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空瘦1
只剩下今晚了,雨末强打精神,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人,伸出手,先拉起了西永,“永儿,你是国君了!以后不可以再轻易的给任何人下跪!你不能去神界,你要留下做个好国君!金翅将军和麒麟将军都会效忠于你,国家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永儿,你不要学西山,也不要学西玉,你若做不好,赤龙君是不会饶了你的!他的扒皮鞭打在身上一层皮肉就没了,你心里要存有敬畏!遵天道,敬主神!”
西永还是低垂着头,雨末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但是满眼的落寞和失望,雨末知道他的心思,便又接着道:“我也知道,你会想他,以后每年梅园春雪时,我都让他来看你!”
西永得了雨末的许诺,眼里终于又有了光,“默君吩咐的,永儿都记下了!”
雨末又拉起明震,满眼含泪道:“十二星君只剩下明零和哥哥了,是末儿错了!若当初将你们都留在神宫,就不会有如今的结局!”明震抚着雨末的背安慰道:“默君,明霁执念不改,明霜贪念作祟,错怎么能算到你的头上?都是天意!”
“明震哥哥,天水城初建,蛮族好斗,难以管理。你不能留龙姑姑独立支撑,她虽曾为英勇的战神,可如今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还要照顾年幼的天水,你作为城主,要即刻回到天水城去!”雨末见明震垂眸抿嘴,知道他心里纠结,赤龙君和龙之渊他自然是都放不下,便又补了一句,“若天水城出事,你知道师父饶不了你的!他的扒皮鞭打在身上一层皮肉就没了……”
“那……那等你的毒解了,你早点去赤龙山啊!”
“你放心!我也急着见他啊!你快去再歇歇,若伤无大碍,明早就出发回天水城吧!”雨末抬头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西永,道:“永儿,你送明震出去,然后取笔墨回来,我还有话交代你。”
赤狐知道轮到自己了,挪动膝盖凑到雨末身边,“默君!让我去赤龙山!赤龙君回去受罚,不能让他一个人……”
雨末抬起赤狐的脸,“赤狐,我失手用龙骨鞭打伤了紫龙君的脸,但是他的脸已经长好了,一点疤都没留下!我和月影还商量说,让你以后得闲了去紫龙山养养,这月影失手留下的疤没准也能下去。”
赤狐急得抱着雨末的手道:“默君!我不去紫龙山,我要去赤龙山,赤龙山!”
“赤狐,你不能去!”雨末说完,赤狐还不死心,退后两步叩头就拜,“默君!我求你了!”
“赤狐!”雨末拉起赤狐,道:“赤狐,赤龙君不会有事的,紫龙君的迷阵还在,外人进不去,你们也谁都进不去,而且你们去了也没用!赤龙君来西陵国是为了救他的两个妹妹,苏黛眉生了孩子暂时走不了,你得赶快送苏娇娥回月国,苏家的青楼和钱庄都是赤龙君的家业,你要替他打理好,若是出了事,你也知道……”
赤狐抢言道:“我知道,赤龙君会扒我的皮!”
“嗯!他的扒皮鞭打在身上一层皮肉就没了……”雨末说着说着就笑了,赤龙君不在,原来只要提他的扒皮鞭这些人就能乖乖听话。
“那赤狐听默君的!我带娇娥回月国,我们在影城享春园等着默君和赤龙君!”赤狐刚出门,碰上了满脸兴奋的明零抬手要撩门帘,就转身跟着明零又进了冬暖阁。
“默君!默君!”明零进门就抱住了雨末,“默君!生了!”
雨末推开明零问:“是男孩?”
“是!男孩!母子平安!来给赤龙君报平安!”明零扫视一圈,没见赤龙君,便问:“默君,赤龙君呢?”
赤狐瞬间又由喜转悲道:“明零,赤龙君独自回赤龙山了!回去受罚……”
“回赤龙山?受谁的罚?”赤狐对天怒和天罚都是一知半解,并不全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赤龙君一定要那么急着回赤龙山,明零一问,赤狐也突然懵了,转而问雨末:“默君!赤龙君回赤龙山受谁的罚?”
