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叶雪烛到时,楚宁正坐在书案后头练字。
见叶雪烛来了,楚宁连忙起身放下笔,小跑着迎到叶雪烛跟前,拉叶雪烛去软榻上坐着说话。
“我心里正想着阿姐,阿姐就来了。”楚宥说,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透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叶雪烛很怕楚宁受外间那些纷乱复杂之事的影响,令本就孱弱的身子更加不康泰,有心过来看一看。
见楚宁面色红润,气色不错,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很精神的样子,叶雪烛多少安心些。
她有意避开那些烦心事,只管与楚宁闲聊家常。
两人聊到云梦山上的摘星亭。
楚宁说,自那年叶雪烛离开以后,他便再没去过摘星亭,如今倒是很想再去看看。
通往摘星亭的山路崎岖陡峭,身子康健的人一路爬上去都要气喘吁吁,更何况是楚宁这样长日病痛缠身的人。
可叶雪烛实在不忍心让楚宁失望,便答应他,等过阵子天气再稍稍暖和些,她一定挑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陪楚宁一道去摘星亭看看。
楚宁点头,应说:“此事不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阿姐再同我一道去,那时候的心境,一定会大不相同。”
叶雪烛闻言,便知寒时并没将外间那些事隐瞒阿宁,阿宁他什么都知道。
在叶雪烛眼中,楚宁一直都是个体弱多病又命途多舛,需要格外去关爱呵护的孩子。
而眼下……
叶雪烛望着楚宁,认认真真地将人端详了几遍。
竟不知何时,阿宁已经长得比她还高。
本来有些圆润,带着浓浓稚气的下巴,已经开始有了棱角。
阿宁的双眼依旧如从前那般清澈明亮,可仔细一瞧,你会发现这双眼中添了几分成熟的深邃。
阿宁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是个大人了。
她竟然才发觉。
楚宁笑望着叶雪烛,柔声说:“阿姐,到时候咱们叫上兄长,再叫上小棠哥,兰泽哥,还有韶影大哥,咱们一同到云梦山上玩去。”
叶雪烛点头,暗下决心,为了兑现与阿宁的约定,那个计划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阿姐。”楚宥唤她,“还有……”
“怎么?”叶雪烛问。
原本张口就要说什么的楚宁,突然有些迟疑的停了口。
“那个……等回头我再与阿姐说吧。”
叶雪烛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事不能现在说,非要等到回头再说,只叫楚宁但说无妨。
谁知楚宁嘴紧,直到叶雪烛瞧时辰不早要回去,楚宁依旧不肯松口。
叶雪烛无奈,只能带着满心的疑惑告辞离去。
回到住所稍作休息,叶雪烛又去见了寒江。
此番,叶雪烛的目的,不是费尽心机的套话,而是要给寒江讲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个恶人,这个恶人专门拐骗好人家的孩子回去,然后教唆并利用这些孩子替自己做坏事。
寒江听完故事,义愤填膺,大骂此人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之后又问叶雪烛,这恶人最终有没有遭到报应。
那些被迫与爹娘分离孩子,最终有没有回到爹娘身边,一家团聚。
叶雪烛没有回答寒江,只道明日再将最终的结局告诉寒江。
稍晚些时候,顾寒时同沈兰泽一同来见叶雪烛。
沈兰泽说,他是来向叶雪烛辞行的,说他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去一趟京都。
叶雪烛知眼下京都城内局势紧张,且很快就爆发一场大的变故,在这种时候前往京都城不明智,太危险。
叶雪烛不禁问沈兰泽,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情由。
沈兰泽答:“是兰泽来信,托我去一趟。”
听闻自奔赴青芒草原以后,便毫无音讯的华棠终于写信回来,叶雪烛大舒了口气,忙问沈兰泽华棠都在信里说了什么。
华棠一行是否已经顺利找到华伯伯?
华棠一行可安好?华伯伯一行是否也一切安好?
得了叶雪烛这一连串问题,沈兰泽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略显迟疑地看向了身旁的顾寒时。
顾寒时便替沈兰泽答道:“华棠只命人捎回两张纸条,一张是用华家特有的密文书写,一张上只写着请兰泽将那张密文送去京都城,亲手交到华桀大哥的手上。”
听完顾寒时的话,叶雪烛微微偏头,盯着明显有些局促的沈兰泽看了一会儿。
她没问两人讨要纸条来看,只问:“华桀大哥眼下身在京都城?”
