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刘宝库还真是个做官的料
刘宝库提着大锣从河口庄沿各村敲来敲去,一边敲一边喊:“各位庄户,庄东小龙山凹要挖修一座旱池,以免天旱时节大家发愁吃水,修挖大池实行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之办法,务请晚西(下午)三时每户至少出一人到乡约所前大场集中,听刘乡约训示。”
原来的庄社被改叫成“乡约所”。
修缮文庙的时候是庙里的主持拿着钵盂沿各村化缘要各户捐物捐钱,庄社的里长不用发愁钱粮之事,现在是新挖蓄水池,这跟文庙有着天然的差别,文庙是大家心里敬奉的文神,蓄水池虽然在大家心目中有它的重要性,并且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但是比上文庙来说在庄上还没有这个先例。
刘福禄没有想到这个刘宝库还真是个做官的料,自己喊叫的那几声还就是把各庄户的人喊到了当年给烟民强制戒烟的那个场上,当年捆绑那些大烟鬼的柱子还在,就像是杀场一样,阴森森的。
刘福禄就在“乡约所”等着,他是给刘宝库定下时间的,但他没有把握这个刘宝库能不能喊百姓过来,当然他也不会相信全庄一个百姓也不会来,他认为要有一半以上的百姓能过来,对此他还是胸有成竹的。
他接受以前的教训,他已经把庄上几个大户的族长都叫道乡约所对修挖大池的事议定过了,他们没有一个不同意,再说这也是一个义举,是全庄人的事,谁也要吃水,谁也知道到了旱季,水荒就来了。
那些大户们家里都独自打有旱井,是足足够人家一年吃水的,一旦遇到旱年,百姓就会求大户们让他们吃水,或买或用工来换,也有发善心施舍的,但毕竟是少数,因为水荒来了就大户也没有足够的水供应百姓。
那些大户们就王天印家的族长王世浩没有来,王存云去世后,王世浩继任了王家的族长,他是时时听从王天印的。
民国后,王天印告老还乡,儿子王加举出类拔萃成为潞泽辽北镇守使参赞,是参订潞泽辽北政事的要员。
王天印原来是潞府营守的一个把总官,大清退位后,新政府上台,他被告老还乡了。来到乡里见刘福禄还是庄上的理政,甚至还升为“乡约”,这是他大为不满,内心不平衡。
他跟刘福禄可以说是在庄上斗了几十年,每次都是他大败而归,甚至于连父亲王老别的命都给搭上了,从此几个大户也不跟从他王家了,事事跟他们王家背道而驰,与刘福禄走在一条道上。
原来他是府衙里的人,跟庄上的事不合论,现在他告老还乡了,他是全庄最的大户。
这次刘福禄请王家族长去议事,王天印就没有让族长王世浩去,让他谎说有病。还说这又不是交皇粮,怕犯法。
刘福禄知道这又是王天印的注意,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圣人曰:“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现在已经耳顺了,还在乎有人与他对立?只要自己的路走的正,就不怕跌跤。
刘宝库之所以能把那些庄户吆喝到场,主要是他喊了关键的一句话:“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天旱缺水还是平常庄户的事,所以都知道这是大好事。没钱没粮出力也行,这是所有庄户力所能及的事情,力气有的是。
不过,在议事上,这个“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的举措也是大家合意的,都感到是公平的。没想到这刘宝库敲着锣将合意下来的关键点提前让家喻户晓了。
场上聚的人多了,刘福禄感觉勇气十足。再加之王大户没有来,更让他逼着这个不服的劲儿就想在一瞬间给迸发出来。
“听刘乡约训示”。也是刘宝库吆喝的,这可不是刘福禄的本意,是这个刘宝库自己编造出来的,什么“训示”?他即是说二句也够不着“训示”这两个字。
不知道喊话的刘宝库有意无意,刘福禄起码是感觉到有了压力。
众乡民都要来听你这个乡约的“训示”,你训示什么?