“你们不要多问了!日后,赤龙君会慢慢给你们解释的!做好你们该做的事!”
明零和赤狐都答了声是,明零略带遗憾的道:“黛眉还说让我来请赤龙君给孩子起个名字呢!”
“明零!”雨末面色凝重,皱着眉,问道:“你可知那孩子……”
“默君!我知道!黛眉怀的是明雾的孩子,之前我本关在地牢里,得知他们让黛眉怀上了孩子,气得我恨不得手刃了明霁和西永!这几日,我和黛眉被关在一起,她……”明零低着头将苏黛眉虽是在昏迷状态下怀上了孩子,但是从明雾的殷勤和暗示中知道了真相,又威胁明霁她日后一定要把孩子亲生父亲是明雾的事情告诉孩子,激怒了明霁杀了明雾的全过程说了一遍。
月影的妹妹!雨末想起之前赤龙君每次提起两个妹妹,都会骂一句他们苏家的女人,还央求雨末替他对付两个妹妹给他出气。这苏家的女人是够鬼的,明霁杀了明雾原来是她在背后捣鬼……
“我和黛眉商量过了!”明零想接着说,却被雨末抢言道:“明零,这孩子是上天给你们的!”
“是!所以,既然明雾和明霁都死了,我和黛眉想带孩子离开这皇宫,我们想去……”明零抬手指着远方,却突然愣住了。
“想去哪里?”雨末知道明零和苏黛眉都有游侠天下的理想,但是,此时他们有了孩子,雨末笑着将明零指到半空的手拉了下来,“明零,等苏家大小姐出了月子,你带她回默城吧!等默城重建后,孩子也大些了,你们一家三口想去哪里,赤龙君都会同意的!”
还是雨末想的周到,明零咧嘴一笑,又道:“赤龙君不在,孩子的名字,求默君给起个吧?”
“孩子的名字,自然是父母起才合适!”雨末想象着若是明零早就期待着这个孩子,可能早就已经想好了名字,便问:“明零哥哥可有什么好主意了?”
明震略带失望的道:“没有!明震和龙之渊的孩子叫雨天水是默君取的,怎么默君不肯给我和黛眉的孩子取名字?”
“明震的孩子叫雨天水,那你们也用这个水字吧!明零,我愿你可以乘风破浪直到海角天涯,但你也要知道,海外有海,天外有天,当永存对上天的敬畏之心!你们的孩子就叫雨天外吧!”
“好!就叫雨天外!多谢默君!”明零又咧着嘴笑,赤狐拉了他一把,“平安也报了,名字也讨来了,默君还有事,咱们先回去吧!”
“嗯!默君告辞!”
两人刚走,西永端着笔墨纸砚进了冬暖阁,雨末拉着西永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西永长得不似西山俊朗,也不似西玉清雅。因他自幼体弱,形态单薄,又习惯了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生活,所以,眼神里都是心思,却又谨慎寡言,让人看了觉得他既温柔多情又有些阴郁内敛,十分的惹人怜爱。
“永儿!”雨末匆匆几笔已经写好了一封信递到西永的手里,“等西玉醒了,让他快去赤龙山!”
“赤龙山?去找赤龙君?赤龙君过几日不就回来了吗?”事关赤龙君,西永自然要问个明白,“默君,赤龙君回去受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永儿!我算了时间,赤龙君没有那么快回来!他这次又要历劫,我却不能陪他!别的,你不要多问了!还有蓷儿,等他醒了,让他也速去赤龙山!”雨末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停,继续写信。
西永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有没有混进神界,去瞧一眼赤龙君的可能,等雨末又将信递到他手上的时候,才惊了一下,见信上写的名字自己并不认识,便问:“默君,谁是翎羽?”
“他在雨国皇陵,你让金翅将军去找他,把这封信带给他!明霜死了,得给三公主一个交代!该怎么跟三公主讲,信里都说了,让他务必按我交代的去说!”雨末说话间,已经开始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再提笔手就跟着抖了起来,窗外寒窗上的冰凌开始融化,晨光已起,残烛摇曳着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了,升起一阵青烟。
“永儿!”雨末搁了笔,本想交代赤龙君几句,可纸上只写下了月景两个字,影字那三个撇就因手抖变成了一条蜿蜒的细线。额上汗如雨下,雨末抬起手抹了一把不受控制淋漓而下的鼻涕和口水,声音颤抖道:“送我去麒麟府吧!”
