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第 160 章

玄北界域之上前赴后继阻拦他们前行的修士多了去,独独没有景容的身影。

宴止原先松了口气,后觉不对后又宣了玄夜,“内线可有何消息?”

“据报,容榭道君此行唯有玄天宗核心弟子知晓其行迹。”

只有核心弟子可知?那就是林无端及其上的玄天宗人才知道景容去哪儿了。

“有趣,大战在即,修界袖首不知所踪?”宴止舔了舔唇瓣,莫名的,唇上有些发干。

这种时候,没有大事景容不会不知所踪的,但现下,还有什么事能大过大敌当前。

“重封锁妖塔。”春秋十一面无表情答了他。

“重封锁妖塔?”宴止眸光一凝,锁妖塔基石已失,哪还会有等同的上古神物相替联结封印。

哪怕是景容,也是寻不到的吧?

“你若想知晓容榭行迹,抓个核心弟子也不是不行。”

“玄天宗那群榆木嘴硬得很,抓了怕是也不肯多说一个字的。”宴止眉间微蹙,“如今能让容榭仓促而离的事,怕也只有锁妖塔了。”

“可锁妖塔如今是妖魔盘踞之地,纵然是我涉足其间也要斟酌一二,修界怎会有这般大的胆子。”宴止嘴上是这么说,转头却片刻不停歇地吩咐了麾下高阶魔族前去查探景容踪迹。

“有人独闯锁妖塔,此为残像。”楼御这般报他时,宴止指尖一颤,刚过手的文书霎时落地,他似不信般问了句:“什么?独闯?”

“对,此为锁妖塔外魔族告知属下,至于塔内,瘴气太重,属下也难以涉足。”

“他进去了?”宴止不觉放轻了声调,眼前残像唯有一抹背影,可他只消望一眼,就知是他。

“对。”

对……

只身独闯妖魔盘踞的锁妖塔,他好大的胆子……

不过元婴期的修为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宴止握紧了手中玉佩,玉将碎前是他翻手剑起,直掠北去。

“你疯了……?!”春秋十一头一次对宴止的作为感到愕然,如今景容一人进锁妖塔找死,修界群龙无首,这不正是他们攻破玄北界域的好时候,宴止竟然一声不吭说走就走?!

“景容是这世上我唯一瞧得上些的对手,他敢独闯锁妖塔,我又……我又有何不敢!”宴止有些气喘,空留一话与春秋十一。

他有过玄北界域大阵的铭文,哪还需要同旁人一般待玄北阵破。

化神境一掠千里,勉强触及了大乘期的缩地成寸之法,宴止抵达锁妖塔外时正是暮时,往昔巍峨的锁妖塔隐在一片浓郁之中,灰雾之下妖魔掠影,还没走近都能感觉到一重沉重压迫感。

“容榭……”宴止抿了抿唇,不觉深了眸色,他不敢想他来的算不算迟,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来得这般迅速,他只是……只是不想,东境一别,就成最后一眼。

七星一剑风雨欲来,本就乌黑的天色愈发深沉,宴止抬手间金光驱散了试图靠近他的妖魔们,是他神色坚定,一步步向锁妖塔走去。

他不想他有事,无论如何。

已显陈旧的塔门一踹就开,试图偷袭他的妖魔层出不穷,宴止这随手剑斩妖魔颇显麻木,他自是金冠高束冷意入目,这一剑直指同阶魔族命门时他问了自入锁妖塔以来的第一句话:“十日前,独自踏入塔内的人族何在。”

“那自然,是被我们吃了。”在他剑下的魔族犹有不甘,他好歹也是修炼数千年的高阶魔族,如何会甘愿对一个人族小子有好气性。

“聒噪。”宴止神色无波,溅在面上的血尚存温热,赘述着他剑下曾有鲜活生灵,这般拙劣的挑衅之言他不会听不出来。

依他现下的心境,他也懒得多说一个字。

他只想找到景容。

“十日前,独自踏入塔内的人族何在。”宴止又一次重复了刚刚的话,冷冷扫视了圈自以为势众便可以与他一战的妖魔们。

这样的眼神,纵是被缚千年的妖魔得见,也不觉颤栗臣服其下,哪怕,他只是一人一剑,威慑力却更胜千年前诸多妖魔被修界之人围堵穷途之时。

“他……他进了混沌虚空,又怎么可能活……”有妖低低喃喃出声,他嗅得到宴止身上妖族兽心的味道,兽心需得元婴之上大妖会有,这人身上为什么会有这股气息,不言而喻。

得此答案的宴止似笑了笑,偏那双眼冷得能冻结时间,是他言语轻巧,偏含锐意:“他若有事,我要这天下陪葬。”

