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双雕
按照船期,这艘船将会在明天的夜间七八点左右到达朝鲜釜山港。
届时,乃木宏一行人一旦上岸,就会有当地驻军前来迎接,那他们就完全没有机会动手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算起,他们只有一天半的时间来计划和动手。
正确地说,如果撇除今晚的话,那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整晚都没有睡觉的罗夏至,直到四点多才离开了梁少龙的包房。
此刻的海面上,依然是一片黑暗。
天和海几乎交融在一起,好似天地初开的混沌时期一样。不过可能是因为在春天的关系,在这一片冰冷暧昧中,似乎又带着一点点的温情。
“你知道么,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说天空和大海是一对只有在黎明在能相遇的恋人。”
这海上的清晨格外的寒冷,罗夏至裹上了黎叶特意为他准备的披肩。顾翰林也披了一条白色的羊毛围巾,两人站在船舷边,静静地看着海面。
“只有在黎明,太阳跳出海面之前,这对恋人才能有片刻相处的时候……”
说话间,一道白线出现在远处的海面上。将海天暧昧的分-界-线割裂开来。
白线越来越明亮,海水从黑暗的蓝紫色变的逐渐清透,最终呈现出于蓝天截然不同的色彩。
“你看,他们被分开了……”
罗夏至轻声地说着,将脑袋靠在顾翰林的肩膀上。
几乎是刹那间的事情。
橙红色的红日,从海底下跳跃到了天空中。辉煌正大地将光和热洒在了这无边无际,让人除了渺小和自卑,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大海和天空之间。
“不,他们不是被分开,只是开始了等待下一场的‘相遇’。”
反握住罗夏至的手,顾翰林低下头,深情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站在甲板上,无言地吹了一会儿海风。虽然一整晚都没有睡觉,但是两人看起来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一想到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他们将会做的事情,两人的胸中都升起了无限的豪情。
“天啊,这里怎么睡了一个人?”
甲板上逐渐有人开始了活动,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外国女人的尖叫声。
顺着尖叫声跑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半个身子几乎挂在栏杆外,脚下还堆着一堆空酒瓶,此刻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晕了的,满脸潮红的宫本俊已。
罗夏至和顾翰林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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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是喝了很多酒,又吹了海风,所以暂时昏睡过去了。我已经给他催吐,保证他不会突然窒息。不过他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也没有退烧的迹象。我的建议是给他弄一点药。”
站在宫本俊已的包间内,顾翰林正在给英国籍的船长解释,正躺在床上那个呼呼大睡家伙的病情。
“好的,真是非常感谢您,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顾先生您原来还是一位大夫……我是说,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援助,不然像宫本先生这样尊贵的客人如果在船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真的非常难办。”
蓄着一捧大胡子,长得颇有点肯德基上校味道的船长,对着顾翰林感激地说道。
毕竟能够买得起顶级包间船票的客人,一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是啊,他的姑母可是一位英国的伯爵夫人呢。那位夫人非常疼爱这位年轻人,正在上海等着他回家。如果知道他在路途上出事了,想必一定会非常震怒的。”
凑到船长的耳边,顾翰林低声说道。
“哦?伯爵的亲戚……天啊,天啊,我原先只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位电影公司的老板而已。说真的,我对上海的名人家族们确实没有什么研究。真的非常感谢顾先生您的帮助。”
听到宫本俊已的真正身份,船长深蓝色的眼珠子都要从他深凹下去的眼眶里跳出来了。
“我这就让船员把退烧药送来,上帝保佑这位可怜的年轻人。”
船长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正要往外头走,就看到顾翰林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先生?”
“是这样的,如果按照预定的计划,今天晚上我们就会停泊在釜山是么?”
