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又一个十年过去,在这十年中,秦沐寒先后送走了自己的父母。现在看着床榻上已病重的妻子,他多想替她承受一切病痛,可此时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在睡梦中挣扎……
“爸,妈,玉景,对不起……”梦中的人不时的发出呓语,这些天只要她一睡着或是在昏迷中,便会不时的冒出这些话来。
秦沐寒明了,虽然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但心底里还是惦念着那个她所熟悉的世界的。
她曾说过若不是因为他和景儿,她早就回到了她所熟悉的世界去。看着如今备受病痛折磨的爱人,若上天还能给她回去的机会,他打从心底里希望这次她不要再错过……
“沐寒”床榻上本在昏睡的王梦影醒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坐在床榻边守着自己的秦沐寒。
此时的她年已五十,又已病了多时,容颜早已不复当年的光彩,就是与她病前也相距甚远。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他的丫头:“丫头,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好。沐寒,扶我坐起来。”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这个世界,现在难得她不再昏睡,趁着清醒时有些事她要跟他说清楚,免得自己走后他伤心难过。
秦沐寒直接坐上床榻把王梦影抱在自己怀里,调整好姿势让她能靠得舒服些。现在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比较清醒的时刻:“丫头,太子知道你病了,景儿有带他来看过你几次,不过他每次来你都在昏睡中,现在你醒了,要不要让他来见见你?”
“好,让他来吧,我正好也想见他一面。”也许这一次之后,他们就得永远分离了:“沐寒,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他们?是谁?”秦沐寒心中明了,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样他才能放心。
“我在另一个世界的朋友,她一直呼唤着昏迷不醒的我,而我在昏睡时也看到了那个世界的自己,我想我该回去了。在那个世界,我昏迷了三个多月,再不回去,玉景就瞒不住我爸妈我昏迷不醒的事了,那样他们得多担心啊。”
“丫头,如果你真的能回到那个世界去,那你就回去吧。在这里,你虽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你终究还是思念着另一个世界的。这些年来,每当我看见你看着远方发呆时,就明白,你又开始思念另一个世界的亲朋好友了。”更何况她现在备受病痛折磨,恐不久于世,若能回到那个世界去延续她尚且年轻的生命自是再好不过了。
“沐寒,如果我不在了,你不要伤心难过,那是我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你要替我高兴,以后你也不要再惦记着我了。若是可以我也会把你们,把在这里的一切都忘记,重新开始我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好,你能来到这个世界陪我走过这二十年相守相伴的日子,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你若能回到你熟悉的世界,回到你的亲朋好友身边去,我会替你高兴的。就算你已不在我的身边,可我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得好好的,我也会觉得幸福安心的。”
“沐寒,谢谢你。我去之后,不要留下我的尸身和坟墓,一把火烧了,让我彻底的从这个世界离去吧,免得徒增你们的挂念。”
“好,听你的。”只要是她说的,他尽量照办,至于挂不挂念她,由心不由己。
“沐寒,在这二十年里,你给了我想要的生活,你给我的都是美好的,有这一世的夫妻缘份足矣。我去后,你不可再像二十年前那样做傻事了,知道吗?”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世的夫妻情份已耗费了他们千年的修行,对于来世,随缘就好。强求未必能给他们带来再一世的幸福美满。
“我知道,我不会再做傻事的。就如你所说,一世夫妻已是难得,我不会再强求。”
“沐寒,我要梳洗一番,这样的我怎么能让孩子们看见。”
“好,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准备。”
王梦影梳洗更衣后不久,担心着她的秦逸景和北堂轩影也正好来探望她,秦逸景是北堂忆轩赐予景儿的名字。
几年前,景儿向北堂忆轩抱怨,他曾经的名字已不能用,可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希望别人还是景儿景儿的称呼他,若是长辈还好,若是同辈就有些让他不爽了。可他的身份特殊,皇帝不开口,他虽已回到秦家,但秦家人也不敢随意给他再另起一个名字。
最后北堂忆轩给他赐名逸景,与他曾经的名字同音,知道内情的人知道皇帝赐予他这个名字的含义,不明内里的人也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妈咪。”两个帅气英挺的男子出现在王梦影的床榻前,异口同声的喊她妈咪。
“都来了。”原本闭目休息的王梦影听见声音,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妈咪,您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让宫里的御医过来给您看看?”自十年前,自己父皇莫名其妙的发了一次脾气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到这里来和妈咪见面了,只是他每次出入鹰卫营地都是被景老大蒙着眼睛的。刚开始他不明所以,后来他才知道鹰卫是怎样的存在,再后来他也知道了自己父皇生气的原由。
