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凤凰陨,战神怒(二十九)

第五章:凤凰陨,战神怒(二十九)

“你们,都该死!”

临渊的嗓音如山泉扣石般清越,却仿佛浸润着深渊中最刺骨的寒意,教人不敢出声。

一时间,这片填满了凤族三千族人的大地,只余凛冽寒风,刮得在场的人脸颊生疼。

爅慏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心跳加速,心底生出了退意,也第一次后悔与天后合作。

这凤族,根本就碰不得。

杀意弥漫开来,临渊的目光自爅慏和无尘脸上一掠而过,不带一丝情绪,仿佛在看死物一般平静。

无形的神力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所碰之人,皆在一瞬间化作齑粉掉落在地。

发不出声来的魔族和妖族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同伴或友军在一息之间变成一团粉末,一个个惊恐万分,也顾不上自己的君王,扔下武器拔腿就跑。

然而,刚迈出第一步,他们就步上了自己的同伴的后尘——几万大军在顷刻间化作一团齑粉落到地上,一个不留。

临渊看着剩下的爅慏和无尘,手指微动,捂在他们嘴上的力量被撤去。

无尘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额上更是大汗淋漓,三叉戟特有的霸道气息顺着他的伤口进入他身体中,将他的经脉搅得痛不欲生。

无尘看向临渊,眼里的怨恨和狰狞毫不掩饰,虽然手筋被挑断,但这并不妨碍他施法。

一抹黑衣,一抹紫衣。

临渊一挥衣袖,在空中的三叉戟“咻”的一声落到他身旁,戟身上的金光一吞一吐,发出清泠的铮鸣声,随着他一同跃入云间。

灰色和金色的气流交织碰撞,搅动了云层,勾动着天雷落下。

临渊和无尘的身影在层层流光间越发分明,爅慏看着已经显露败迹的无尘皱起了眉,他更担心临渊收拾了无尘后,下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就是他。

“轰!”

云层被搅碎成灰色的光芒,在这一刹那间,一抹流光包裹着的紫色身影从云端极速下坠,鲜血从他身上飞溅而出,落在焦黑的地上。

锋锐的气息随之而来,划破长空,“砰”的一声,那抹身影坠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同时,大地被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也划破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的人的胸口。

临渊的身影从云间缓缓落下,居高临下地望着气息奄奄的无尘,下一刻,三叉戟刺进他的身体中,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妖丹。

“咔嚓!”

妖丹被三叉戟刺碎,灵根被斩断,昏暗的夜色下当即响起了痛苦的惨叫声。

妖力开始消散,无尘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慢慢的,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一只其状如虎,却长有犬毛的庞然大物,身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

临渊淡淡地收回视线,望向爅慏。

爅慏惊惧地后退了一步,试探道:“尊神,本座……不,是我,我并没有伤害浮生,还请尊神饶我一命。”

他不想落得和无尘同样的下场,灵根被断,千年修为毁于一旦,一切都要从头重来。

临渊并没有回答,三叉戟却从无尘体中飞出,飞到了爅慏身前,泛着冷冽光泽的戟首指着他的眉心,仿佛只要它的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刺穿他的额头。

“尊神,求你放过我,我愿意把一切都告诉尊神,包括……”爅慏没了办法,正欲把他和天后的谋划都告诉临渊,却见临渊闭上了眼,话音戛然而止。

这一刹那,三叉戟划开他身上的黑色气流,一寸一寸地前进,正当三叉戟冰冷的戟首刺破他的皮肤,有鲜血流出的时候,临渊睁开了眼。

三叉戟停住,然后发出“嗡”的一声,大地仿佛塌陷,周围的场景发生了改变,天之尽头的一切快速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腥冷的味道。

嘈杂的声音没有了,风也没有了,包括血的味道,周围是那么的安静,却又显得森冷骇人。

爅慏脚下突然腾空,噗通一声落进了蓝黑色的海水中,与此同时,一个勾勒着复杂图案的黑色大阵出现在了海面上。

阵法徐徐旋动,缓缓沉入海底,随后一分为二,一道打进了爅慏的身体,一道镇压了下来,把爅慏死死地钉在海底。

临渊收回三叉戟,望着即便是被布下阵法却依旧没有引起一丝波澜的海面,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后,一抹蓝黑色的身影从海面升了起来。

