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二·一个小兔叽（一）
福宸公主婚后一年,生了个女儿，落地后不到一个时辰，刚把消息报到宫里,就封了郡主，足以表达仁宗皇帝的兴奋之情。
在古代,女子十八岁成亲都算是晚的，福宸公主二十二岁才生第一个孩子,不止是陛下,金陵城中但凡有点头脸的纷纷上门贺喜,姬重锦更是直接叫人抬了几筐铜钱与红鸡蛋,就摆在公主府门口，不管是谁，只要来说恭喜，想要多少随手拿。
为此，公主府整整热闹了有一个月。
福宸公主睡足一天醒来,开始坐月子。
其实福宸公主这个年纪生孩子,母子才是最安全的，为何古代生孩子都跟过鬼门关似的？十六七岁的女孩,身子还没长好,哪里合适生孩子？
福宸公主心情好,刚生完孩子，脸色也很红润，身体更是健健康康的。
她觉得现下的自己不太好看,连姬重锦都不愿意见，非说要过了七天才见。
家人们都很担心,最后说了半天,福宸公主只答应让姬昭进她屋子。
在姬重锦有些哀怨的眼神中,姬昭“哈哈”笑着进去见福宸公主，福宸公主靠躺在床上，就着侍女的手吃东西，见他过来，也不客气，指着床边就叫他坐，还问：“你吃不吃？味道不错。”
姬昭瞄了眼那碗，甜酒酿卧蛋，明显是给福宸公主补身子的，他赶紧摇头，他才不要吃！！
福宸公主吃完，又道：“去把小郡主抱来。”
姬昭笑道：“别了，宗祯正稀罕着呢，好不容易过来见一眼，抱着不肯放，姬重锦要气死了，抱不着女儿就算了，妻子也见不着。”
福宸公主被他逗得笑出声。
“她们都说你好，不亲眼看过，总归不放心，这下我亲眼看到，的确气色不错，这样我们就都放心啦。”
福宸公主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言道：“生得还算顺利，孩子也知道疼我这个娘。”
姬昭点头，福宸公主生孩子的时候，他也在这里陪着，本以为要陪好几天，结果福宸公主早上发动，下午就生了！就连御医都称稀奇。
两人没说几句，话题就又绕到出生才几天的小孩身上。
陛下封了郡主，名字留给他们夫妻自己取，姬重锦为此竟是焦头烂额，硬是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名字，姬昭说给福宸公主听，她一阵笑，又说小郡主到底有多可爱，说到福宸公主有了困意，姬昭才出去。
面对姬重锦的盘问，无论他怎么说，姬重锦也没放过他。
直到又有人来公主府送礼，还是姬家那边的亲戚，姬重锦不得不去见人。
姬昭赶紧溜去小郡主的屋子，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非常安静，他也不由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撩开帘子，看到蹲在摇篮旁的宗祯，乳娘瞧见他，立即给他行礼，宗祯回身看来。
“嘘——”姬昭快步走上前，跟他一起在摇篮旁蹲下，看里头睡得香甜的小宝宝。
真是太可爱了啊。
刚出生的时候看不大出来，浑身通红，这几天，五官渐渐显现，眼睛格外像姬重锦，眼线极长，眉眼上扬，长大了一定非常漂亮。总体来说，目前来看，还是像姬重锦更多一点。
神奇的是，福宸公主与宗祯没有一点相似，小郡主的鼻子却和宗祯非常像。
可能还是应了那句外甥像舅舅吧！
姬昭陶醉地看了很久，鼻尖全是小孩儿独有的奶香味，越看越喜欢。
后来还是宗祯将他拉起来，姬昭的腿早就麻了，要不是宗祯扶住他，他准得一头栽倒，宗祯带他出去，将他按在椅子上，在他身边坐下，将他的腿放到自己腿上，帮他按着，无奈道：“我听乳娘说，这几天，你成天就这么在摇篮旁趴着，她们也不敢不让你看，说你腿麻过好多次了。”
“哼哼，说得某人不趴似的。”
宗祯笑：“我是懂得节制的。”
“没办法，小郡主实在太可爱了，怎么看都不嫌腻！而且，她长得很像你！我看到她，就会想到，你小时候是否也是如此软软地睡在摇篮里？”姬昭双手握紧，继续陶醉，“想到这里，就好开心啊！！”
宗祯捏着他的腿：“你这话可别叫姬重锦听到，人家非得气死，好好的女儿，明明也更像他，到你嘴里反倒像我了。”
“我就私底下说一说过过瘾嘛！”
“还麻不麻？”
“好一点点了。”
