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俏王子(二十七)
“论和平时期,如何发展国家经济?”
林若阳睁大眼,看着考卷的试题,有点怔住了。历年的试题,有考诗赋,有考八股,有时是一道哲人术语,然后让考生洋洋洒洒写上一大篇,表达下自己的看法和认知。这论经济发展,书上好象讲得很少吧!
虽然这是他的强项。
他不敢置信地又看了眼考题,他有这么好运吗?他抬起头,看看其他号舍,考生们有的抓耳,有的挠腮,有的皱着眉,有的在沉思,有的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监考的官员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一瞪眼,他忙低下头,拿起笔,不管了,按着考题答吧!
林若阳认为,想发展经济,有一条捷径,那就是发展交通。
国家和平时期,边境无战乱,国内稳定,百姓安居乐业,通常就是经济发展得最快的时候。但由于南北地形不同,气候不同,经济作物也就不同,如果交通发达,那么南方、北方的经济作物就能自由贸易,自然而然就促进了经济发展。经济一发展,朝庭征收的赋税就多了,国库充实,朝庭可以拓宽河道,修整官道,更加便于南来北往的商人通行,节省货物在路上的运送时间。如此循环下去,经济会发展得更快。
他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不一会,一张答卷已快填满,监考的国子监官员笑了笑,转身向一边的主考厅走去。
慕容昊正与丞相在笑谈,珠帘后,柳少枫静静地坐着。
“皇上!”国子监的官员进门先作了个揖。
“苏州来的林若阳考生开始答题了吗?”慕容昊问。
“思路很清晰,下笔如神助,臣刚刚在号舍前,看他已快答满一张了。”
“不知是胡编还是真解呢?”慕容昊扭头对丞相说。
“皇后娘娘欣赏的考生一定是真才实学。”丞相回道。这是大晋朝以来,科考第一次出了两种考卷。一种是考官员的,一种是考驸马的。考驸马的考生只有一人,考官员的却是读圣贤书的众考生。
当皇后对他提出这个建议时,他大大讶异了一番。前所未有过呀,但想想,也不为过,人家公主招驸马,只不过借了个考场,又没触犯朝庭考制,对别的考生没有任何影响,他就和国子监的官员商量了下,应下来了。
但丞相心中也有点纳闷,皇上为何不在高中的考生之中招一个驸马呢,干吗另出一份试卷,难道那位考生才学不高?那为什么呀,皇上钦点个什么功名不就行了。唉,那是皇上自家的事,他不好问太多。
那位林若阳考生一进贡院,众官员的目光唰唰全落他身上了。哇,好一个俊雅飘逸的书生,神情温和,双眸纯净,嘴角的一缕笑意有如冬日暖阳,沐浴着每一个人。
皇上向来是不言于色,他看不出皇上心里想什么,但皇后娘娘一看到林若阳,一双清眸晶亮闪光,他可是看懂了,娘娘很满意呢!
“皇上、皇后,老臣替两位看看那位考生去!”丞相站起身,拱手说道。这顺水人情,谁不会做,再说那是未来的驸马,他也得先看个眼熟。
柳少枫撩开珠帘,笑着点点头,“麻烦老丞相了。”
丞相一走开,慕容昊就坐到珠帘后去了。“冰儿,此情此景,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柳少枫眼亮亮的扬起头,“想起了当年我参加科考的时候,明明你要我参加科考,但我在贡院却没看到你,到是傅丞相一脸温和地对我嘘寒问暖,很是关照。”
慕容昊大笑,“那只老狐狸想让你做他的东床快婿,自然对你好啦!我那时也坐在这里,他拿着你的考卷,对我拼命的夸你,说你的才华今科举子无人能比。我说既然丞相欣赏,就点个状元吧!他吃惊得直眨眼,没想到我顺了他的意。”
柳少枫突然叹了口气,“傅丞相过世都十八年了,唉,如果他及时收手,不会是那样惨的。昊,抛开他在朝中的表现不谈,傅丞相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夫君。我去过他府中,他对宝儿小姐是爱怜娇宠、保护得极好,对丞相夫人也是疼爱无比,其他宠妾也无一个争风吃醋,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人无完人啊!他确是个有才有胆有识之人,只可惜晚节不保,为陷害我,不惜杀害昱,要是昱现在活着,二十多几了,和那位林若阳公子差不多大。”
“是,我还记得在南书房给昱做太傅,他那个顽皮样,真让人忍俊不禁。”
“他本性不坏,就是被他娘宠得不成人。”
“昊,你还会不会想起潘太妃?”柳少枫柔柔的问。
慕容昊斜睨她,“这个问题有点蠢哦!”