“默君,你给赤龙君留句话吧!”西永见雨末手抖的已经拿不起笔,赶紧上前扶住雨末求道,“那米安国的二王子说你拔毒期间,不能见人,否则就会前功尽弃,赤龙君回来见不到你,会急疯的!默君,好歹留句话吧!”
雨末已经忍不了蔓延全身的剧痛,身体逐渐扭曲在一起,紧咬着嘴唇道:“月影,好好……活着……等我!”
雨末被送进了麒麟府,袭鸿一指之前关押自己的地窖,“抬进去吧!锁上!”又一指跟在西永身后的一众人等,道:“人都领回去吧!还有东西也都抬走!”
秦悠扬守在紫龙君的身边,特意嘱咐了送雨末的西永,挑了上百的内侍官、宫女去麒麟府,吃穿用度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的往麒麟府送,御医也差不多搬空了医药库,人参、鹿茸、灵芝,都成箱成捆的打包送来。
“二王子,默君在此需至少一年的时间,人物需用都少不了,若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西永还要再说,袭鸿却打断道:“人和东西都不要!每天送饭就可以,再送个小石磨来!”
“二王子!”西永很是不放心,见送西永的内侍官已经出了地窖,就想过去看看,却又被袭鸿拦住,“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毒清为止,任何人不能见他,尤其是亲近之人,否则他随时都可能没命!”
“二王子!”西永又指着两队御医和排到院子外面的几辆马车,“医药留下吧?若有什么药是现在没有的,西陵国举全国之力……”二王子已经显然失去了耐心,摆了摆手道:“都带走!人和东西都不要!”说完,就独自去了地窖,将西永等一众人等晾在了外面。
此后三天,雨末一直被用铁链锁在麒麟府的地窖里,蚀骨夺魄的痛感冲淡了饥寒,一开始还在理智的控制下默默熬着,到了第三天雨末已经痛到失心疯,凄惨的哭喊声冲破空荡荡的麒麟府,传到守在府外的麒麟军守卫的耳中,然后消息迅速的传到了宫中。
曾经大权在握的皇后,现在又重新大权在握的皇太后秦悠扬看着跪在面前的国君西永,抖着手骂道:“你去把末儿给我接出来!你怎么能忍心让他受这个罪?”
西永心思机敏,知道只有将雨末交在袭鸿的手中才有活路,但也不敢忤逆秦悠扬的意思,便温言劝道:“母后,默君中的是米安国的毒,怕是接了出来…..”
“那怎么办啊?”秦悠扬又急得哭了起来,引桃赶忙送上帕子,“玉儿和蓷儿都去了赤龙山,这末儿怎么办啊?末儿!这傻孩子,他让玉儿去了赤龙山,谁帮他啊?”
雨末给紫龙君留了信,让他醒过来后务必立即去赤龙山,紫龙君得知袭鸿已经答应了给雨末解毒,便带着蓷儿走了。水木之灵可帮助赤龙君度过天怒之劫,但是雨末就只能全靠自己苦熬,熬得骨肉消瘦,魂灵溃散。
而此时,赤龙君刚到了天怒之下,一道地裂迎着朝阳轰然迸裂在烈焰堂下,赤龙君怒骂一声,转身就走,地裂从他的身边喷涌着金红的熔浆延伸到了眼之所及的远方,赤龙君又怒骂一声,折返了回来。
赤龙君抽出扒皮朝着天怒劈去,却被一道通天的吸力将他抓取到空中甩向燃着烈焰的火藤之上,赤龙君的骂声响彻云霄,从上天到上古主神又到明霁、明霜,乃至无念和雨末都骂了个遍,只骂到没了力气,失了声音,周围又万物归寂。
一个在赤龙山被天怒锁着,一个在麒麟府的地窖里被铁链锁着,但都经历着铭心刻骨的疼痛与思念。
月影:雨末!你为什么还不来?你快来!
雨末:月影!你好好活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