宗祯再继续捏，交代道：“我稍后得回宫，还有很多奏章要看，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再这么不懂节制地，自己也不睡觉，没日没夜地跑来看孩子，就把你关在宫里不许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宗祯知道他根本就做不到，也不忍真的吓他。
姬昭即便是从旁的地方来的，可他也不是天生喜欢男人，原是可以拥有孩子的，谁叫姬昭遇上了他。
他们俩都不会有孩子，好不容易福宸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这么稀罕也是应该的。姬昭也只能稀罕福宸的孩子了。
待到姬昭的腿能正常走动，宗祯又交代一番，再进去看了看小郡主，这才回宫。
宗祯并不知，姬昭在门口目送他去宫里后，心里与他是一样的想法。
他想的是，宗祯这么喜欢小孩，却因为他无法拥有，多少也是有些怅然的。
有些人天生不喜欢小孩，那也算了，他们俩倒是真的挺喜欢的。
不过，于姬昭而言，孩子与宗祯比起来，还是宗祯更重要！
没有就没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们俩就把福宸公主的孩子当做自己的，给他们更多的爱吧！
福宸公主出月子后，姬昭才回自己的家，即便如此，也是三天两头地往公主府跑。
从前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都给自己，给宗祯买，如今是只想着小郡主了。
宗祯也是，时不时地就从宫里往外送东西，至于陛下那更是不必多提。
带着大家的爱，小郡主平安而又快乐地度过她人生的第一个新年。
到上元节那天，姬昭也顾不上自己去看灯会，依旧守在公主府里围着小郡主玩，因为从前的踩踏事件，这几年但凡到了上元节这日，宫里都会派许多禁军在城里四处巡逻，陛下自己也不过节，在宫里严阵以待，就怕又出什么事。
然而，陛下平素不好出宫，小郡主也还小，不能出门，陛下这个外祖父至今还一次都没见过孩子。
今年上元节这日，他偷偷来公主府见孩子，宗祯镇守宫中。
公主府里热热闹闹的，姬昭觉得宗祯自己待在宫里有点可怜，他和大家说了声，去宫中陪他。
他想去街上买盏灯带去给宗祯，就绕路去了趟朱雀大街。
街上照例是热热闹闹的，姬昭还记得从前在灯市上遇到宗祯，宗祯被他逼着买给他的兔子灯，他现在想到还是不觉笑出声，他们的车在街头停下。
他与殷鸣、尘星一起步行进去买灯。
他道：“你们帮我看看，当年那个摊子可还在。”
尘星点头：“您放心吧，那家灯做得别致，我看也就他一家了，只要他出来，好找得很！”
殷鸣跑到前头去找，不一会儿他回来，指着身后，笑道：“出摊了！还在原来的地方！”
“太好了！”姬昭拢住身上的大毛披风，加快步伐，果然远远地就看到灯架上的兔子灯，他激动道，“带轮子的，和从前的那个好像！”
从前的那盏灯，至今还在家中库房放着呢，他一直保护得很好。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灯架前，伸手就去取那个灯，几乎是同时，旁边已经伸来一只手，也去拿那盏灯，那只手甚至碰到了灯，姬昭侧脸看去，那人也“咦”了声，回头看姬昭。
姬昭看到那人的脸，愣了愣。
那人先收回手，朝他笑了笑，回身要走。
“稍等。”姬昭叫住他，他诧异地回眸看来。
姬昭将灯拿下，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也要买这灯？”
“嗯，是。”
姬昭将手递上前：“你先碰到的，是你的。”
“啊——”那人略显迟疑。
“给你吧！”姬昭痛快地将灯塞到他手中。
他迟疑片刻，问姬昭：“可是，你也很想要。”
姬昭反倒笑出声，说实在的，今天若是换个不讲理的，他还真不愿意让，偏偏遇到个这么讲理的，的确也是这个人先摸到灯的，他自然愿意让了。
况且，这位少年，长得好漂亮啊！！
漂亮又有礼貌，眉目如画，看得赏心悦目，一盏灯嘛！
他家里有那么多盏灯呢！
他不在意道：“我再问老板买一盏便是，无碍！”
那人抱着灯，眨了眨眼，似乎还有点想不明白，还有点呆呆的。