“难得来我这儿一趟,竟然只是为了把魔界主君镇压在这里。”弱水低头,瞥了一眼那个眼里还残留着恐惧的男人,蓦地笑了,“不过,你也很厉害,居然能惹得他这么生气。”

爅慏发不出声,只能听着那个女人的讽刺,除了瞪她一眼,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弱水看着他眼里的怒气,捂着嘴笑了:“知道我寂寞,所以他特意把你送来给我作伴,也就是说,接下来我想怎么对你都行。”

爅慏心头一凉。

临渊是没有废了他的修为,可是像这样把他困在无妄海底,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重获自由。

同一时间,凤族也正处于战斗中,或者说,是被单方面的屠杀。

梧桐小世界中,漫天大火,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凤鸣声响遍这方天地,梧桐树上的尸体重重叠起,颜色各不相同的羽毛在空中打转,而后轻飘飘地落在树枝上,染红了的湖面上。

直到最后一只凤凰被斩杀在剑下,蒙着面的黑衣人捏了个诀,施了个火法术,顿时,梧桐小世界的火光冲天,眨眼的功夫便烧了一大片。

黑衣人们离去,只剩下这片天地发出霹雳吧啦的声音和愈来愈大的火势。

临渊到的时候,整个小世界已经变成了火海,看不到一个身影。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袖袍一挥,漫天大雨凭空出现,浇灭了这熊熊燃烧的火焰,只留下漆黑的梧桐树和残缺不全的凤凰尸身。

临渊环顾一圈,调动神力将这个小世界的入口封闭,而后漠然离开。

回到离玄宫,临渊抬手,一道黑光瞬间飞了出去。

然后走向青离院,把怀中的小胖鸟小心翼翼地抱出来,放在床榻上,指尖神力涌动,小胖鸟眨眼间化作了一个红衣小姑娘。

他低下头,视线从小姑娘的额头由上到下一一扫过,目光在她脖颈处的掐痕顿了顿,薄凉的唇抿了抿。

除却她身上其他的伤口,唯有这处的伤痕最明显,尤其是她颈边的那道划伤。

她肤色本就白,又是很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平日里他都不敢用力碰她,如今掐痕和伤口交错地横亘在她的脖颈间,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其次是她险些被刺穿的十指,在凤凰火的灼烧下,越发的严重,而她当时也没想着留手,几乎是怀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去引燃体内的凤凰火的。

就连她体内的经脉和器官都各有损伤,那是被凤凰火灼烧的。

临渊摸了摸她的额头,取出一枚丹药喂她服下,而后脱掉她身上浸满了血的衣裙。

红色长裙之下,白色的里衣红得更是刺眼,临渊闭了闭眼,几乎不敢去想她当时是有多么的痛,只是慢慢地脱下她的里衣,露出她如凝脂般白皙光滑的身体。

细长狰狞的伤口遍布交错,布满了她的整个身体,临渊将神力注入她体内,那些伤口在他神力扫过的时候,快速地愈合。

收回手,临渊拂袖,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出现在他手边。

将帕子打湿,然后拧干,轻轻地拭去她身上的血渍,直到所有的污渍被擦干净,临渊才帮她换上新的衣服,而后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浮生的呼吸依旧很微弱,临渊轻轻碰了碰她额头上的火焰印记,在他神力的注入下,原本血肉模糊的额头重新变得白皙光滑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临渊握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她体内注入神力,“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受了伤是不是很痛?”

