中绽放他的棱角和魅力...”
“那你为什么要戴帽子呢?它不需要晒太阳吗?”
小安娜偷偷从斯戴丽的身后钻了出来,有些怯怯地拉着斯戴丽的衣袖,又有些好奇这个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伸出手,用手摸着歌瑟头顶上的帽子,天真地问道。
两个差不多高的矮子你看我,我看你,直到歌瑟抓紧了自己仿照沙漠地带的游牧民的异域风格大革帽,将帽檐下拉,遮住了眼:
“这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呢?”
安娜再次重复地问道。
“不一样...”
歌瑟的话语是那般无力。
安娜歪歪头,用困惑的目光看着歌瑟,直到歌瑟彻底败退:
“请别动我帽子,穿衣服地话,能到出发的时候再说吗?”
颤抖的声音,寓示着被剥去心防之后,歌瑟所紧紧拉扯在身上的最后的遮羞布。
他无法用这个头型坦率地面对世界。
第二天的清晨,根据贵族参加宴会时的讲究,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新的衣服,这些衣服以后也不会再穿了,这是体面。
奇烈穿得一身大红色的低襟紧身西装,露出内里衬衫的白色底子,手里是漆黑的手杖,杖头是足寸的金子,笔挺的裤子要没一丝褶皱,胡子要工整,头发要打上几点特殊的发油,直到笔直地反光——
这是体面。
斯戴丽夫人一身紫色的皮裘,通过紧缚和扣子,将身体曲线绷成了s型,虽然对于这个季节来说实在有些太厚了,可是——
这是体面。
小女儿们是红黄蓝三色的长袖棉裙,带着蕾丝的绣饰,这可将丫头们冻得死活不愿意出门,连门框都差点扣烂了,被奇烈一手一个提出了门外。
今年大儿子不回家,所以只有二儿子诺曼和三儿子修斯,带着几分成年人身材的他们尚且显得有几分遮掩不住的羞涩,但时间久了,那一身笔挺的燕尾服也将他们承托地似模似样。
他们都没有戴帽子,但是歌瑟有。
不过,歌瑟从头顶上那超大的宽檐大革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顶帽,刚好遮住了歌瑟头顶还未长全的旱地,其它的和奇烈两个儿子的衣服款式差不多,一身修身的深紫色小燕尾服让歌瑟的气质变得安静了许多,内里的白衬衫袖口微微从燕尾服的袖套中露出,让此时长相太过稚嫩的歌瑟平添了几分可爱精致的气质。
但这对一个年过二十的年轻人来说,这是过于要命的公开处刑,但歌瑟已经顾不上这点——
就在穿上这套衣服的瞬间,歌瑟身上的衣服便爆发出了有缝线绷断的声音,歌瑟深吸一口气,秉着对任务的矜持,往身上了全部的心神才能不让自己将整件衣服绷烂。
如果不是奇烈三个女儿做榜样,歌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将门槛扣烂。
最重要的是已经来不及了,奇烈约好的马车已经就位。
这便是踩点的坏处,甚至为了歌瑟身上的这套衣服,奇烈也付出了小几枚金币——
正装可一点也不便宜!而且根据贵族的礼仪,所有的正装都只能穿一次,这便是所谓的体面!
而为了这种体面在这时候插队,须得付出代价,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裁缝坊全部都是加紧加急了在做衣服,为的便是在介节日之前赶制出所有的礼服订单——
也就是说,即便是奇烈有着骑士的身份,在这种时候也得加钱!
为此,奇烈的脸都臭了几分,看着衣着体面的歌瑟总想上去找茬...
呼帕觉得很好看,不知道参考了哪个人身上的服饰,变出了一身差不多的燕尾服,帽子下拖拉着两个未用发绳扎住的长辫子,如同一个衣着得体干练的执事一般。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进马车里,在马夫的皮鞭声下,与即将到来的阴雨,歌瑟开始向着约定奔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