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所向
自私是人的本性,所以才会歌颂牺牲自我的伟大。
萧林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她真的不想广石的幸存者还没等丧尸来袭,就自相残杀,可自己不能替生活在安和的人做决定。
这不是救一两个人,而是成千上万条生命,实在牵连巨大,稍有差池,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赔上安和。
萧林思考了一晚,挣扎了一晚,最后把决定权交给安和所有人。
萧林站起来,言辞恳切:“安和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你们,乃至每个居住安和的人,都是这里的主人。要不要救他们,应该由大家决定。”
萧林讲完了,可她的余音犹如掉落海中的石子,在每个人的心里泛起不息的涟漪。
参加会议的人面面相觑,萧林的态度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不是绝对的命令,没有强硬的语气,反而诚诚恳恳地将这个两难的抉择摊开。
救或者不救,这个选择就成了一面镜子,能照清人心的魔镜。
这些人互相偷瞄别人,退缩的脚步、同情的垂眸、犹豫的抿嘴......人心百态,表露无遗。
“蒋叔,你知道这件事吗?”高展辰还是很茫然。
蒋伟民摇头:“小林没和我说过这事。”
说实话,蒋伟民也觉得太突然,那天自己还告诉萧林要提防广石破城的危险,那会萧林可没有表现出一丝救援的意思。
萧林继续说:“三个小时后,我们的内部网站上会有个投票网页,每个人都能用自己的身份ID投票,一人一次,不记名,为期三天。”
公布投票规则后,萧林转身就走,却停在大门前,没有回头,缄默良久才沉沉开口。
“救还是不救,由你们说了算。”
终于萧林推门而去,门缓缓往回合上,似乎驱赶好不容易挤进来的缕缕阳光。偏偏那门没有完全关上,留了一条小缝,仿佛是光明在挣扎。
议论声由小变大,七嘴八舌,说啥都有。
高展辰犹豫不决:“你们怎么想?”
粱妙洁根本不作他想:“当然是要救,那些是我们的同胞,不能见死不救。”
“我也赞成救援,”程毅站在“救”的那一方:“如果人类再不团结互助,就真的没希望了。”
有人选择救,就有人反对。
俞泽春不同意这么冒险的救援:“你知道广石有多少幸存者吗?至少几万人。大规模的转移人员,一定会引来丧尸,到时就等于敞开大门,迎接丧尸,大家抱着一起死。”
残酷的现实不需要俞泽春添油加醋去讲述,只要稍微回想,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就是啊,我们自己都勉勉强强,救人真的有心无力。”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等死,也太...”
“哎,真是两难的抉择。”
......
不到一个小时候,两难全的讨论从会议室传遍全安和,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在谈论这件事,沸沸扬扬。
蒋伟民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他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去找萧林谈谈。
办公大楼的顶层有萧林的办公室,即使她不常用,这里总是保持干净整洁。这间办公室好像象征无论何时,萧林都在保护安和。
“叩叩”,敲门声响起。”
“蒋叔,进来吧。”萧林不开异能都猜到门外来人。
蒋伟民推门而入,看见萧林站在落地玻璃前,瘦小的背影却异常坚韧,让他回想第一次见萧林的情形。
“蒋叔来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广石的人?”
“原本是要问的,”蒋伟民走到萧林身边,同样居高俯视:“但现在不想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萧林有些诧异地扭过头:“蒋叔,你...”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蒋伟民一边讲述一边回忆,只觉得那日种种再现眼前。
末世降临后,蒋伟民就藏在家中,以为国家很快控制这场灾难。然而情况一天比一天恶劣,吃的没了,喝的也没了,丧尸却越来越多,继续躲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蒋伟民不想死,也不能死,他还要去找儿子。
于是蒋伟民穿上简陋的防护,拎着菜刀,凭着愧疚的父爱冲出去。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蒋伟民年老体弱,还没跑下楼,就被丧尸围截,就在丧尸要咬向脖子的那一刻萧林出现了。
一个娇小的身体手起刀落,轻易解决可怕的丧尸。
蒋伟民还清楚记得萧林救完自己后,偏要口是心非地解释是丧尸挡了她的去路才杀掉。
从那时起,蒋伟民就知道萧林其实是个口硬心软的人,虽然总是摆着事不关己的冷脸,但总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
有时蒋伟民会想,如果萧林自私一点,只顾自己,凭着她的能力,可以活得潇洒些,轻松些。
但是萧林没有这么做,毅然决然地背负起对自己,对展辰他们,乃至整个安和的责任。
蒋伟民拍着萧林的肩膀,鼓励道:“小林,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不要有顾虑,放手去做。记住你不是独自承受,蒋叔永远在你身后。”
萧林哽咽道:“蒋叔...”