心上的小姑娘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扑进他的怀中,睁着一双灵动狡黠的红眸对他撒娇说痛,她现在只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到极致,唇色也失去了红润。

“浮生……”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低低地唤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浮生做了个梦。

那个梦很长很长,却也很美好,美到她不愿醒来。

可是耳边总是响起一个声音,那道声音格外熟悉,甚至连声音的主人在唤她时的表情她都能想象得到。

低低的呢喃温柔得让她从梦中醒来,意识回笼,她慢慢掀开凤眸,眼前一片黑暗。

她愣了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昏迷之前的事情,指尖蓦地发白。

很快,她攥着被子的手指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握住,然后放轻了力道一点一点把她的手指打开,大手插入她指间的缝隙中,与她十指紧扣。

“阿……渊。”她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嗯。”临渊摩挲着她苍白而干燥的唇畔,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上。

浮生启唇,小口小口地咽下,有些许的水顺着她的唇角落下,而后又被临渊擦干净。

解了渴,浮生偏了偏头,临渊会意,拿开杯子。

浮生摸了摸眼睛上的白绫,沉默了一下,就当临渊以为她会问眼睛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见她轻声问自己:“凤族……怎么样了?”

“我去晚了一步。”临渊如此回答。

浮生点点头,提起凤族被灭一事神情平静而淡然,但临渊太熟悉她了,所以清楚隐藏在她平静外表下的悲伤。

他知道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即便这个答案她早已有所猜测,可还是忍不住想问。

“你还有我,浮生。”临渊静静凝视着她,金色的双眸中带着深深的情意,倒映出她的身影。

浮生扯了扯嘴角:“嗯,我晓得。”

这个笑容让临渊的心脏猛地一紧,呼吸不由加重。

“我瞎了么?”察觉到他的呼吸骤地加重,浮生岔开了话题,问道。

“没有。”临渊把她拥进怀里,“即便你真的瞎了,我也会治好你。”

凤凰火太厉害,她的眼睛不可避免的被灼伤,但并无大碍,说到底,那凤凰火也是她的一部分。

只是这段时间她不能视物,必须覆以白绫遮光,等凤凰火残留在眼睛里的温度褪去,才能重新睁眼。

浮生靠在他怀中,没有说话,伸手搂住了他。

又陪了她一会儿,清风的声音在外边传来,说是常洛来了,临渊只好离开,走的时候还叮嘱她好好休息。

浮生都应下了,可等临渊离开后,她又立马穿鞋下地,披上外衣出了房间。

秋楠被临渊调来照顾浮生,因此浮生一出来她就赶忙上前扶住了,轻声道:“上神可是有吩咐?”

“我想走走。”浮生紧了紧手上的衣服,“拿件披风来吧。”

“是。”秋楠也不敢劝她,临渊一早便有吩咐,只要没有危险,不管浮生做什么都随她去,不得违反。

在青离院中慢慢地走着,浮生凭着记忆中的样子想象着这里的景色,似不经意地问:“我昏睡了多久?”

“上神被尊神带回来后,便一直昏睡着,到今日刚好是第十日。”秋楠恭敬地道。

“那离玄宫这些天可有发生什么?”

“这……”秋楠为难地道,“尊神说了,外面的一切事情都不能告诉上神,以免打扰上神。”

“我不为难你,只是若我猜对了,你便嗯一声。”浮生淡淡地道,“天界是不是派人来了?”

秋楠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他们是来要我的?”

“嗯。”

“你们尊神……是不是因为我受到了牵累?”

“嗯。”秋楠刚嗯完,又立马补充,“也不全是因为上神的缘故,还有妖界那边的缘故。”

当日临渊离开四海后,妖界立马发动了进攻,本来有清风在,还能勉强维持大阵,没有让妖族人突破四海的防御去到人间。

可是后来不知为何,清风突然离开四海,以他为阵眼的修复大阵轰然溃散,龙族也尽数沉入海底,妖族人没了阻挡,长驱直入人间,搅得人间翻天覆地。

天界不敢质问临渊,却把这罪责扣在了浮生身上,在临渊回到离玄宫的第二天,便有上神领着数百天兵围住了离玄宫,话里话外都是让临渊把浮生交出来的意思。

临渊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于是天兵天将包围了离玄宫,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

浮生了然,他们哪里是因为妖界霍乱人间而生气,而是想着用她来逼迫临渊。

如果临渊忍不住对离玄宫外的天兵天将出手,那么他必定会遭到天界所有人的谴责,临渊尊神,从此也会成为一个魔头。

好一个如意算盘,好一个一石二鸟。

浮生想,天界还有多久的耐心呢?

