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沫珠顾不上撑伞,立刻冒雨迎到叶雪烛跟前。
她大松了口气,正欲说一句“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却猛然见叶雪烛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还是狠狠哭过。
刚松的那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莫不是姑娘与公子拌嘴了?
而这念头一经冒出来,就被沫珠自己的给否定了。
雪烛姑娘是公子放在心尖上疼惜爱护的人,公子宠着让着雪烛姑娘还不够,怎舍得惹雪烛姑娘伤心。
况且,他们雪烛姑娘素来知书达理,待人温和宽容,绝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会轻易与人争执的。
可既然不是拌嘴,那雪烛姑娘怎么会独自一人哭着回来。
要知道,从前只要是公子将人接出去,就一定会亲自将人送回来。
沫珠满心疑虑与担忧,可见叶雪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敢问,只管将人扶回了屋,又小心伺候着沐浴更衣。
待沫珠收拾完沐具回来,正见叶雪烛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抱膝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沫珠见了,连忙上前,要将窗户关起来,生怕叶雪烛这样会着凉。
“开着吧。”
这是叶雪烛外出回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沫珠犹豫片刻,最终依了叶雪烛的话,没有把窗关起来。
她赶忙找来一条干爽的软巾,轻柔又小心地为叶雪烛擦拭头上的湿发。
叶雪烛不说话,沫珠也不说话,只有窗外的雨声甚是喧嚣。
在仔仔细细地替叶雪烛将头发擦干以后,沫珠便去到小厨房,将她提前熬好的姜枣茶,重新热了端来。
回来时,她发现他们雪烛姑娘又哭了。
只见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地从叶雪烛通红的眼角滚落,划过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滴落下来。
沫珠瞧着心疼,越发疑惑此番雪烛姑娘随公子外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雨势似乎又比之前猛烈了几分,叶雪烛独自坐在窗前默默落泪。
沫珠则远远陪着叶雪烛,无声叹息。
大雨一下就是三日,这在春日的寒宵城是极少见的。
就在大雨滂沱的第二天夜里,白日里还好好的寒江忽然浑身抽搐,吐血不止。
顾寒时闻讯赶到,经过一整竭尽全力的救治,才勉强留住寒江一口气。
第二日天还没亮,顾寒时便要带人赶往云梦山。
说他早前没能将寒江体内的蛊毒全部拔除干净,眼下寒江体内的余毒发作,寻常的手段已经不奏效,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
顾寒时说,他要立即去云梦山上寻找一种五花蛇,眼下只有那种五花蛇的蛇毒,能救寒江的命。
连下了两日的大雨,山路必定极其湿滑难行,且眼下大雨未歇,还起了风。
选在这种时候上山,实在太过危险。
叶雪烛和楚宁得知此事后,都劝顾寒时不要去冒险。
顾寒时只道,倘若今日找不到五花蛇,取不来蛇毒医治寒江,那寒江一定活不到明天。
寒江对他们还有大用处,绝不能叫寒江就这么死了。
于是,顾寒时不顾众人劝阻,毅然决然要亲自上山寻蛇。
叶雪烛和楚宁劝不住,只能默默祈祷顾寒时此行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两人焦急的等待,从早上等到天将暗,也没将人等回来。
叶雪烛与楚宁越等越是焦心,不单饭没心思吃,连水也不肯喝。
老管家贺怀瞧着揪心,从旁一个劲儿的劝慰二人,说公子一定很快就会平安归来。
可不久之后,却闻噩耗传来。
顾寒时在铺蛇时,因雨势太大遮挡视线,山路又过于湿滑,一脚踏空从山道上滚落,之后又被从笼中逃出的五花毒蛇咬伤,生命垂危。
因顾寒时跌落中摔断了好几处骨头,伤情危重,实在经不住车马劳顿。
于是,便没将人运下山送回府,而是就近将人抬到了云梦小筑,暂时安顿。
匆忙赶回来报信的是暗卫老李,老李还说,眼下宋昱在公子身边,一刻不离的守着,小白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与他一同下山回城,正各处请郎中上山为公子医治。
听完老李的话,叶雪烛瘫坐在软榻上,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命沫珠备马,要立刻上山去找顾寒时。
沫珠得了吩咐却没动,与众人一同劝说叶雪烛不要去。
说外头风大雨急,山上的风势雨势只会更大,如此冒然上山,极有可能会出危险。
叶雪烛却不听,只道寒时眼下危在旦夕,她怎能坐得住,坚持要上山找寒时。
眼见劝不住,沫珠只好求助楚宁,盼世子殿下能够劝服他们姑娘。
谁知楚宁不但没劝,竟说要与阿姐一同上山找兄长。
众人苦劝无果,只好齐齐跪在门口,拦住楚宁的去路。
楚宁身子本来就弱,一时急火攻心,身体摇晃了几下,便仰面倒下,昏死过去。
一面是遍体鳞伤,生命垂危的顾寒时,一面是旧疾发作,昏迷不醒的楚宁。
叶雪烛最终忍痛决定,暂且留下照顾楚宁,可她的心却早已飞上云梦山,飞到了顾寒时身边。
……
听见叩门声,沫珠连忙赶去应门。
门外,老管家贺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脸担忧的小声询问,“殿下和雪烛姑娘怎么样了?”
