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空头亲王
当初诸郡王开府,当然是从亲王府各领钱粮出府另居。
就如同皇子之国就藩一样,天子要替儿子们张罗藩地,修筑王府,带着大量护卫和钱粮出京之国。
五家郡王,就算每家花十万也就差不多了,加上陆陆续续的钱粮赏赐和日常开销。
四十多年下来了,朱载墐这十来年从少年长成青年,由于受制于杜太妃,几乎是没有任意花销王府金银的机会。
成年的亲王买卖古董器玩,名人字画,养家戏班子,求购名妓美人,醇酒妇人,宴乐无度,开销自然极为巨大。
朱载墐刚及冠不久,王妃还薨逝了,礼部未给他挑选新的正妃前是不能纳侧妃,哪有机会声色犬马?
杜太妃对此事监管甚严,朱载墐寝殿宫女隔一阵便换一批,且有宦官严格看守,绝不准朱载墐行差踏错。
在朱载墐昏迷之前,一直是以为太妃是为了遵守朝廷律令,现在想一想,怕是太妃打的未必是什么好主意。
拖延几年,朱载墐沉迷饮酒,再好个男风什么的,岂不就是无后?
亲王无后,照例是从郡王中挑选,或是在诸郡王中挑下一代……
不仅是天家无亲情,宗室诸王的家族内,也真是一地鸡毛……
“取白金五千两。”朱载墐对其余各库兴趣不大,比如那成堆的象牙,一颗值银百两以上,如果不变现就是一堆死物而已。
几个吏员迅速在架子上取了百颗银锭下来,俱是五十两的大银,接着又取了银箱,每箱装银锭二十,共装五箱。
银箱搬抬出来之后,朱载墐对王文海道:“白金五千,再配上一些字画古董,算算值得五千之数,便可以派人从陆路送到京师。从荆州过江,至河南,直趋北直!”
王文海道:“殿下,虽然是越快越好,但若是从陆路走,就怕路遇盗贼,从陆路要经过勋县东……虽然宪宗皇帝成化十二年立勋阳府治,又设勋阳巡抚,不过毕竟是数十万流民啸聚之所,附近的南阳一带也颇为不安,近年来盗匪越发多了。”
“盗贼遍地啊……”朱载墐略带嘲讽之意的低语一声,接着笑道:“着仪卫亲军挑选合适武官带队,以亲军五十人组成马队护送,盗匪只敢抢掠普通百姓,官兵押送经过,纵是眼红也不敢如何。”
王文海一滞,刚要劝阻,朱载墐却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笑道:“还有一事要劳烦长史,王长史看了便知道了。”
王文海接过纸一看,先是略吃一惊,接着便是展颜一笑,躬身一礼之后,说道:“殿下安排的极为妥当,臣按吩咐去做便是。”
……
朱载墐回到外朝偏殿时,天已经昏黄。
晚膳时间都是在仓库那边不知不觉混过去了,好在典膳那头将膳食用银盆装着,银盆下放着炭火加热,朱载墐回来时,几十个小火者列成两行,手捧银盆侍立在红墙一侧等候,虽然是没滋没味的温火膳,忙碌一天之后,闻到食物香气,朱载墐还是食指大动。
“蒸鹅,蒸鸭子什么的都撤了,我就用这道杂烩菜烹鲥鱼,别的俱撤了罢。”
虽然朱载墐贵为亲王,目前来说在吃饭上还是没有什么自主权。
典膳正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每次上菜都最少三四十盘,但可供下嘴的也就寥寥几道。
主要都是温火膳,再三加热烹调,又没有重盐重辣的烹调体系,基本上是烩,蒸,煮,这几种手法,反复加热早无鲜味,又不是重口做法,吃起来真是味同嚼腊。
也就是杂烩菜和一些炙烤的菜,不失本味,或是正适合这样的反复烹调,味道反而更加香醇浓郁。
银盆打开后,先是杂烩菜。
猪蹄筋,海参,鸡肉,鲨鱼筋和若干种海货加在一起,反复加热烹饪出来反而使香气更加浓郁,加上很多干贝海参之类增了鲜味,这菜便成了朱载墐的最爱。
鲥鱼也是蒸出来的,也算鲜美。
长长的餐桌上就摆着两个银盆,看起来很是寒酸,朱载墐本人却是相当满意。
“么儿,秀儿。”朱载墐对两个宫人道:“你二人想吃什么?这边撤下去的尽你们挑。”
他是不会叫两个都人陪自己用膳,传扬出去,这两宫女没上下礼节,朱载墐会被人说成荒淫无度,居然和宫人同坐一桌共食。
桑秀福了一礼,道:“奴婢谢过殿下。”
“谢过殿下。”
么儿脸上就满是笑意。
那些对朱载墐没滋没味的饮食,对这些十天半月才吃上一次的宫女来说也是难得打牙祭了。
“谢什么谢,你们知道典膳司一年要开销多少银钱?”
朱载墐手捧银碗,内里放着上好的梗米,这些米都是贡米,吃起来格外香甜。
么儿抢着道:“奴婢不知,请殿下开示?”
“一年一万七千多两。”朱载墐夹着猪蹄筋塞入口中,含糊不清的道:“中产之家一年不到二十两就过的挺好了,十户二百两,一百户二千两,千户才两万。王府典膳,一年报销的银子足够一千户小康之家过一年,哼,你们不吃,我想着就更心疼了。我竟不知,原来我是个穷王,空头亲王!”
原本朱载墐感觉自己相当富有,现在才知道王府的资产可是没自己想象中的多。
回来的路上他又令王文海仔细报了一回帐,这才知道杜太妃的年例银便是一万两,典膳司一年报销一万七千多,此外每年额定给各郡王府的赏赐钱粮也有十来万石,太妃还会给永春王贵溪王每年额外的赏赐,加上什么修郡王府之类的开销,真是家大业大,开销也大。
另外还有赏赐过路文武官员的开销,也还好路过常德的文武官员不多,一般给个十两八两的也就罢了,遇着巡按巡抚一类,或是官员名的名宦之类,少不得要给五十两,上百两。
看着是不多,一年要过过境几十个过百个,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出去。
王府是不必怕这些人,但总不好被人背后议论小气不是?
么儿听着朱载墐发牢骚,两只眼都笑成月牙一般,过了一会儿,么儿才接话道:“殿下烦的是开销大,可也是有钱开销。象是我伯父家里,住着赏的宅邸,只有一个看门的和一个打杂的仆妇,每天用钱还得算计着用,这才是空头五品官,人家都说,我伯爷家,怕是连县衙里的快班班头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