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准备
“贺叔，不管你或者谢家的其他人是怎么评价舅舅的，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谢家新一代的偃甲技术，是被舅舅带来的变革推动进步的。谢家如今不再以出身血统论资排辈，也是舅舅的功劳。
我知道，谢家的偃师，守着那座云中城，他们认为自己可以千秋万代，永存不朽。可是，贺叔，没有人知道改变什么时候就会发生。”
谢贺沉默着，看着谢天衍，听着谢天衍说话。
就像很小的时候那样。
那个时候，谢贺还年轻，他刚被指派过来担任宗支三兄妹的护卫。
他就是这样，坐在屋檐下，看着那三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疯跑，说着那些远大的理想，不着边际的期望，那些童言无忌。
总有些人，一身的血液永远都是温热的。
谢贺认为谢天衍就是这样的人。
哪怕他已经将自己的身躯抛弃，以一具幽偃甲的身份出现在谢贺的面前。
之前，谢贺抗拒跟谢天衍谈论，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谢天衍，从头到脚，除了最深处核心当中的灵魂之外，他没有一处是原装的血肉。
对谢贺这种偃师来说，与一具幽偃甲说话，还是会有非常严重的违和感的。
他们头脑清明，随时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具偃甲。
这种意识会让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将自己与对方看做两个不同的立场，形成两种不同的高度。
偃师在看偃甲的时候，使用的是俯视的角度。
可是谢贺却不能俯视谢天衍。
所以谢贺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听，听着谢天衍进行陈述。
“百年之前，谪仙人将这方天地封印，没有凡人再能登仙。这几百年来，关外的偃师虽然并不常出世，可是谢家的名声却一直不减，甚至还隐隐有提升和扩大。
为什么？
是因为当凡人没法突破顶点的时候，偃术就是这方世界中最强大的力量。
偃师没办法突破，可是偃术能制造出完全超越凡人的偃甲来。
云中城为什么具备那么大的威慑力，北方草原上的蛮族连牧马关都不敢来看一眼，还不是因为云中城镇在那里。
没有仙人的世界里，半仙境界的偃甲，就足以横扫天下。
那是你们的年代。是谢家哪怕不露脸，但是全天下都得给谢家面子的年代。
可就是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看见了未来。
他为什么要去禁地将幽偃术的卷轴偷出来。贺叔，你知道吗？”
谢贺摇头，“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些。”
“因为舅舅他发现了一头大妖的封印。”谢天衍说。
谢贺惊讶地张开嘴，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才道：“谢王侯他，他早就发现大妖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天衍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天幕，回想了片刻，然后道：“应该是你担任我们护卫的第二年。那个时候，是你们这一代的家族子弟们开始走向家族的各个产业的时间。”
“我知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谢王侯他才渐渐地被家族中人重视起来。他本来籍籍无名，甚至连偃师都当不了。但差不多就是那一段时间里，他突然就崛起了，像是一个奇迹，带来了无数的变革，无数的传奇。”
谢贺的思绪也在往前走，走回了那段峥嵘岁月。
所有的谢家人都得承认，谢王侯是一个风云人物。
如果他没有闯入谢家禁地，窃走幽偃术卷轴的话，长老会总会有他一席之地的。
“是的，舅舅是个传奇，但他并不满足与当一个传奇。我记得那一天，是长老会来人，想找他进长老会去。
但舅舅出门了，我们留了那位长老大半天时间，舅舅都没回来。
后来，那位长老等不及，先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舅舅后脚就回来了。
舅舅回来的时候，一身是伤。”烛龙生开始回忆。
“贺叔，你知道的，真正的偃师在面临战斗的时候，很少会受伤。因为偃师跟那些锻体的门派体系不同。只要偃甲还在，偃师就拥有无数的机会。
但是那一天，舅舅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他是靠一口气硬撑着返回谢家的。
等他跨进我们门槛的之后，他冲我们说了一句话。
舅舅说‘要变天了’。
然后他就昏迷过去。
等长春阁的大夫将他救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
舅舅一醒来，就将妹妹他们，还有其他下人给屏退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他拉我过去，第一句话说的是‘天衍，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话来，但是当时我摇头说了不信。
舅舅就笑起来，笑得咳嗽了好一阵。
再然后，他告诉我，他发现了一只大妖，它的名字叫做撼岳。
‘它会是我实现理想的基石’，舅舅当初是这么说的。
然后他就硬撑着下了床。
又半个月之后，我们去探望一直埋头工坊的舅舅，他像是着了魔似的在图纸上画着人形的巨大偃甲。
那是超越云中城的伟大偃甲，舅舅做出了许多许多的设计图，但是都不可行。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系统地学习偃术，和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起哄的妹妹她们不同，我从图纸上看出了一些东西，一些可能。
我对舅舅说，舅舅，太巨大了，这样的偃甲，不是偃术能够支撑得起来的，它们巨大得仿佛是神祇。偃术达不到那种程度。”
谢天衍交叉双手，撑住两个膝盖，然后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交叉的指关节上。
“舅舅没有反驳我的观点，因为他自己也已经发现了，偃术差了很多。舅舅说不应该，谢家的偃术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空缺，一定是什么重要的地方被人隐藏了起来，谢家的偃术还有问题。
再接着，舅舅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原来谢家的偃术是不完整的，欠缺了主杀伐，缺人性的那一部分。”
“幽偃术。”谢贺说道。
“是的，我和舅舅发现，偃术，需要加上幽偃术，才能最终成为完整的体系，成为真正的偃术。”
谢贺：“这就是谢王侯潜入谢家禁地的原因？因为他发现了那只大妖……”
“对，舅舅说过，要变天了。他早就已经开始应对大妖的复苏，只是无人知晓。因为那个时候，谢家还在坚持血统，还在将无数的人才随意地抛弃到那些无足轻重的产业当中，还在修行残缺的偃术。
我和舅舅并不是疯了，我们只是想要为以后，做一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