刘福禄只好硬着头皮在乡约所绞尽脑汁想这个“训示”的词语,要是师先生和老里长在的话,他就不用发愁。
刘福禄没想到这修缮储水池远比修缮文庙那年还热闹,乡民一窝蜂涌入场上,好像不只是一户出一人,有的是全家男女都来了。
百姓集齐了,就该刘福禄上场了,各甲长、户长都在忙乱着招呼自己属下的丁户,刘福禄被这个“训示”词脑门子出汗了,他是发愁该怎样来让大家听他的“训示”,他还是被前任卢县令称之为庄上的绅士,自那以后虽然他就在暗暗读书识字,可是离绅士这个距离还差一截。
没料到刘宝库早已给他准备好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那样自以为是地敲锣吆喝,他之所以没有跟刘福禄打招呼,是因为他想给他个惊喜,他要在刘福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
刘宝库是在师先生手下读书的,他脑子灵活且操心用功,学了一肚子真本事,不是大清取消了科举,他就会像刘保金那样去参加乡试了。
刘福禄这次让刘宝库去敲锣,本意是想为他在小池边看到他跟女儿保翠在林子里的事给他一次惩罚的,虽然他们只是抓秋蝉,这事要搁在大清是要接受家法的,即是现在是民国,若不是他刘福禄这个开通的人,换换别人他们也是逃不掉惩罚的。
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在民国也是有规矩的。若是让别人发现传言出去,他刘福禄是会丢面子的。
没想到坏事变成了好事,对刘宝库来说,刘福禄又给了他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对刘福禄来说,他在乡里更加有了名气,这个绅士名号已是名副其实了。
刘宝库给刘福禄及时送来“训示”稿子,先是给他读一遍,说是这是学着师先生写的,问他行不行。
刘福禄听后直说“行”,并且他还能念通。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了。
“旧时庄东小龙山脚有一蓄水池,偎依在龙山之下,池里之水唯龙山之脉。功之茂者前辈也。庄人皆记得,闹水荒时依之池水救济。因长年累月,池遭水侵蚀,积满淤泥而水流逝不蓄。每岁冬去春来,父老乡党时为吃水而犯愁,辄有乾渴之忧,春沿庄讨水,冬积雪藏冰,尝每岁苦之。遂备香火供食祭奠水神,却未想修缮库池积水解渴。民国开年,经乡约所与庄贤各大户族长议定,蓄钱粮,备材用,行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之举,重为修葺,共兴伟业。”
刘福禄念罢“训示”,在场众乡亲欢声即跃,拍手响应。会后刘宝库还把“训示”张贴在街上数张,让大家轮看。
刘福禄系维首,从各大户选出已经是八十髦髦老族长张先民为监工,甲长以下的户长负责收缴钱粮、投工。经过短促的准备,选一吉日开工。
先是有力出力的民夫争先恐后使用铁锹、箩筐进行挖掘。半月后就在池四周响起石夯夯击粘土的沉闷的声音。
群众的热情很高,纷纷献计献策要早点完成工程,要求日夜轮夯,人停夯不停。众工头也欣然接受,便在池边盘火开灶,日夜灯火通明,风箱呱嗒——呼哧作响,为民夫做饭。
自民国二年开春筹划到民国五年大工告竣。
总计费五千余金。大家挖(背)土方、运石头、车载马驼,小者还用簸箕、小铁铲等工具,全民上阵,期间因劳动过度,民工们时患疾病仍不停歇。
蓄水池的形状象征着日月同辉,吉祥瑞气的征兆,池的深度之广,周边筑有重台,中间彻石梯为道,道边有栏杆围护。在池的东南方向还计划筑一小储水池,用来净水,未来四方修筑石渠,以防冲决。西面修一影壁,以储元气。
工程告竣后,乡里县上同来参加告竣仪式,辛县长还亲笔题写碑文:“济旱池功碑”。
“闻之太上立德,其次宣功,是之胃不朽。盖德之厚者,时历久而必发,功之茂者,年虽远而逆光,未有终於湮没而不彰者也。我河镇旧有土河一区,东北倚龙山之峻,源之所由归也。盛绩所存,万姓汲饮於斯焉。第基址虽具,而蓄水易池,根底未坚,而移时辄凅。每届冬春之际,辄有乾渴之忧。家负龛而衔渴,户积雪儿藏冰。男女老幼,每岁苦之。自民国二年至民国五年间,先辈诸父老同兴修池义举,蓄钱粮,备材用,如是者盖亦有年。初春开工至季秋告竣,计费五千余金。负土运石,鸠工庀料,经营尽瘴,畚锸齐兴。其形之口也,象若合壁,其渊之深也,筑以重台。中有石梯劵道,上列门户栏杆。为水簸於巽隅,备蓄储也。修石渠於乾方,防冲决也。西修影壁,固元气也。迄今之年,乐汲取之便,无旱干之嗟。蒙其休者,习为固然,盖先德之湮久矣,维首诸公之德业。因综前后姓名,备勒诸石。后之人将无从而观感矣。此序
……”
功碑完成后,刘福禄发现勒石后碑有王天印的名字,还数他募捐最高。
这事奇了,他刘福禄可是一直关注者王家人的,他没有一次见这个王天印来工地露露面。
问刘宝库,他说:“那是潞泽辽北镇守使参赞王加举捐赠的,说是在碑文上刻上王天印的名字。”
刘福禄明白了,意识到这王加举不是一般的人,这才是他最难对付的人,他不怕那些不讲理的,而是怕那些太讲理的。
大池告竣后,善后饮水护堤之事还在继续,乡民已经开始在大池里挑水吃。从“济旱池”正门进去,下五步台阶一弯腰就能舀满水桶,甚是方便。
修缮文庙是乡民逢节祭拜之事,济旱池的落成却是乡民每日每时之常用。就连刘福禄也觉得自己这一善举深得民心,都有一种飘飘然的成就感。
显然,刘福禄此举是得到了大家的尊崇,而王大户家族长王世浩却是夜不能寐,只觉得有上千双眼睛在看着他,上千只手在戳他的脊梁骨,特别是看到乡民抬着、跳着水桶高高兴兴从大池里来到大街上。
他听从王天印自始至终没有参加济旱池的工程,其实他跟刘福禄在庄上都是同辈人,并没有什么过节,刘福禄的一些举措他也是支持的,碍于王天印的势力他就听从了他。
结果大池工程告竣后在碑文后面却有了王天印的名字。
这个消息是王家的那些孙辈告诉他的,他从全体乡民开始修挖大池后就没有出门到东小龙山转转,大池修成后他更是没有脸去,觉得自己没有参与这样的事情而感到羞愧难当。
王天印给大池募捐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以为这是王天印将他给耍了,一时没想开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上吊了。喜欢柔风约请大家收藏:(shouda8.com)柔风约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