柳少枫不好意思的一笑,虽然潘妃娘娘曾是昊的初恋,但那刚萌芽的恋情就被潘妃膨胀的私欲给吓跑了,害得昊一直到遇到她时才敢接受女子。
“皇上,娘娘,林公子交卷了。”丞相乐呵呵地走进门。
“这么快?”慕容昊忙卷起珠帘,柳少枫也探出头。
“老臣刚刚在路上粗看了几眼,字字珠饥,真正的治国良计,这位林公子了不得。皇上,你该把他和众考生一起答卷的,他这样的才华应该可以点个状元。他不是那种只会摇头晃脑吟风弄月的读死书的无用之人,他有见识有思维,看得到瞥端,看得很远。这种良才,皇上该重用。”丞相讲的是真话,他是真的吃惊这位林公子的才华。说回来,没这样的才华,皇后会选他做驸马吗!
“皇后,你看看!”慕容昊一目十行的看完考卷,脸上已是喜形于色,他递给柳少枫。
柳少枫接过,仔细地看着。“发展交通,便于南北货物的往来!皇上,这不是和你的想法一致吗?”
慕容昊愉悦地倾倾嘴角,“朕正想和众臣商议此事,没想到他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此刻,他对林若阳已是百般中意,有才有貌,气质俊雅,配得上他的雪儿。
“哇,这是不是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丞相诙谐地问。
“丞相,那是讲的夫妻相。”
“夫妻是亲人,这林公子若做了驸马,不也就是亲人吗!那,老臣是不是该向皇上讨杯喜酒喝喝了。”丞相多精明呀,笑着说道。
“丞相大人,喜酒后面一定是少不了你的。现在,要先麻烦丞相大人做个媒人。”柳少枫看完考卷,对林若阳不禁又欢喜一份。
“老臣的荣幸啊,皇上!”
君臣三人对视而笑。
收卷的锣声响起,考生们纷纷走出号舍。
林若阳站在贡院外,脸有点发烫,紧张的答题,神经都绷着,现在突然一放松,还微微有点失落。自收到焦桐的书信到现在,只不过二月有余,虽日以夜继的苦读,也不知结果是吉是凶!
“梁兄,你那个论孟子曰,你是如何答的?”一个胖胖的考生扯住一位秀气的考生问。
“孟子吗?我记得好象是孔子曰。”
“啊,不是吧,难道我看错了?”斗大的汗珠从胖考生的额头滚落。
林若阳头轰地一下,只觉着天昏地暗,他拉住身边的一位考生问,“这位兄台,请问今天的考题是?”
“三道呢,我记不太清楚,其中有一道里,孔子《论语》里的一句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让你谈谈自己的看法。”
“多谢兄台了。”林若阳腿开始发软,一步都迈不开。他一定是太紧张了,怎么会看成是那样的一道题呢?老天,玩笑不是这样开的,他的悲儿怎么办?
“林少爷,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焦桐从候考的人群中钻出来,一眼就看到林若阳脸色苍白地对着天发呆。
“焦侍卫,我。。。。。。。好象考砸了,呵,我要永远失去悲儿了。”他苦笑地扯动嘴角,俊眸中泛出泪意。
“没有考砸呀,我刚刚去帮你打听来着,主考的官员说你答得不错。”焦桐笑着说。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连题都看错了,还能答好吗?”
“你不信?”
“我情愿相信,可事实在这里,我如何是好呢?”他站直身,向焦桐一作揖,“焦侍卫,现在请你可否带我去求见皇上,求他让我见下悲儿。我真的尽力了,可是我不想失去悲儿。”
焦桐暗笑,“行啊,那你随我进宫吧!”皇上正让他宣林若阳进宫呢。
“可以吗?”