……

常洛等临渊等得望眼欲穿,正在他打算去找他时,就见临渊慢吞吞地进来了,再也忍不住了,走到他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给你看病还要三请四请的,受伤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啊?”

临渊反常地没有反驳他,站定身体,看着他给自己把脉,好半晌才神色凝重地放开,不由揉了揉眉心:“如何?”

“你说呢?”常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恐怕还是第一个神识受了伤还不放在心上的人。”

神识受损,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儿啊,也就临渊不把这当回事儿。

“你告诉我,我何时能运用神力。”临渊淡淡地问。

“……”

常洛沉默片刻,而后猛地捂住了胸口,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我可告诉你,你起码得休养两个月才能运转神力,若是想与人动手,休养的时间还要更长。”

他絮絮叨叨的,想让这个病患听话些:“你神识受了伤,没有在第一时间疗伤,反而还与人动手,再加上你给浮生疗伤……本来只需休养几天就好了,这么一折腾,你这伤反倒越来越严重,如果不好好养着,只怕会留下后遗症。”

临渊看着他,眼眸深邃:“你知道的,我等不了那么久。”

“是因为浮生?”常洛脸上的神色难得这么郑重,“如果是为了她,那你更要好好疗伤,否则,天界的人一旦来强的,除了你,没有人能护得住她。”

顿了顿,他问:“浮生知道你受伤的事么?”

“不知。”

常洛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道:“她现在不知,是因为她看不见,待她能看见了,你也瞒不住她——凤族的事儿,你告诉她没有?”

“她猜到了。”

那便是告诉她了。

临渊在上首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上的缠枝莲纹:“常洛,明日,你便离开吧。”

常洛的手顿住,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神色蓦地沉了下来:“为什么?临渊,是因为天界么?”

“你是天界的上神,若是被人发现你此刻在离玄宫,对你,并没有好处。”临渊垂着眸,语气平缓无波。

虽然明知他是对的,可常洛还是忍不住生气:“难道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么?怕被你拖累,所以就要和你划清界限?”

临渊定定地瞧着他,看得常洛冷静下来后,不自在地别开眼,才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嗓音低沉,又带了几分无奈。

常洛终是被他说服了,别扭地回房间了。

临渊叹了口气,手倚着额头,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尊神,浮生殿下派人来传话,问您何时回去。”清风从外面进来,拱了拱手,说道。

临渊睁开眼:“现在。”

清风垂头应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深夜。

原本早已睡去的浮生坐起身,摸了摸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的脸,突然轻笑了一声:“我大概是这六界中唯一一个能放倒你的人吧。”

当然也是因为他从来不会防备自己。

浮生小心地下了床,在满院烛光的映照下摸索着往常洛住的院子而去。

常洛正在给临渊炼丹,其中也有给浮生的。

这两人这次都受了伤,程度各不相同,但对常洛来说,浮生所受的都是外伤,远不如临渊的严重。

偏偏临渊让他明天离开,他只能趁今晚给两人炼点丹药。

药香弥漫在房间中,他身边是放着乱七八糟的玉瓶,那都是他刚刚炼好的。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常洛挑了挑眉,起身过去打开门,就看见双眼覆着白绫的浮生站在门外。

沉默了一瞬,他问:“你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走过来的。”浮生抬脚迈进房中,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你在炼丹?”

“嗯。”常洛关上门,“给你和临渊的。”

“他……伤得严重么?”浮生迟疑地问。

“比你严重多了。他的神识受损,至少两个月之内不许动用神力。”

浮生想到他分出来的那一缕神识,抿紧了唇:“他要对天界出手么?是因为我么?”

常洛不语。

“……原来如此。”半晌,浮生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推门出去。

问清楚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她也该离开了。

“临渊呢?他难道放心你一个人来找我?”常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浮生转身,唇边含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凤族被灭一事而受到什么影响,反而还好心情地歪了歪头,俏皮道:“我给他下了药,让他暂时昏睡了。”

“……”常洛哽住。

下药?

亏她做得出来。

“不过,那药效好像对他不太有用。”浮生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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