“是的,如果海上没有出现意外的状况的话。”
事实上今天天气很不错,风和日丽。根据他几十年的航行经验,一直到明天应该也是个适合航行的好天气。
“其实,这位先生之所以喝的烂醉如泥,应该和今晚就要离开这艘船的,那几位日本军官有点联系。”
顾翰林走到门外,将门轻轻掩上。
“据说昨天有人目击到,这位先生和那三个军官中,军衔最高的先生起了冲突……当时甚至掏出了手。枪……”
“天啊……手。枪!”
一边是日本的军人,一边是伯爵夫人的子侄,居然在他的船上起了冲突。这一切让这位马上就要退休,回家养老的船上感到万分的惊恐。
“总之,您先派人把药送来吧。”
顾翰林点到即止,拍了拍不知所措的老船长的肩膀,转身进了包房。
“上帝啊,这是给我的考验么?”
老船长回想起来,在昨天的晚宴上,确实没有见到这位年轻人和那几个日本军官的身影。
而且一大清早,确实有水手在打扫甲板的时候,汇报他楼梯处有过打斗的痕迹。
“只有一天的时间而已,晚上我们就可以到达釜山。把那三位军官平安送上港口,这糟糕的一切都会结束了。”
老船长自我安慰道。
顾翰林走回大床边,低头看着昏睡中的宫本俊已,然后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布包。
打开之后,是一排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
自从罗夏至几次不幸受伤后,他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带着这套金针,以防不测。
拿起一根针,他轻轻地扎进了宫本俊已的脑后,后者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差不多十分钟后,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被船长派去取药的人来了。
顾翰林收起针包,扬声应门。
在去开门前,他将那把从宫本俊已的口袋中找到的手·枪,放到了他右手边的被子下方。
“您好,我是来替船长送药的。”
一个看着也才二十出头的,金发碧眼的小伙子拿着一盒药站在门口,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个低阶水手。
“你好,病人还在睡觉。现在恐怕无法服用药物。”
顾翰林打开门,小伙子探着脑袋朝里面瞧了瞧,看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宫本俊已。
“那我……”
“我现在必须离开了。我的朋友还在他的包厢等我。”
在小伙子说话之前,顾翰林就先发制人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照顾病人。”
他客气又不容拒绝地说道。
“啊,当然,尊贵的客人。”
水手应该是听船长提过顾翰林的来历,知道他是为中国的高级官员。虽然出于一时的好心帮忙照顾这位日本客人,但是他应该还有很多的应酬吧。
“我会去和船长打招呼,请你留在这里帮忙照看病人吧。差不多再有一个小时,他就可以醒了,让他把药吃下去就可以了。这是退烧药么?”
他指了指小伙子手里的盒子。
“当然,先生。”
顾翰林点了点头,离开了包厢。
年轻的水手捧着盒子走进了房间,先是小心翼翼地凑到床边,看了看睡得脸蛋通红,一看就是在发烧的宫本俊已,然后不免好奇心大作地到处闲逛了起来——这个包厢里布满了各种奢华的家具和古董,可不是他这种平日里负责清洁打扫,烧锅炉的低阶水手可以来到的地方。
他吸了吸鼻子,和他们臭烘烘的水手舱房不同,这房间里甚至还有一股香味。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他敢打赌,那一定是昂贵的东方香料,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使用的那种。
“哇哦,巧克力!”
他走到沙发边,打开茶几上的陶瓷糖果盒的盖子,看到里面放着的用各种五彩包装纸包好的高级巧克力,忍不住眼睛一亮。
“真不公平啊,明明看上去比我还要年轻,却可以过上这种生活。”
他剥了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将剩下的一股脑地倒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然后大摇大摆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当他半个屁-股都陷进了软绵绵的羽毛沙发垫的时候,小伙子忍不住享受地躺了下来。
“我也要享受享受这样王子的生活了。”
他说。
与此同时,罗夏至正坐在餐厅里享用早餐,早间的阳光洒进这座以白色为基调的房间里。
因为昨天刚靠岸,餐厅的桌子上甚至放上了一捧新鲜的白色百合花,一切都显得清爽又静谧。
“我听说,昨天罗三爷和顾局长……还有你们的朋友,去了横滨游玩?”