“跟我来就是!”他领着林若阳上了辆马车,在宫门前出示了下腰牌,马车缓缓地向后宫驶去。
从轿幔的晃动中,只看到一路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殿阁林立,锦衣华服的官员低头急行,宫女提篮、捧盘飘盈而过。
“林少爷,下车吧!”焦桐跳下车,掀开轿幔。
林少爷看到马车停在一座高大的殿阁前,雕梁画栋、典雅威严。“这是?”他讶异地问。
“这是紫云殿,皇上和皇后的寝宫。公主和太后住在一处。”焦桐轻声说,看到李公公已经笑着迎上来了。
“这位就是林公子吗?”李公公尖声尖气地问。
林若阳第一次和宫人打交道,有点局促,儒雅地一施礼,“在下正是林若阳。”
“折煞洒家了。林公子,随洒家来吧,皇上正在等你呢!”
林若阳惊愕地看向焦桐,不是说见悲儿的吗?现在怎么成了皇上。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一同回府。”焦桐宽厚地对他一笑,林少爷不知怎么已被真正钦定为驸马了,苦尽甘来,终于守到了他的悲儿了。
“公子不必紧张,皇上和皇后娘娘极疼公主的。”李公公这言下之意,疼公主一定疼驸马呀,他心里有底,林若阳还沉侵在考砸的悲伤之中,哪里懂啊,心悬到嗓子眼,走一步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难道焦侍卫已经向皇上禀报了他的心意,皇上才召见他?他本来就想求皇上成全他和悲儿,既然来了,就不要多想,成事在此一举。林若阳想到这儿,心反到不慌了,掸了掸衣衫,落落大方地随李公公走进紫云殿。
“皇上,林公子来了!”李公公隔着锦帘对里禀报。
“宣!”很威严的声音。
李公公笑着掀开锦帘,林若阳谢过大步走了进去。
他低着头,看到正座上坐着两个人。他撩开衣袍,双膝着地,先施大礼。“草民林若阳叩见皇上、皇后。”
“起来说话吧!”清清雅雅的女子的声音,雍容典雅。
“李公公看座。”仍是那个威仪的男声。
“哎!”李公公笑吟吟地搬了张椅,放在一侧。林若阳却没有起身,“皇上、皇后,草民斗胆有一事向皇上恳求。”
“起来慢慢说。”柳少枫温和地说。
“草民不敢。”
“为什么?”慕容昊笑问。
“草民去年在苏州对公主一见倾心,千里迢迢追到洛阳,本想借科考之际,能与公主结为百年之好。怎奈草民心情迫切,紧张得看错考题,铸成大错。但草民对公主不敢相忘,恳请皇上让草民带公主回苏州。草民虽没有一官半职,但定能让公主一生衣食无忧、生活宽裕、开开心心,草民倾其一生,都会对公主珍爱备至。”
“谁说你看错考题的?”慕容昊诧异地问道。
“草民听到别的考生谈论考题时得知的。”林若阳心痛地闭上眼。
慕容昊和柳少枫相视而笑。“起来说话吧!你没有答错考题,你的考卷本身就和别的考生不同。”
“呃?”林若阳惊愕地突地抬起头。“悲儿?”他怔怔地看着柳少枫,脱口喊道,但再细看,年岁不像,神态也不像。她是皇后,果真和悲儿长得好像呀!
“本宫是悲儿的母后!”柳少枫起身,双眸亮如星辰,她笑着扶起林若阳。
慕容昊倾倾嘴角,眼底荡满笑意。“别的考生是考功名的,你的是考驸马,考卷自然不同啦!”
林若阳心中已是波涛汹涌,狂喜的浪潮把他淹没了。“那。。。。。。。草民考中了吗?”
“考驸马的考生只有你一个,你说有没有中?”
林若阳一下镇定了下来,心中一喜,突又愕然地抬起来,“那。。。。。。为何要考?”
