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白之冤(3)

第29章 不白之冤(3)

锅子叩首道:“禀县令大人、按察使大人。小人在粮店中打杂半年有余,对荀老板的为人很是了解。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小人的性命亦是为他所救。至于贪污公家钱粮一事,绝对是无中生有,小人敢以性命担保。”

听到锅子不畏强权,仗义执言,荀大胖抬起脸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锅子突然语出惊人,堂外听审的百姓自是议论纷纷。而一旁的梁空也是皱了皱眉头“咦”了一声。

然而面对锅子突然翻供,堂上的闵清却不见如何慌张,而是冷笑道:“好个刁民,光天化日下竟敢当着本县的面作伪证!好,既然你与那人犯沆瀣一气,那就让本县来揭露你的谎言。来人呐,再传证人。”

一看这架势,锅子心中暗道不妙,看来这县令对自己翻供似是早有准备,这情况却又不知要如何发展了,但这后一位证人又是谁呢?

锅子正慌乱间,看到另一名证人也被传唤上堂,此人高高瘦瘦,见到县太爷却不下跪,只拱手道:“草民关青岳见过按察使大人、县令大人。”

锅子大惊失色:“关,关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另一位证人不是旁人,正是生祠工地上的关青岳关先生,他虽被贬为庶人,但功名仍在,故而可以见官不跪。

关青岳并未理睬锅子的疑问,一双眼睛倒是一直盯着那按察使梁大人看。

梁空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身来面露讶异道:“你是……关翰林?真是关翰林!”

“久违了,梁兄。”关青岳正色道。

这情形不仅将锅子看傻了,连县令闵清看起来似乎也是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按察使大人,这是……”

“哦,闵大人,这位关青岳关兄与我乃是一榜的进士,说起来有同届之谊。关兄,我记得大试之后你去了翰林院,何以沦落至此?”梁空关心道。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

梁空又道:“关兄,这旧事咱们还是之后再续,先行审案吧。你此番出庭作证,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嘿嘿,这天下的事情巧得很”闵清干笑道:“既然是按察使大人的熟人,那就更好办了。关先生,您就说说看吧。”

锅子听了这几句对话,心中暗暗吃惊,看来这关青岳说自己是前朝进士,并非胡吹大气。只是为何会被这县令找来作证呢?

“是,”关青岳拱手道:“我这些日子都在给冼大人建生祠,关于供给的钱粮最是清楚。银钱姑且不谈,但每袋粮食里都掺了半袋糠。”

“什么!”梁空惊道:“关兄,你这等才学为何要去干那建生祠的苦力活?”他神色之间,似乎颇为痛惜。

“咳咳,梁大人,关先生的事情咱们退堂之后再从长计议,眼下还是把案子先结了吧。”闵清谄笑道。

“嗯,理该如此,是本官失态了,闵大人,你继续吧。”

“关先生,给你们工地上送粮的可是此人?”闵清指着锅子问道。

“正是此人。”关青岳答道。

闵清又问:“那关先生以为粮食之中有半袋麸糠是何缘故?”

“思来想去,应是这粮店老板或是店里的伙计贪污了去。”关青岳指着荀大胖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听了这话,锅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县里的情况,工地上的工人们都是很清楚的。以往锅子在山里过夜时,还和大家聊到过这件事,当时关青岳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官场上的那套脏东西他很清楚,他不仅不会怪荀老板,相反还要感谢他。因为若不是荀大胖贴了本儿,可能粮袋里的糠要更多。

在锅子看来,向来明事理,并且不畏强权的关先生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简直比他当真中过进士还令人难以相信。他惊诧道:“关先生,你……你怎么这样说话?你明明知道镇里给的银钱就很少,荀老板为大家能吃得饱饭已是贴了本了。”

关青岳直视着锅子的眼睛道:“锅子,说来说去,镇里给的钱粮少都是你一面之辞。你要关某人如何相信?”

锅子认识关青岳的时间虽说不长,交情也算不上多深,但此刻对方却好似骤然变作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令他倍感心寒。

闵清见状笑道:“对呀,正是如此,你说镇上给的银钱少,可有证据?”

“这……”锅子只得道:“店里的账本上本有记录,但昨日已给人拿走了。”

闵清又道:“哦?天下竟然有这等巧合?不过本官倒是在你们粮店的院子里发现许多来历不明的粮食。”

“这分明是你栽赃嫁祸。”锅子怒道,他眼看形势越发不利,此刻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闵大人,你怎么说?”梁空问道。

闵清拱手道:“梁大人,你道这刁民是做什么营生的?”