坐在罗夏至对面,也在用早餐的,正是乃木宏。
他用刀子一点点地往面包上涂黄油,动作不可谓不优雅。
“是的,之前听宫本俊已先生提过,他的家乡横滨是个很美的地方。所以我们昨天下船,去岸上逛了逛。”
“很美?不过是一个聚集了粗鲁水手和下等商贩的藏污纳垢之地罢了。既没有历史,也谈不上什么文化。”
对于这个因为商贸而崛起的城市,这位乃木先生貌似没有什么好感。
“您的两位副官呢?他们不一起用餐么?”
罗夏至一边撕着面包一边问道。
“副官?不不,他们只是家臣,是下人。”
乃木宏不屑地笑了笑,“他们没有资格和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坐在一起。”
这家伙,果然是个“等级狂魔”。平民和家臣在他的眼中如同草芥一般。
可惜了,这货没投胎去印度,不然多合适。
罗夏至垂下眼帘,拿起红茶杯。
“对了,说起来,昨天我们在横滨,差点巧遇了宫本先生呢。他去商店街探望他的父亲。我们在那边买了和果子……说实话,味道不怎么样。”
罗夏至半真半假地说道,“最后只能让我的秘书拿去喂海鸥和海里的鱼。”
“他的父亲,在商店街?”
乃木宏放下餐刀,吃惊地问道,“他不是椿樱子的表侄子么?他的父亲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椿樱子的表弟据说是横滨的望族。椿家是正是因为和那户人家联姻后,才逐渐发达起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不是很了解你们日本的豪门世家。”
罗夏至故作尴尬地笑了笑,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过去。
“有意思,真有意思……”
听了罗夏至的这番话,乃木宏兴奋得连早餐也不准备吃了。
“椿樱子这个女人,今年几岁……原来如此,她的弱点原来是他……”
他那单片眼镜后的眼珠,和没有带眼镜那一边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睛散发出一阵兴奋的光芒。但是下一刻,就恨的咬牙切齿起来。
这次他之所以被会被派去朝鲜罗津那个荒蛮之地,完全是因为这个宫本俊已和椿左卫门挑起的事端。
不是宫本俊已手下的那个女艳星的陷害,他根本不会被召回东京。
不但如此,要不是大椿商社这个搅屎棍,他又怎么会不得不去“罗津”这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否则,以他的身家背景,就算无法被派回上海这样的摩登大都市,好歹也会去汉城这样的一国之都。
而不是被发配到了据说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冬季,连栋砖头房子都没有的朝鲜乡下!
乃木宏的前半生都活得随心所欲,作为家里的小儿子,他是在万千疼爱中长大的。哪怕之后因为做错点事情,被父亲责罚去了中国,过的也是锦衣玉食,香车美人环绕的生活。
他如梦似幻的魔都生活,就是毁在这家子的手里的!
“呲……”
餐刀划过瓷盘,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想到这段时间内,这些不过刚崛起才二三十年的新兴财阀集团,处处对他们这些旧贵族发难。前几年甚至以“护宪”为名,要求天皇陛下剥夺他们的各种权利,肖想染指他们的传统封地……
尤其是大椿商社为首的那些小市民们,今年甚至登堂入室进入了众议院,成为了议员。拥有了和贵族平起平坐,共商国事的权利。
兜兜转转,乃木宏发现原来仇人就在眼前,而他昨晚居然那么轻易地放过了胆敢前来挑衅自己的家伙……
“我吃完了,乃木先生自便吧。”
罗夏至用餐布擦了擦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对面的乃木宏不知道正低头想着些什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走出餐厅,站在餐厅口的两个副官齐齐朝他鞠躬。
罗夏至掏出怀表,算了算时间,往甲板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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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
半个小时后,一声枪响打破了中午的宁静,正在甲板上晒着太阳享用午餐的众人纷纷放下餐具,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船长,这?”