“总不能事事听别人的一面之辞吧!朕和皇后总要见识下林少爷到底有几份才华,为人如何,对事物的见解如何?你从商,朕就出了一道与你相关的一道题。嗯,不错,朕很欣赏你的看法。”慕容昊心情愉悦地说。
“多谢皇上、皇后的成全之意。其实草民不在意功名,草民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让家人生活得舒适、快乐,就是草民最大的心愿了。”
“雪儿是公主,你若成了驸马,总该为皇上分点忧吧!你不愿?”柳少枫戏谑地问。
“草民不才,会负了皇上和皇后的厚望。草民。。。。。。。只可以自信地说,能让公主生活得幸福。公主性情清冷、淡然、恬静,适合生活在江南秀美的山水间。”林若阳温婉地说道。
“你们是只想要小家,不要朕的大家了。”慕容昊对于林若阳的不贪权贵,心中已是万分欣赏,但却还想逗他一逗,唉,都是染上皇后俏皮的性子。
林若阳温雅一笑,“皇上的大家有皇上、还有太子相助、百官相辅,春闱科考马上揭晓,又有一批能人志士涌出,这么多人,何须要草民添一脚呢!草民只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让皇上和皇后安心,也算是为大家尽一份力了吧!皇上、皇后是公主的双亲,草民会真心地视皇上与皇后为自己的父母,在小家中为皇上、皇后尽一份晚辈的孝道。”
沉思地注视林若阳一会,慕容昊又问,“那是不是朕与皇后日后年年可以去江南小住,不必住行宫,可以住到你家中了?”
“草民的家就是皇上与皇后的家,当然住在家中舒适。”林若阳俊眸泛起真挚的光彩。
“讲得这么真切,为何还草民草民的?”柳少枫悄悄抹去欣喜的泪珠,俏皮地问。
林若阳一时有点愣住。
“林驸马,快拜见父皇、母后呀!”李公公在一边提醒道。
林若阳露出笑容,重新大礼跪叩,“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慕容昊亲自起身,扶起林若阳,上上下下打量,暗暗赞叹,玉树临风,儒雅出尘,赛过京城一帮王孙公子。“若阳,朕不难为你了。你就好好经营你的小家吧,对于朕来讲,儿女的幸福比江山重要。你能带给雪儿快乐,朕心足矣。”
“苏州是本宫的家乡,本宫儿时的梦,现在在雪儿身上实现了。若阳,一定要好好爱雪儿呀!她自小随本宫吃了很多的苦,本宫舍不得她远行,但若在你身边,本宫不舍也舍得。”柳少枫说。
“母后放心。以后,儿臣会常回洛阳的,等父皇拓展了河道、修整了官道,来洛阳只要几天的辰光,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哈!”慕容昊朗声大笑。
“父皇,何事这么开心呀?”锦帘一掀,慕容天小大人似的走了进来。
看到林若阳,他淡淡地点了下头。“天儿,这是。。。。。。。”柳少枫正要介绍。
“是让姐姐叹气的那位林公子吧!”慕容天俊眉一挑,说。
林若阳轻笑摇头,怪不得悲儿说他们一家惊世骇俗,果真不能以历代的帝王之家来看待他们,都说帝王之家都薄情,他们不是,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而他,马上就要这家中一员了,他感到无比的欢欣。
“咦,你也知?”柳少枫斜睨着儿子。
“这宫中没有儿臣不知的事。”慕容昊不苟言笑地看着林若阳,“你那篇论和平年代如何发展经济的论述,小王刚刚看过,很欣赏你的观点。要想富,先修路。不错!”
老天,和慕容昊一模一样的口吻。
林若阳哑然失笑,“多谢太子赏识。”
“驸马谦虚了。”慕容天一板一眼的回道。
初听被人直呼驸马,林若阳一怔,但很快释然,他要很快适应这个称呼。“父皇,儿臣现在。。。。。。。。可不可以见下公主?”真想念悲儿呀,近六个月了,悲儿好吗?
慕容天小脸一抿,忍住笑意,扬起头看向柳少枫。
慕容昊不作声,背过身去。
柳少枫眨了眨眼,“若阳,你在哪里初次见到悲儿的?”
“苏州。”
“回苏州去吧!她在那里,从未离开。”
林若阳愕然地睁大眼。
慕容天闷笑出声。
门外,焦桐轻声吟道:春山爱笑
明天我的路更远
马蹄成了蝴蝶
弯弓射箭,走过绿林
我是那上京应考而不读书的书生
来洛阳是为求看你的倒影
水里的绝笔,天光里的遗言
挽绝你小小的清瘦
一瓢饮你小小的丰满
就是爱情和失恋
使我一首诗又一首诗
活得像泰山刻石惊涛裂岸的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