“不用,鹰卫都束手无策,太医来了也没用。再说,也该是到我离开的时候了,远方的亲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团聚呢。”
“妈咪,您真的能回到那个世界去吗?”景儿虽不舍自己的母亲,但他更愿意母亲是回到那个世界去了,而不是在这里就这样死去。
“妈咪在昏睡时,耳边一直萦绕着朋友的声音,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另一个世界的我尚未死去,每次我在这边昏迷过去时,在那边的感觉就俞加清晰。妈咪现在在这里病得这么严重,该是在那个世界的我快要醒来了。所以,妈咪若是一睡不醒了,你们不要难过,妈咪并未真正的死去,只是回到了本来的世界而已。”
“如果真是那样,景儿会替妈咪高兴的。”
“我也会替妈咪高兴的。”只是他的父皇怕就又该伤心难过了。
“景儿,你都过了三十的人了,便是在妈咪那个世界,你也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你该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了。”
“妈咪,您不是说您很民主,不逼我成亲的吗?您看您现在就在逼儿往火坑里跳。”
“好,妈咪不说你,你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你想单着就单着,每个人想要的幸福不同。”
“妈咪,您不公平,为什么景老大可以想单身就单身,我却不可以。”北堂轩影却不干了,正一脸委屈的看着母亲和兄长。
“影儿,你不同,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孩子,将来的皇帝,哪有皇帝不娶妻生子的?这是你身为太子的责任,你得对北堂皇族负责,得对大莱朝的百姓负责。再说,你不都有意中人了吗?我可听你景老大说了,你心悦皇后娘家的小侄女,而人家小姑娘对你也是仰慕得紧。”
“可不是吗?当年人家小姑娘还不满十三,你就催着皇后娘娘去给你提亲,都订亲两年多了,好不容易人家姑娘今年及笄了,不知是谁听妈咪说了女子太早成亲不好,硬是忍着相思成疾又把婚期往后延了一年。”景儿对于这些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不过此时说来虽是取笑北堂轩影,也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母亲,她另一个身份不凡的儿子,虽不能选择做不做皇帝,但却能娶相爱的女子为妻,这多少也能让她心安一些。
“那除了成亲,人家也有想要能自由出宫去走走的时候嘛。妈咪,您当时怎么不给我多生几个弟弟再出宫,您若多生几个,肯定有想做皇帝的,我也就不用独力支撑皇室责任了。”
“影儿,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你父皇?”除了北堂忆轩,王梦影还想到了景儿,所以她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景儿。
“妈咪,我真没告诉他什么。”他也被太子的话吓一跳好吧:“小祖宗,你老实告诉妈咪,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妈咪,真的不是景老大告诉我的,也不是父皇。”
“若不是你父皇,谁会告诉你这些?在宫里,谁会在你面前提起这些旧事。”王梦影摆明了是不相信北堂忆轩的。
“妈咪,父皇在您心中就真的那么不堪吗?”有了自己心悦的人后,他其实可以理解自己的父皇:“其实父皇他爱您并没有错,他当年除了强留您在他身边,强迫您生下我之外,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伤害您的事,您为什么就不能正视我和父皇的存在呢?”
“其实父皇早在十年前就已知您仍在世,若是他真的不顾虑您的感受和意愿,早就把您请回宫中,并处置了与此相关的所有人,可是他什么都没做。我为什么可以来这里看您,那是他默许了的。”
“他知道我还活着?”这倒是出乎王梦影意料之外。
“妈咪,确实如影儿所言,十年前我和他最后一次去寺庙见您时,就被皇上知悉了您和父亲假死一事。后来我们不再约在寺庙见面,一是皇上已知您的事,此后我可以带着影儿光明正大来这里看您;二是您后来身体一直不好,我们就不想让你随意到外面去。但也没敢跟您说皇上已知您和父亲的事,免得您烦心,这事父亲知道。”
“谢谢你们为了我好,隐瞒了我这么久。”王梦影是真的没想到北堂忆轩在知道她和秦沐寒还活着后,居然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放过了他们,也不处罚与之相关的任何人。最后他还是学会了放手,学会了成全:“影儿,回去后替妈咪谢谢你父皇,就说妈咪谢谢他的成全!”
“好,影儿一定会帮妈咪把话带到。”
“你父皇……他这些年来还好吗?”这十年来,随着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已没了心力再去问及旁人的事,而他们也默契的不再在她面前提起他,所以北堂忆轩近些年来的境况她竟是一无所知。
“妈咪,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并没有要指责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让您知道这十年来,父皇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了您,他都做了些什么?”
