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死亡时差(上)
巳月二十六，临近申时，玉氏宗府。
彼时无极宝殿被神罚天雷劈中，而后又经历军团级的大战，除去残存的地基和梁柱外几乎化作一片残垣。可在四个月后的今天，与过去的外观相差无几的无极宝殿已然修缮完成，玉氏的财力与底蕴可见一斑。
无极宝殿外围坐了整整三圈作法的僧人，粗算也有近千之多。若是仔细聆听僧人们叨念的法咒便会听出，那是祈愿神灵安息、请求神灵宽恕的经文。无极宝殿的长阶上还供奉着贡食和法器，那规格竟不亚于玉氏祭祖。
银黑色的五爪巨龙自西南方腾云而至，携着一股压迫感十足的威压。很快，黑龙降临在无极宝殿外，它像感知到什么似的，两双足以遮天蔽日的龙翼规规矩矩地收束在后，伏坐的姿势也远不如平时闲散恣意。
而后，圣教圣王伊西斯爱德格，长老院大长老喻弘之，四长老朱元昊等纷纷从龙背上落下。
“圣王冕下，请。”
圣王对接迎的人微一颔首，很快被引入了无极宝殿内。宝殿正中的赫然是毒之女神神像，而神像之前摆放的长榻上无疑正是玉冰和仇酒儿了。
神像左手边端立的玉氏老祖缓缓道，“圣王，弘之，你们都来了。”
圣王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目的，在回复玉氏老祖的问候前，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仇酒儿身上。
她被一股升腾的紫烟包裹着，淡淡的神威从她体内荡开。
圣王蹙眉，随即收回目光，朝玉氏老祖微微欠身，“玉前辈，别来无恙。”
这时神像右手边的男人也亲切地朝他问候道，“爱德格。”
圣王的脸色些许好转，“寒情，你也在。”
神像右手边的赫然是神学殿至高殿主沈寒情，看样子，他与圣教圣王私交不错。
“正逢多事之秋，怪事频出，老夫便请小沈来瞧上一瞧。”
沈寒情苦笑，“话虽如此，此次之事......神学殿的智慧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话音刚落，大长老喻弘之迅速切断寒暄，“玉博文，你家少主可还安好？”
玉氏老祖和喻弘之算是平辈，直呼姓名不算失礼。可喻弘之的语气毫无关心，像是例行公事般的问候还是令玉氏老祖不大舒服。
玉氏老祖撇了撇长须道，“好得很呐，‘喻’弘之。”
圣教大长老曾经是黑暗世家的弟子，此事从姓氏上就看得出。如今已很少有人清楚当年的风云恩怨了，但喻弘之不喜被人叫出姓氏这件事，十尊中可没人不知道。
就连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圣教三长老都是称他‘弘之’的。
喻弘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声无波澜，“那小姑娘可也好？”
圣王也看向玉氏老祖。
玉氏老祖心里犯嘀咕，怎么，圣教是朝着酒儿来的？难不成......他们怀疑酒儿是伊尔黛？不，不会，恐怕是觊觎酒儿的特异体质，加之光阴神祖遗迹中天灾的事......哼，到玉氏宗府抢人，圣教，真有你们的！
玉氏老祖呵呵一笑，“圣王小子，老夫没瞎，看得出你们是为了酒儿来的。既然如此，不如你们自己去看个清楚，省得老夫说什么还要猜一猜二。”
圣王又一礼道，“多谢玉前辈成全。”
说罢，他便抬步走向仇酒儿。
死后皮肤泛着冰冷的青白，一双丰唇也爬满了青紫，尸体的腐化被封尸丹阻截，至少面颊与神态依旧保留着生前的柔美。
圣王把指尖轻轻搭在仇酒儿的颈侧。
嘭、嘭、嘭......
规律的脉搏清晰地从皮里传来，可总有一丝违和萦绕在圣王的指尖。
僵硬的触感，彷如按压在石蜡之上，那分阴是尸体的感触。
圣王再度将指尖置于仇酒儿的鼻下，冰寒的呼吸清晰可感。他想再去伸手摸摸仇酒儿的脸颊或长发，可这时紫烟中似有寒气冻得他指尖发麻。危机感涌上心头，圣王猛地收手后退。
玉氏老祖嗤笑，“圣王小子，别怪老夫没提醒你，酒儿身上的毒连玄女都无解。”
圣王俊美的眉眼又拧巴上了，他看向沈寒情，对方只是凝重地点了点头。
“冕下，请让我来。”
喻弘之上前，所做之事与圣王相似。他沉吟半晌后道，“看来她还活着，只是被毒力侵蚀，生命将息。这股紫烟不同寻常，以我猜测，她是接受了这位神灵的试炼，而后遭遇不测，惊险过关。神像看在她传承之人的身份上救她一命，就变成了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玉氏老祖拍掌道，“不愧是圣教大长老，与老夫英雄所见略同！”
“只是，”喻弘之瞥他一眼道，“紫烟所蕴含的神威源自这女孩体内，未必就是神像的加护神威。”
这时沈寒情突然出声，“弘之前辈，您和爱德格到来前晚辈已探查过，紫烟中的神威与神像的神威，一本同源。”
“寒情，你可当真？”圣王的声音颇为急切。
沈寒情微微点头，“以至高殿主的身份为证。”
喻弘之阴郁地转过头，果不其然，玉氏老祖又在得意洋洋地睨着他笑。
喻弘之冷哼着离开，实则趁着转身的间隙摸向怀中的命魂灯。命魂灯光秃秃的，那是伊尔黛已死的铁证。
也就是说，眼前仇酒儿绝对不是伊尔黛，千真万确。
没什么存在感的朱元昊朝玉氏老祖一拜道，“老哥哥，我陪弘之出去等，咱们改日再见！”
无极宝殿中，圣王又心不在焉地与沈寒情聊了几句；余光扫到玉冰和仇酒儿交错的指尖，那股笼罩在仇酒儿周身的紫烟唯独没有覆盖到那只手，像是被切割、被拧断了似的。或许存在其他神威淹没的真实，也或许仅仅是少女在无意识地保护恋人。
“玉前辈，玉氏少主可会娶仇酒儿为妻？”
“怎么，你很关心？”
圣王稍整衣装，朝神像拜了三拜后转身离去，仅仅留下清晰的回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我圣教从不夺人之美，但她若不是玉氏将来的主母，一切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