为了表示对顾翰林的感谢,船长宴请了罗夏至等一行人。没想到才吃了前菜,牛排还没有被端上来,就听到了这声巨响。
“是枪声?”
罗夏至站了起来,然后脸色大变地转头对船长说道,“听声音,是从豪华包间那边传过来的。”
“哦,我的上帝啊!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船长解下餐巾将它扔到餐桌上,吩咐一边的侍者将他的副手快点叫到包间那边,然后大步朝楼上走去。
“千万不要发生意外,千万不要是什么达官贵人出事了……上帝啊,圣母啊……”
走到一半,他三步并两步折了回来,走到顾翰林面前,陈恳地央求道,“顾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位优秀的大夫,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
“是的,当然!”
顾翰林朝着罗夏至和梁少龙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尾随在船长身后往包间方向走去。
梁少龙呲了呲牙,拉着黎叶,贴着墙根飞速朝楼下跑去。
一等舱的人群在最初的受惊后,很快转为好奇,他们也纷纷涌向楼梯口,试图凑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开往东方的船只上出现了枪响——哦,这怎么看都是只有在《福尔摩斯》,或是《东方快车谋杀案》之类的侦探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刺-激了。
“发生了什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
位于二等舱和三等舱的客人们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巨响,纷纷走到了二层甲板上。
“船要沉了!”
“触礁了!”
就在此时,不知道谁在下面乱叫道。
因为用的是英语,所以船上三分之二的人都能听懂。
很多人刚才听到外头喧哗声,才离开自己所居住的船舱,正在好奇为什么楼梯上黑压压地挤着那么多人,没想到在下一秒却听到如此可怕的消息,顿时吓得胡乱尖叫起来。
骚动很快就发生,不断有人往最上面的甲板走来,他们不明所以地想要上来要个说法。而一等舱的客人们则完全不知道下面这些人是怎么了,大声吆喝着让水手和下仆们来维持秩序。
水手们张开双臂形成人墙,把众人挡在楼梯口。
“不准上来!下去!你们不是属于这里的!这里是一等舱!”
“船都要沉了,你跟我说我们不能上来?”
一个壮汉冲了上去,抡起拳头朝那个水手的脸上砸去。
“妈的……你们有病嘛!”
被打的水手毫不示弱,用力地回击回去。
一时间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场面陷入了混乱之中。
“呯!”
又是一声枪响,嘈杂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这人流组成的潮水,仿佛要掀起风暴一样,不管不顾地往楼梯口冲去。
“放我们上去!”
“一定是出事了!我们有权知道真相!”
人群扭打在一起,有些人想要冲到最高层的甲板,也有想要从上面下去。
信息的不对称,加上有人刻意的煽动,让整艘船顿时陷入了无序的混乱中。
“这可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驾驶室中的副船长和其他的副手们听到水手汇报上来的消息,难以置信地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宫本先生,请你冷静!”
一间被打开的包厢门前,船长和顾翰林半蹲下身子,试图安抚里面双手握枪的男人。
“不准进来!都不准进来!出去!”
宫本俊已双眼通红地叫到,他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可能是因为还在发烧的关系,不止脸颊,他半敞开的胸口也泛起一片红色。
“宫本先生,放下枪,这位日本军官受伤了,他需要治疗!”
船长试图和他沟通。
“他该死!他需要什么治疗!”
宫本俊已看了不远处正捂着大腿上的伤口,痛苦□□的乃木宏,愤怒地大叫道。
在他的右手边,是害怕到腿软的年轻水手,他在听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吓瘫了。
他发誓,他只是吃了颗巧克力,在等这位尊贵的先生的时候打了一个瞌睡而已,为什么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凶杀现场呢!
“好的,好的,但是这位水手是无辜的。你把他放出来,好么?”