没人知道萧林为了作出这个决定,自己给自己多大压力。不救,于心不忍;救,凶险难料。她清楚这该死的心软令自己左右为难,却又无可奈何。
苦恼、烦躁、不安,像大山压得萧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却不能示弱半分。
这个时候蒋伟民搭着肩膀有力的手仿佛给萧林传递力量,也点醒她,她不是孤军奋战,从来都不是。
“谢谢你,蒋叔。”
萧林再次俯视安和,变得豁然开朗。她自问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安和的每个人,交给老天爷。
时间一到,投票通道准时开启。页面很简单,红色柱形表示反对救援,绿色柱形图表示支持救援。
投票时间的第一天,没有一个人投票,大家都在观望,迟疑,考量。那天的夜里,救援与否成了他们话题中心。
“哎,老头子你说要不要救?”
“投票只是走过场,救不救还不是上面说了算,轮不到我们做主,赶紧睡吧。”
“要我说,在这末世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救世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你不投反对票?”
“嘻嘻,这不是怕枪打出头鸟嘛。”
“才过几天好日子,又搞些幺蛾子,那些人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
你一句,我一句,凉薄的私语似乎自知见不得光,化为阴风,拖着厚云,遮盖皎月,令人寒心。
第二天微亮,一直处于静止状态的投票页面终于有了变化,红色柱形图比绿色柱形图高出一小格。
有人投票了,然而投的是反对票。
这张刺眼的红票如同抵触情绪的发酵剂,就像同时冒现的泡沫,更多的红票撑着红色柱形往高走,远远抛离毫无动静的绿色柱形。
几个小时后,绿色柱形终于有了变化,然而只有零星几张票,反观红色柱形遥遥领先。任谁瞧这态势,都觉得大局已定。
萧林的办公室,电脑里的投票页面红当当,映在她黯淡的脸上。
截止第二天结束,红色柱形仍然大幅度超过绿色柱形。
那晚深夜,某公寓,一女子被痛醒。
“月芳,你先别起来,小心伤口裂开。”她的同伴赶忙扶住女子。
李月芳顾不上伤势,忙问:“投票结束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投票的事,赶紧躺好养伤。”
李月芳固执地摇头,硬要起身。
她的同伴拿她没办法:“投票还没结束,你想投什么,我帮你去投。”
“支持!”李月芳紧握同伴的手:“记住,一定要投支持。”
同伴见李月芳这么坚持,只好当着她的面,打开电脑,投出她心心念念的绿票。
李月芳亲眼见绿票的总数增加一票,扬起淡淡的微笑,好像遗憾已了。
“月芳,你为什么对投票的事那么上心?”
李月芳眼有泪光:“我和我父母因为末世分散,我一直在找他们。当我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
“这和投票有什么关系?”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父母避难的地方离我的聚居地不到三十公里,那个避难所曾经向我在聚居地请求支援,但是聚居地拒绝了。”
同伴闻言,一时不知怎么安慰李月芳。
李月芳说出自己无数次的奢望:“我在想如果当时那个聚居地答应救援,我的爸妈是不是就不会死。正因经历过,所以才不想别人重蹈我的覆辙。”
同伴听完,再次看着那绿油油的柱形,它就这么短短一小节,却顽强追赶红色柱形,犹如和丧尸对抗至今却从不认命的人类。
她的耳边是李月芳的自语:“我知道这一票作用不大,可生而为人,总不能袖手旁观。”
夜更深,李月芳已经熟睡,她的同伴还在盯着投票页面,再三深思,最后在绿色柱形底下投上心甘情愿的一票。
月亮高挂,滢滢白光如玉盘,驱散徘徊的乌云。
时间来到投票的第三天,旭日刚东升,有人无意瞄一眼投票页面,顿时发出惊呼。
“你们快来看。”
陆陆续续地,人们围过来。
“多了那么支持票?”
“怎么可能!”
“这是要反超?”
......
页面上绿色柱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迎头赶上红色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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