姬昭再笑，真是可爱啊，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和他刚来这里时差不多大。
姬昭回身问老板，还想再买一个，老板抱歉道：“郎君，兔子灯就这一个了。”
姬昭难免有点失望，不过灯已经让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姬昭朝那位抱着灯的少年笑着点点头，打算离开，那位少年却跟了过来，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尘星嘀咕道：“奇怪，那人跟着咱们做甚……”
姬昭还没说话，灯摊的老板追了过来：“等等！等等！这位郎君，您还没付钱呢！”
姬昭闻声回头，方才那漂亮的少年则是不解地站在原地，他看看老板，又看看姬昭。
姬昭这才仔细打量这位少年，见他身上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料子，流光溢彩的，非常好看，总之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吧！决计不是那种买不起灯的人。
想必老板也看出来了，态度就比较好，他笑道：“这位郎君，此灯六十文。”
“哦。”少年“哦”完，却不见动作，依旧抱着兔子灯站在那里，他还打量了一番怀中的灯，露出很满意的模样，半点没有被要钱却不给的尴尬与局促。
“……”热闹的街市上，因此出现一小片诡异的沉默。
后来是姬昭看不下去，立即示意尘星去付了钱。
姬昭怀疑这位少年脑子可能不太灵光，恐怕是跟家人走散，长这么漂亮被坏人骗走可不好啊，他有些担心地走上前，问他：“你为何要跟着我们？你的家人呢？”
他理所当然道：“你把灯让给我了，我想感谢你。”
姬昭笑：“我说了呀，是你先碰到的！你的家人呢？你告诉我，我送你过去吧。”
说话间，尘星付好钱回来了，惊讶道：“不知为何，那位老板回到摊子上，突然从袖中摸出一个金元宝来！还是一百两的那种！当真是忽然出现的！我亲眼见着的！都说是遇到神仙了！”
“可能是走了什么财运吧。”姬昭并不当回事，继续问少年，“你想到了吗？”
少年道：“我就是不想见到家人，才来这里。”
“吵架了？”
“嗯。”少年噘了噘嘴。
姬昭更觉得他可爱，他护着少年往一边走了走，走到人少的巷子口。
巷子口即便有灯光漏出，相对而言也暗了许多，姬昭发现少年的头发却隐隐罩着一层光，他心中称奇，又问：“你可是金陵人士？还是外地来的？”
少年道：“我已多年不曾来过这里。”
那看来就是外地人啊，也对，若是金陵人，长这么漂亮，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姬昭又问：“你们是在城里有自己的宅子，还是赁宅子住，或是住客栈呢？”
总之他就是想打听出少年的出处，再把人给送回去。
少年却摇头，只是道：“我们不住这里。”
姬昭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你说这个少年看起来不灵光吧，却又总能把问题回答死。
他想了想，问：“你的灯是买给谁的呀？”
“买给我的宝宝。”
“……宝宝？”
“是啊，我的宝宝，他最喜欢兔子，他自己有只兔子。他的孩子，也喜欢兔子，我买来给他，他很忙，也已很久没见过兔子灯。”说到这里，漂亮而又冷漠的那张脸，总算是露出笑容，简直是惊为天人的脸。
姬昭好笑：“宝宝，不会是你养的小兔子吧？”
少年不悦：“才不是，兔子是我宝宝养的，他不是兔子，他是——嗯——”
姬昭等着他的话，见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心里倒也没有特别好奇。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少年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啊！才十五六岁，上哪里有孩子去！更别说，他的孩子还有孩子！简直是匪夷所思嘛！