顾翰林站在船长的身后,用柔和的语调说道,“你忘记了么?你喝了酒,发了烧,这个小伙子是船长派来照顾你的。是吧,船长?”
“是,是的!尊贵的客人,请不要激动,我们没有恶意。”
船长感激地朝顾翰林点了点头,完全忘记了他只是让约翰这小子来送药,而不是照顾他。
不过,无所谓的,这么说的话,说不定能让这位伯爵夫人的亲戚会感动一下呢?
“忘记?我怎么会忘记?”
枪口一刻都没有离开乃木宏,一想到昨天晚上被这个可恶的男人用恶心的语言羞辱,他就气的发抖。
他说他压根没有什么拍摄电影的天赋,只会追在女人的屁-股后面发-春。
还说他只是一条狗,一条靠着表姑母才能拥有现在奢华生活的哈巴狗。
更别提昨天乃木宏不但让人打了他,还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了!
一阵眩晕袭来,宫本俊已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半步,拉过旁边的椅子,一边喘着气,一边坐了上去。
“疯了,真是疯了……”
他一手捂着自己疼痛的脑袋,一手用枪指着乃木宏。
“昨天羞辱我不够,今天还特意跑到我的房间里嘲笑我……”
一想到刚才这家伙对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说的那些混账话,他就恨不得再多开两枪……不!他应该直接一枪轰了他的脑袋!
“贱民,低贱的私生子……”
乃木宏此刻已经成了半个血人,他不但左腿上中了一枪,左肩膀也中了一枪。要不是宫本俊已的枪法太差,可能这一枪已经打穿了他的心脏了吧。
不过哪怕已经伤成这样了,他还是不忘要刺-激刺-激宫本俊已,“有本事的话,杀了我啊!”
“啊啊啊!!”
宫本俊已大叫起来,他尝试站起,却又因为晕眩而不得不坐下。
“快,就趁现在!”
顾翰林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日本军官说着,他们两个人听得懂简单的中文,就在顾翰林让出半个身位的时候,两人猛地冲了进去。
其中一个人扑向房间左边的乃木宏,另一个则同时扑向摇摇欲坠的宫本俊已。
“不!”
眼看快要晕过去的宫本俊已,在见到朝他扑上来的日本军官后,一边大叫着,一边放·枪。
因为距离太近,子弹直接击中了副官的腹部。
这日本军官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鲜血从他的体内不断地喷流出来……
然后捂着肚子摔倒在地。
“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不,不……”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轰然倒下,甚至在倒下的那一刻,还不甘心地瞪大双眼望着自己,宫本俊已尖叫着将□□扔到一边,抱头大叫起来。
“快!控制住他!”
船长指着宫本俊已大叫着,一群站在他身后的水手呼啦啦地冲进房间,将他按倒在地。
“该死!温柔点!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嘛!”
说实话,老船长觉得自己要疯了。
就在刚才,他目击了一场凶杀案!凶手还是尊贵的英国伯爵的亲戚!
乃木宏被他的副官横抱着,救出了已经到处都是血泊的豪华包间。
此刻的他因为出血过多,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片衰败的惨白面相。
而年轻的水手约翰,也被他的同事们扛出了房间。
“船长,不好了!发生骚动了!”