沫珠神情黯淡的答说:“殿下方才醒过一阵儿,一睁开眼就说要上山去找公子。姑娘自己伤心的厉害,却还是耐着性子劝慰殿下。
可劝着劝着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见姑娘哭了,殿下也跟着哭。
姐弟二人哭成一团,根本劝不住。
后来,殿下哭累了,又睡着了。
姑娘她……她还在哭呢。”
贺怀听后,脸上的愁色更浓,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沫珠也不由得叹了声气,见贺怀手里端着药,连忙让开身,请贺怀进屋。
贺怀顺势走进屋去,一进屋就见叶雪烛独自坐在外间的软榻上低声抽泣。
那梨花带雨的凄然模样,叫人看着心碎。
见此情形,贺怀正犹豫该说些什么,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叶雪烛抬起头来,见是贺怀来了,便抹了把泪,唤了贺怀一声贺阿伯。
她声音哑的厉害,怕是一直不停地哭才会如此。
贺怀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一旁的桌上,而后冲叶雪烛躬身一礼,解释说:“姑娘知道的,咱们世子殿下自幼体弱,时常会像今日一般突然昏厥。
公子心细,怕自己外出时,世子会突然发病,就留了张方子给我。
万一世子发病时他恰好不在,便照着方子熬一剂汤药,喂世子喝下。”
“这张方子是公子六年前交给我的。”贺怀又说,“在今日之前,这方子我一次也没拿出来用过,我原以为永远都用不上的,没成想……没成想……”
贺怀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叶雪烛听了才勉强忍住的泪,又簌簌往下掉。
她原要与贺怀说,快趁热将汤药喂给阿宁喝,却因哭得太凶,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好指了指桌上的汤药,又指了指在里间的楚宁。
贺怀会意,连忙端起汤药进了里屋,将药一勺一勺喂给楚宁吃。
沫珠则去到叶雪烛身边,温声安慰叶雪烛,说公子一定会转危为安。
从被贺怀唤醒,到被喂下整碗药,楚宁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样子。
直到贺怀喂完药,要扶楚宁躺下,楚宁才像是突然醒了一般,抓住贺怀的手说:“贺大伯可否代我去看兄长一眼,去替我看看兄长的伤势究竟如何。
我信不过别人,我只信贺大伯。”
贺怀没犹豫,当即应下楚宁的请托。
他扶楚宁躺下,嘱咐楚宁莫要再哭,只管好生安养身子,他立即就动身去云梦山一趟。
说罢,便端着空碗走出了里间。
贺怀来到叶雪烛跟前,说他受世子殿下之托,要去云梦山一趟,问叶雪烛可有话或是信物要他转交给公子。
贺怀说,有了雪烛姑娘的话或是信物陪着,公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叶雪烛听后,立即从身上掏出一把颇为精巧的匕首。
她抽出匕首,割断自己的一缕发,让后用手帕包好,交到贺怀手中。
“告诉寒时,我等他回来娶我。”
“还有。”叶雪烛又说,“我与他生死与共,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贺怀双手接过那份信物,仔细收好,郑重道:“雪烛姑娘放心,我一定将您的话与信物带到。”
叶雪烛微微点头,柔声叮嘱,“外头风大雨急,路难行,贺阿伯千万小心。”
贺怀只叫叶雪烛放心,又劝叶雪烛保重,才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贺怀又匆匆折返回来。
他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交给叶雪烛,说这是公子留给世子殿下的那张药方,“万一我……”
贺怀没把话说完,只冲叶雪烛躬身一礼,便匆匆离去。
叶雪烛手里捏着那张药方,望着门口的方向,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第二日一早,贺怀才回来。
昨夜叶雪烛没回慎王府,一直留在温王府陪伴照料楚宁。
除此之外,还替顾寒时处理了一些没来得及安排好的事。
叶雪烛几乎一夜没睡,天将明时她刚卧在软榻上迷糊了一会儿,就听闻贺怀从云梦山上回来的消息。
叶雪烛一个激灵从软榻上坐起,鞋都来不及穿,便打着赤脚刚跑出屋去,正见贺怀匆匆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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