姬昭见问不出话，也不好把这个很有缘的漂亮孩子给随意丢在路边，他问：“要不，我请你吃汤圆吧？汤圆你知道的吧？”
少年笑得很温柔：“我知道，我从前也很喜欢，我喜欢桂花馅儿的。”
“那我就请你吃桂花馅的！”
姬昭带着少年去吃汤圆，还教他将兔子灯放在地上，拉着灯滚，他却舍不得，坚决说是要送给他的宝宝的，姬昭继续当他胡说八道，又叫人赶紧去打听到底谁家走丢了这么个孩子。
哪怕是外地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长成这样，穿成这样，就不可能是普通人，想来应该不难找。
他们找到一个食摊，叫了两碗汤圆。
别看少年长得那么漂亮，实际他的性子挺冷的，兴许是发现姬昭对他挺关心的，他开始不时对姬昭笑，汤圆上来后，他小心地用勺子舀了个，轻轻咬了口，吸了口桂花馅，他的眼睛微瞪，惊喜地抬头看姬昭：“有桂花，也有芝麻。”
“是啊！好吃吗？”
“好吃！”少年用力点头。
姬昭笑出声，更觉得他可爱，姬昭介绍道：“这家可以说是金陵城中最好吃的汤圆了。”
“真好啊。”
姬昭已经把他当作异乡人，随口道：“那你往后搬来金陵住好了！”
少年放下勺子，认真道：“金陵再好也不是家，我还是喜欢与我家人住一起。”
姬昭便笑着趁机劝他：“那你就不要再跟你的家人吵架啦。”
少年又开始噘嘴，姬昭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这位少年真的很单纯的样子，姬昭觉得他比自己还傻……坦白说，姬昭自认并不傻，只是懒得过问俗事，可这位少年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难得管起闲事：“你是为何要与家人吵架呢？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家人们，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解决的呢？家人永远都是最包容我们的啊。”
姬昭没指望他会说，他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甜汤，小声道：“他骗我……”
姬昭有些懵，这种酸溜溜的熟悉味道，对方真的是家人吗……
少年用勺子用力戳开汤圆，气愤道：“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神——一个女的很亲密地说悄悄话！他还不告诉我！”
姬昭乐了，他气起来，就没有那种冷漠高傲的神仙样子，就好像身边见到的活生生的人。
气完，他又继续伤心：“我很生气……我就出来了，不知道去哪里，就来了这里……他应该猜不着我会来这里……”
姬昭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所谓的家人的意思。
姬昭推己及人，也是难得开导人，他还思考片刻，才开口：“其实，两个人过日子吧，与刚好上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刚在一起的时候，甜蜜蜜的，什么都是好的。过日子就需要磨合，那就需要互相包容嘛，包容呢，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啦。”
“我没有不信任他，我只是很生气！我要杀了那个女神仙……女的……”
姬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神仙不神仙的？
少年握拳撑着桌子就起身，恍然大悟地道：“对啊，她让我不高兴，我直接去杀了她就是。”
姬昭见他还真的要去杀人，赶紧伸手将他拉回来，为了更好地劝他，甚至与他坐到一边，劝道：“怎能动不动就杀人呢？这可是犯法的呀！”
少年得意地“哼”了声：“我眼里没有法。”
姬昭都想给他竖大拇指，不过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姬昭拿自己做例子：“像我家人难免也有人在他面前大献殷勤，对他不怀好意，我也见到过，可是我们要相信他嘛！”
少年瞪他：“你不气么？”