就在船长好不容易喘一口气,在顾翰林的搀扶下走出着充满了血腥味的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副船长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然后告诉他下层的船舱发生了暴动,十几个人为此受伤,甚至有个孩子被踩踏成重伤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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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啊……”
船长室内,大胡子船长捂着自己几乎要炸裂的脑袋,觉得自己干脆还是这样死了比较好。
“船长,我们应该加快船速去釜山港。”
副船长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下面人群的情绪,也是一身疲惫。
“好多人受伤了,他们需要去接受治疗,但是我们的船上根本没有那么多药品。如果这样放任下去,会出大事。”
“是的,副船长先生说的没错。”
顾翰林点了点头。
他刚才为乃木宏进行了包扎。剩下那位凶神恶煞的副官全程都在一旁监视着,直到看到他以娴熟的手法为乃木宏止了血,将伤口层层包裹好后,才九十度地朝他鞠了个躬,作为感谢。
“船上没有办法进行手术,子弹还在那位可怜的乃木先生的体内,不及时取出会发生危险。”
“我们要尽快进入港口。该看病的看病,该做手术的做手术。消炎药,止痛药。我刚才看了一下,甚至有人骨折了……但是船上什么都没有。”
顾翰林坐在了船长的身边,接过罗夏至递上来的茶杯说道。
“是的,我也知道船上的情况,真是太糟糕了。还有,那位宫本先生……”
宫本俊已被水手们制服后,开始一阵阵地痉挛和呕吐,直到被强行灌下了退烧药后,终于再次睡下。
他的那间房间自然不能睡了,船长不得不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就在这乃木先生房间的隔壁。
“应该是发烧之后又受惊了。必须到医院接受治疗。除了退烧,还应该注射镇定剂。”
顾翰林一脸担忧地说道,“我怀疑他的神经可能出现问题了。”
“是的,这个是显而易见的。”
船长搓了搓手,
“我已经安排人加快速度,我们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到达釜山了。”
今天简直是一场噩梦,船长现在一颗心都几乎飞到了陆地上。
一位高级日本军官受了重伤;一位伯爵家的公子高烧不退,还在他的船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一个人……
哦,天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这一切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心心念念很久,安稳的退休生活怕是要变成一场空梦了。
“返航!我们不可以去釜山!”
就在大家终于商谈好一切,准备回各自的船舱休息的时候,那位应该在照顾乃木宏的副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船长室。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对着船长恶神恶气地说道。
“为什么?你看到了,船上受伤的人太多了,我们必须尽快登岸。”
船长不悦地看着这个粗鲁的家伙,“出去,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地方”。
“把船开回去,回到横滨!那个家伙……”
他顿了顿,愤怒地说道,“他必须接受审判!”
就在刚才,昏迷的乃木宏短暂地醒了过来。他嘱咐他的副官,绝对不能让船开往釜山,而是立即回日本。
然后通知军部的人,和乃木家,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家伙给处决了!
“但是……但是现在开回横滨,至少也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这太得不偿失了。”
船长自然也猜到了这两个日本人之间怕是各自有背后的势力,他为难地说道。
然后,那位副官就掏出了随身的配枪,抵在了船长的脑袋上,“我,命令你,把船往回开。”
“你以为可以随随便便威胁到我么?”
船长勃然大怒。
“按照他说的做吧,船长。”
罗夏至叹了口气,“毕竟躺在床上的那位先生,不但是海军军官,同时也是一位日本的贵族呢。他是日本天皇的亲戚。”
妈的,又是个贵族!
船长几乎要破口大骂,不过感受着额头上那冰凉的触感,他只好悻悻地将一切脏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把船……”
就在船长准备下令的时候,又是一声枪响传来。
“上帝!”
这位据说还差今天就要度过七十岁生日的老人,痛苦地抱住脑袋,晃晃悠悠地往一边倒去。
“糟了,是主人的房间……”
副官脸色大变,收回枪,转身往回跑。
顾翰林则和罗夏至一人一边,将这位可怜老人安置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真是谢谢你们两位了,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看一眼……”
大约三五分钟后,船长惨白着脸,幽幽转醒。
然后挣扎着要往外头走去。
顾翰林和罗夏至急忙上前扶他。
“船长……死了……”
他们三人刚走到船长室的门口,一脸慌乱的副船长踏着棉花一样的步伐走了过来。
“死了……”
“谁,谁死了……”
天啊,不管是伯爵的亲戚,还是天皇的亲戚,哪一个死了都让他吃不得了兜着走。
“都死了……”
副船长绝望地小声说道,“两个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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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伙伴们,注意到了梁少龙和黎叶去哪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