顾寒时点头,“小棠既这么说,应该是的。”
叶雪烛又问沈兰泽:“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沈兰泽:“是。”
叶雪烛应了声好,便再没说话。
沈兰泽看向顾寒时,觉得小烛的反应有些过于反常,实在不像平日的她。
顾寒时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什么也没开口说。
……
叶雪烛原本与沈兰泽约好,明日一早要与顾寒时一同去给他送行。
可第二日一早,两人去到一瞧,发现沈兰泽已经先行离开。
叶雪烛幽幽叹了声气,与顾寒时说:“兰泽一向重诺,这是他头一次骗我。”
顾寒时安慰,“兰泽应是有不得已的情由,你别怪他。”
叶雪烛默了默,才抬眼看向顾寒时,“我信兰泽,也信你。”
顾寒时听了这话,却有些不敢去看叶雪烛的眼。
叶雪烛明明察觉,却当没有发现,“寒时,我先回去了,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命人将那二人送过来。”说罢,没再与顾寒时多言,便转身离开。
顾寒时原是想要追上去,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只能痛心又无奈地眼睁睁看着叶雪烛走远。
……
回府以后,叶雪烛直接去见寒江。
她到时,寒江并未躺在床上睡觉或是休息,而是扶着床栏站在床边。
一见叶雪烛,寒江满脸都是笑,得意道:“额其快看,我能自己站起来了。”
叶雪烛见了,连忙快步走上前,扶寒江坐下,“身子才刚好些,莫要逞强。”
寒江笑嘻嘻的应了声“是”,便急着问叶雪烛昨日那个故事的结局。
叶雪烛只道:“你可以猜猜。”
寒江便老实地埋头想了一阵儿,猜了几个结局。
叶雪烛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叫寒江再猜。
蓦地,屋门被人轻轻叩响。
叶雪烛料想,应是寒时命人将那二人带来了。
她立刻拍拍正冥思苦想的寒江的肩膀,“有两个人,我想让你见见。”
寒江意外又好奇,“是什么人?”
叶雪烛温浅一笑,“等待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她只叫寒江乖乖坐好,便起身出了门。
不多时,还真带了两个人进来。
叶雪烛没与寒江多解释,就退出屋去,只留寒江单独与那二人说话。
今日,奉顾寒时之命送那二人过来的是暗卫小白。
叶雪烛与小白道了辛苦,又道屋里三人应该会聊很久,叫小白不必巴巴守在这儿,只管寻沫珠说话去。
这阵子,温王府里的暗卫有一个算一个,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小白自然也不例外。
虽说他平日里常常能见到沫珠,却已经很久没能与沫珠正经说上几句话,以至于他做梦都是追在沫珠身后,想与沫珠说声我很惦念你。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与沫珠多说几句话,小白不愿错过。
可又觉得在当差的时候,偷懒去找沫珠说话,这样不好。
就算公子待他们一向宽和,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却怕沫珠知道他是当差的时候开小差跑去相见,会怪他不知轻重。
小白犹豫再三又再三,最终摇头,谢过叶雪烛的好意,说等他不当差的时候,再去寻沫珠说话。
叶雪烛如今也算是个过来人,明白想念一个人想到摧心剥肝的滋味。
既然小白极有责任心,不肯公然开小差,那她就……
“咳咳。”叶雪烛抬手抵在口边,假意咳嗽了两声,接着便与小白说,“起风了,有些冷,劳白护卫替我跑趟腿,去找沫珠,叫沫珠送件斗篷过来。”
小白不傻,知雪烛姑娘不是真冷,是特意为他想了个去见沫珠的正当理由。
小白长揖及地,向叶雪烛道谢,然后便喜滋滋地去寻沫珠,连背影都透着高兴。
叶雪烛看着,也不由得跟着高兴起来。
但不久,纷繁的愁绪又爬上心头。
叶雪烛知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于是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默默关注着屋里的动静。
只盼一切都能如预想中的那般顺利。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才从屋里走出来。
不必问,单瞧两人的神情,便知事成了。
给了寒江一日的时间消化,第二日,叶雪烛才去见寒江。
寒江整个人看起来仍有些恍惚,他问叶雪烛昨日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梦。
叶雪烛毫不迟疑的给出答案,“那都是真的。”
寒江又问:“那两个人真是……”
叶雪烛没答,反问寒江,“你希望是真的吗?”
“我……”寒江看着叶雪烛,脸上是毫无掩饰的为难与纠结,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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