“气啊，可事情总要讲道理的嘛，而且凡事我们要问清楚，如果的确不是他的错，他被人献殷勤，也是很无辜的很可怜的。”
“这样吗……可我还是很气。”
“其实只要你的家人眼中只有你，只喜欢你，那有再多的人献殷勤又何妨？而且啊，你想想，那些人吧，看得着，吃不着，摸不着，该是他们气死了吧！”
少年笑出声，笑得眼睛亮亮的，有瞬间，姬昭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他发现少年的眼睛变成银色。他挤了挤眼睛，再用力睁开，发现是自己的确看错了。
少年笑道：“你很可爱。”
“哈哈，谢谢。”
“这么一说，你说得倒有道理，我有什么好气的呢？”
“正是这个道理，献殷勤的人越多，越说明你的那个他足够优秀啊，这么优秀的他，有那么多人喜欢，可他只喜欢你一个人哎！你想想！太爽了吧！”
这也是姬昭的真实心情，不知什么时候起，兴许是见太子始终不纳妾也不娶妻，东宫都快变成和尚庙，开始有人传言太子宗祯喜欢男的。
这也就算了，后来还真有男的想勾搭宗祯，甚至有下官想送男宠给宗祯。
姬昭刚开始知道的时候，真的是要气死了！尤其有次他亲眼见到宗祯在礼部衙门，被某位探花郎拦住说话，那桃花眼一看就没好心思！
所以他也能理解这位少年的心情，不过后来他想明白了。
那些人再觊觎，宗祯也是他的呀。
少年听了他的话，或许也觉得话糙理不糙吧，再露出一个笑容，赞同道：“果然很爽，那我可以暂且放过她。”
少年也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问：“你的家人，也是你的爱人吗？”
姬昭心道，原来这少年也不是很傻啊！
他笑着点头，少年也笑，并道：“真好，你的家人一定和你一样可爱。”
姬昭正要再说话，“公子！！”，忽然冲来一名女子，拉住少年的手臂就哭，“好公子，可算是找到您了！”
那女子拉着少年哭，少年无奈地安慰着她。
姬昭有些懵，他怎么连个影子都没看到，那名女子就出现了……他的余光瞄到殷鸣与尘星，殷鸣还算镇定，尘星竟满脸惨白，显然也发现了不对！
下意识地，姬昭往巷口看了眼。
先前来时，殷鸣提前跟老板打过招呼，只招待他们俩，巷口也有侍卫守着。
按理来说，不该有人出现呀……
不看还好，一看姬昭直接傻眼，侍卫背对他们而站，蓦地，侍卫们的背后又出现了另外一名男子！又是莫名其妙出现的！
那名男子高大而俊朗，缓慢走在悠长的小巷内，往他们靠近。
更要命的是，那些侍卫全都没发现，巷外的热闹反倒变得诡异起来，姬昭伸手揉了揉眼睛，那名男子却越走越近。
尘星已经吓得不由伸手抓紧姬昭的手臂，不知为何，姬昭倒没有很害怕，他不仅不害怕，他还很好奇地看着那名男子，见男子走到少年面前，哭泣着的小娘子让开身子，男子弯腰，轻声与少年说话，明明嘴巴张合着，姬昭却听不到他们俩的话！
姬昭只能看着少年委屈地低头，又被男子抬起下巴，好不容易，少年才抬起头，男子直接将他抱了起来，他们转身就要走。
“喂！！！”姬昭大声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不见了？他听不到自己说的话？
殷鸣也上前来，就护在姬昭身边。
他们三人，对面亦是三人，明明都在说话，却仿佛在演默剧。
尘星腿软得差点就要滑到地上了，姬昭伸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兔子灯。”
忽然，那名少年回头，伸手指着桌上放着的灯，姬昭也才终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
男子停下脚步，小娘子跑来拿起桌上的兔子灯，回去给少年。少年趴在男子的肩头，对姬昭笑：“谢谢你呀，让给我这么漂亮的灯，还带我吃好吃的汤圆，我很开心！”
“不，不用谢……”
男子终于回头，他看了眼姬昭，问道：“你姓姬？”
姬昭点头：“我叫姬昭。”
男子也点头，没有再说话，直接抱着少年走了，少年笑着对姬昭摆手：“下回见——”
话音刚落，只见金光、银光皆闪，那三人，原地消失不见了！！！