“他不是在粮店打杂的么?”

“嘿,据下官调查,那只能算是他的副业,他原本是个厨子。”闵清笑道。

锅子有些奇怪,值此一刻,这县令为何突然说起这不相关的事来?

梁空问锅子道:“果真如此吗?”

“草民记不住以前的事情,不过确实会做两道菜,也许从前真是个厨子。”锅子如实答道。

梁空闻言皱了皱眉头。

闵清又道:“梁大人,您也知道,关先生可是正经的两榜进士,下官虽然不才,但从前也中过举。我们都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那圣贤说过的话,可是时刻牢记在心的。莫非梁大人信不过我二人,倒要信一个每日杀生,毫无怜悯之心的厨子吗?”

梁空听了这话,微微点头道:“倒也在理,有道是‘君子远庖厨’,这下九流话的确不能尽信。”

锅子一听这话,不知为何,心中顿时升起无名火来,骂道:“厨子怎么了?还君子远庖厨?你不下厨杀生,你还不吃东西么?虚伪!原来这公堂并不是说道理的地方,只管比谁的身份高就行了,天下的好话都让你们读书人说了,那行,你们自封个上九流就是了。”

梁空一听这话也来了气,道:“你这刁民,目无王法,无视尊卑。这公堂之上岂容得你大放厥词?”

闵清一拍惊堂木:“这刁民与荀大胖狼狈为奸,贪污公粮。到得公堂之上还不思悔改,故作伪证,兼又辱骂朝廷命官。来人呀,将他拿下收监,待到主犯画押认罪,再行量刑。”

两个公人不等锅子申辩,便给他上了镣铐,将他和荀大胖一起押走,分开收监。

“退堂!”闵清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宣布道。这一两个字经他之口说出,竟颇有几分官威。

但围观的人群散去后,大堂正中“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闵清讪笑道:“梁大人,您看下官对于这案子的处理可还得当?”

“嗯,不错。”梁空点头道。

却说锅子一路脚不沾地被人押入牢中,那些官差却并未直接将他代入牢房,而是径直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却见此处正中有一木架,周围还放了鞭子、绳索、水桶、烙铁、棍棒等刑具。

锅子见此情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猜到了七八分。

其中一个差役递给锅子一根小木棍道:“咬着这个吧,免得等下咬到舌头,锅兄弟,你也不要怨我们,这是知县大人的意思。”

锅子看这差役有几分面熟,认出这人在前几日曾来自己的烧烤摊光顾过,说起来也算是自己的客人,不想这才几日的光景,自己却成了他的“客人”。

锅子不忿道:“既要用刑,为何不在堂前?”

那差役叹了口气道:“唉,你别问那么多了,先尽量受着吧。等事情过去,你再向太爷服个软,以你的手艺,没准还有转机。”

这差役当差多年,如何不明白衙门黑暗?若真是在堂前用刑,万一要是勾起了围观百姓和那按察使大人的恻隐之心,事情反而要糟糕。所以,动私刑才是处理人犯的最好手段。在这深牢之中,就算再怎么惨叫,也只有其他犯人能够听到。然则这差役虽明知锅子和荀大胖多半是被陷害的,此刻也只能奉命行事。

锅子见此情形,知道再多问也是白搭,只得闭目受刑。

几个差役将锅子绑在木架上,背对众人,又将他上衣扒下。

一个官差拾起鞭子道:“对不住了。”

说完便一鞭向锅子抽去,只听“唰”的一声,原本光洁的后背顿时多了一条血痕。

“啊!!!”

锅子吃痛,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然而这些人可并不打算停手,却听一旁的另一个官差数道:“一、二、三……”

如此三十鞭下去,打得锅子皮开肉绽,几次痛晕了过去,到了最后,那用来咬住的小木棍早已掉在了地上。锅子本人更是连惨叫声都发不出,随着鞭子落下,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待到又二十鞭下去,可算是打完了整整五十鞭,但锅子本人已是奄奄一息。

看着锅子血肉模糊的后背,那些差役此刻除了同情以外,更有些奇怪。其中一人道:“这小子不对劲啊,我们打了他五十鞭怎么打断了三条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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