“这十年来,您和秦将军在这里过着双宿双飞的幸福生活,这一切都是在父皇的默许之下的。可他却每一天都在思念着您,明知您在哪,也知道这是您想要的生活,可是他宁愿自己心痛难过,也不来打扰您和秦将军。”
“父皇从景老大那里知道您并不希望我知道您和他的那段过去后,无论我如何问关于您的事,他都只字不提。有时候被我问烦了,他也只是冲着我发脾气,也不提任何关于您的事。”
“其实我是知道父皇希望我和您相认的,不然他不会默许我跟着景老大来看望您,与您相聚,并特意叮嘱我在您面前别没大没小问些不该问的。”
“父皇他爱您并不少于秦将军,只是您和父皇之间横亘着一段无法抹灭的不伦关系。您若真的无法接受父皇的爱,也请您不要否定他对您的爱,这样对父皇很不公平。”
他虽没父皇和生母之间这样复杂纠葛的情感经历,可他看到了父皇的思念和隐忍,也看到了母后的成全和牺牲。也许在他未出生前,父皇有做错的地方,可父皇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未知真相前的十年愧疚思念,还有知真相后的十年隐忍和成全,于一代帝王而言,父皇的做法已堪称退让到极致。
王梦影目光有些游离,在被北堂忆轩困于宫中的那两年,她知道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没想到他也会爱得那么深,也学会了默默去爱和为爱放手。
“对不起,我从没想过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父皇和你,还有你的母后,只是偏偏伤你们最深的那个人却是我。”她向来明白,感情上的伤害是最深的,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能伤人而不自知的。有时她并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她的存在对别人就是一种伤害。
“妈咪,儿子绝对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正视父皇对您的感情,若是没了皇祖父那段,你们之间也是再正常不过男女之情。至于母后,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您,她跟我说起您时,都是说您的好。”
“影儿,是你母后告诉你,我和你父皇的事的吧,偌大的宫中,除了你父皇,也就只有你母后对当年的事一清二楚了。而在这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你母后了。她深爱着你父皇,可你父皇却从没把她放在心上;而我在生下你后,却又把你推给了她抚养。当年我只想着自己看到你会受不了,可却从没想过她的心情会如何,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
“妈咪,母后真的从来都没有怪过您的意思,这些年来,她已慢慢放下对父皇的执念。母后之所以告诉儿子您和父皇之间的事,只是认为我长大了,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母后也知道父皇希望我和您相认,可他又知道您的意思是不希望我知道那些过往。看着父皇因此而左右为难,母后终于在三年前把真相告诉了我。”
“在最初知道真相的那段日子,我确实有怪过您对我的狠心,可后来在母后的劝导下,我也明白了您心里其实也是牵挂着我的,不然也不会在我懂事后便让景老大带我来与您见面,哪怕一年中只是两次短暂的相聚,那也是您对我的爱。再说我也不是孤单的,虽然从小没有您的陪伴,可我在父皇和母后的疼爱呵护下,还有景老大的陪伴下成长。妈咪,您虽不曾养育过我,但我还是要感谢您给了我生命。”
“你们都已长大成人,妈咪也就放心了。妈咪已无所求,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顺遂的过好你们的日子。不过”王梦影拉过北堂轩影的手:“影儿,你身为太子,身上有太多的责任,切不可像你景老大那样过于放纵自己。也要好好的孝顺你母后,这二十年来,她是对你付出最多的人,生亲不及养亲。你母后这辈子过得太艰难,不止你父皇欠了她,妈咪也欠了她太多。”
“妈咪,您说的儿子都记住了。”北堂轩影偎依到王梦影怀里:“妈咪,您抱抱儿子好吗?”虽然妈咪在他小时见了他也会抱他,可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毕竟今日他们正式相认了。
“好,我抱抱我的幺儿。”王梦影伸出枯瘦的双手抱住了已长大成人的北堂轩影。她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她来到这个世界时还是个刚及笄的少女,现如今她都是步入知天命之年的人了,一转眼,三十五年就过去了。
看着抱在一起的母亲和弟弟,景儿上前抱住了他们,也许这次就是他们与母亲最后的告别了……
兄弟俩本想留下来陪伴母亲走完最后一程,可王梦影却不让他们留下。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光,她只想要那个为了她守候十几年,又为了她放下所有,心甘情愿陪她在这里隐居了二十年的男人的陪伴。
至于另一个同样对她情深不移的男人,她已无法再顾及,她的心只有那么大,只容得下一人男人,在她和北堂忆轩认识之前,她就已与秦沐寒两情相悦,互许终生……喜欢梦影情双之妃命难逃请大家收藏:(shouda8.com)梦影情双之妃命难逃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