尘星“噗通”一声彻底软倒在地，殷鸣紧紧咬着嘴唇，立即看起四周来，食摊的老板似是睡着，早就趴在了桌上不动，巷口的侍卫们照例是背对他们，毫无察觉一般，一动不动，巷外的行人则是依旧热热闹闹地来来往往。
除了他们仨，竟没人发现吗？
姬昭开始默默思索起这件事，他是遇到神仙了吗……
尤其后来那名男子直接问他是否姓姬。
过了大约一刻钟，巷外的侍卫终于动了，宗祯大步走进来，满脸急切。
“殿下！！！”尘星大喊，他吓得魂都快要没了。
宗祯走到桌前，担心问：“发生了什么？我听说你们遇到一个奇怪的人，父皇回了宫里，我立刻就来了，那人呢？是谁？这老板为何趴着？”
他一连问了许多问题，姬昭还没回过神，殷鸣小声把他们所见所闻告诉宗祯。
宗祯拧眉：“你们所言，没有半点虚假？”
“不敢欺瞒殿下！”
宗祯在姬昭身边坐下，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昭昭？昭昭？”
姬昭这才回过神，看到他先一愣：“你怎么来了！”说完就赶紧伸手抱住宗祯，他兴奋道，“哥哥，我好像看到我的神仙祖宗了？！”姬昭从他的角度，又将方才的事情再说一遍，他激动得小脸通红，“一定是！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姓姬呢？！”
宗祯见他这兴奋样，担忧的心放回去，哭笑不得：“你瞧尘星都吓成什么样了，你还这样高兴。”
“不知为何，我真的一点也不怕！实际上辈子，我很怕这些神神叨叨的，可他们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就在我面前说话我却听不见时，我当真没有一点害怕！我好激动！我好兴奋！他们一定是我的神仙祖宗吧！一定是！”
宗祯也直接抱上姬昭上了停在巷口的马车回宫，一路上听他叽叽喳喳。
其实宗祯也相信，那说不定真的是姬昭的神仙祖宗。
他们什么事都遇到过了，这点事又算什么？
无论如何，那些人，或是神？忽然出现又消失，到底没有害姬昭，也算是结了个善缘吧？
倒也不错。
姬昭当晚兴奋到直接失眠，大半夜地还在床上翻来滚去，最后被太子殿下拉着做了些大人们做的事，他才疲累得睡了过去。
夜里，他梦到灯市上遇到的漂亮少年。
少年提着兔子灯远远朝他招手，叫他的名字：“姬昭，你叫姬昭。”
姬昭跑上前：“是我！你是我的祖宗吗？”
少年笑，他摇头道：“我不是，不过，泱曾经在人间时叫姬泱。”
梦中的姬泱想到那个俊朗的男子，果然是他的祖宗啊！他果然有个神仙祖宗！
“你叫什么呢？”姬昭又问少年。
“镜，我叫镜。”
姬昭觉得他们的名字都好奇怪啊，都没有姓，都只有一个字，他好奇地问：“神仙都是这样的嘛？”
镜笑得很漂亮，他问：“谢谢你送我的灯，我家宝宝很喜欢，我可以满足你当下的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姬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要什么。
他道：“谢谢你呀，可我对目前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我什么也不要。倒是希望，我能与宗祯生生世世在一起，无论是人还是什么，无论是什么身份。”
镜点头：“我知道了。”
梦中的姬昭嘀咕：知道什么呀……
“你给我一个兔子灯，我也送你个可爱的小兔子吧。”
“……什么？？？”姬昭不解地朝前方的身影伸手，人却渐渐消失了。
梦中的姬昭咂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晨时，宗祯已去前殿，今日是上元节后第一天的朝会，很忙碌。
姬昭则是睡到日上三竿，他像平常那样，在被窝里舒服地伸懒腰时，忽然察觉到腰间贴着个软软、暖暖、团团的东西。
姬昭浑身僵住，忽地想起昨晚的梦。
不会吧——
不会吧！！！
难道真的给了他一只兔子？！
他已经有兔子了啊！！！
姬昭吓得赶紧掀开被子，却与一双黑亮清透的大眼睛对上。
大约一两息的功夫，窝在姬昭腰间的小团子红润润的嘴巴一张：“哇————”
小团子打出他来到人间的第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