是整个天下,而非局限于妖魔两族。

这般狂妄之言,或许只有这人说出来,才不会让人觉得是个笑话。

提剑深入的宴止背影与十日前那人重叠,二者莫名相似,又不尽然相同,一人为决绝,一人为狠绝,一人为众生而来,一人只为他。

混沌虚空中有什么,又或藏着什么?

宴止只见残破锁链,触之可觉景容灵力遗留,可惜此处杳无景容音讯,亦无指引。

旧时,景容就是斩断这锁链,为他取得玄天石么?

那时的他是何心境,欢喜还是难挨,还是似他如今这般,迷惘。

他踏过这无边混沌,再无景容气息,掌中的玄天石握到隐隐温热,直至那血色似他心头血鲜红。

宴止眼底微温,他寻他不知昼夜交错,可至今仍无景容音讯,掌上玄天石落入混沌中时,宴止也难顾及捡回,他只是愣愣望着玄天石,低喃了句:“容榭……你到底在哪儿……”

或许寻到混沌中云层骤现,天光乍破,会有结果。

云层中的光泄下时宴止犹然不觉,直至惊雷破空,劈在了他背脊之上时,宴止才惊觉,他好像走出混沌虚空了。

阴沉天幕中惊雷乍现,这遥遥天地唯他一人,惊雷所指为何不言而喻。

宴止望着云层哑了嗓子,雷电接连而落亦难压弯他背脊,他借剑撑着身子,喉间隐隐泛甜,仍想要问句:“容榭……你在这儿吗?”

这雷电比他渡劫化神时的雷电狠得多,痛意直刺骨肉,宴止连神魂都在这源源不断的雷击之下颤栗,可他不想退,哪怕回退半步,都可能会拉远他和景容的距离。

惊雷之下又伴劲风袭,阻滞着宴止前行步伐,每一重雷劫下他便默念一声景容名姓,这九九八十一重雷劫,一重不少。

“容榭……”是宴止轻叹一句,掌心血迹斑斑,又伴绽开皮肉,入骨痛意不及景容踪迹难寻。

云浮川时他愿为他跳下,如今风雷交错又算什么,至少这雷电还能为他指一指前路。

可惜这第八十一重雷电还是压弯了宴止背脊,他自云层摔下时只觉沉重窒息感袭来,他从不知锁妖塔下混沌虚空中藏着什么,可他想找到他,那个一人独闯此域的人。

东境止住的言辞,绝不要成他们最后一面。

这似无止境的坠落终有止歇,入目黑暗与刺骨冰凉相携而来,指尖所及是如针冰云,宴止借灵力燃起盏灯,照不亮这无尽黑暗。

这寒凉入骨刺痛,他虽为不知寒暖的化神,在此域中亦无他法,皮肉上溢出血渍凝结成霜,被雷电惊扰散乱的发也带了僵硬,唯有宴止执着前踏。

这不想景容有事的执念足够支撑他踏尽冰云,也够他……

宴止又咳了口血,这极寒之下,散出的热气瞬结成霜,或许这长路无尽头,或许他们会在某一瞬相遇,若有可能,他一定会把景容带出锁妖塔去。

气压加重下宴止胸口闷痛愈发厉害,他只能借着七星剑支撑缓慢前行,一声声容榭散落成冰随云飘散。

疼痛不止于此,较之身痛,心痛更难承,他不敢去想景容是否也曾踏过这般界域,如今又在何方,原来,感同身受,竟是这般滋味。

他记得景容音容笑貌,记得景容望他时视线不自觉柔和一分,也是景容掌心温热,予他一句,我护着你。

宴止对这冰云界域的承受极限将至时,是他眼前昏沉,踏断冰层又一度重重摔下。

宴止身处寒或暖他已经分不清了,这冷到极致便也成了温热,他这下陷间似陷入了泥浆再难挣脱。

“容榭……”这干哑重复的呼唤刺激着宴止为数不多的神智,远方绽开的红莲一株他已难分虚实。

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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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像】几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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