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远远地,白玉辉透过三楼半开的窗户,就看到趴在窗沿上对着他挥手大喊的李副官在吆喝:“明允,这里这里,就差你了哈,快点上来。”
明允,白玉辉的字。宫外聚会的时候,为了不让大家过于严谨,坏了气氛,大家都以小字称呼。
白玉辉站在聚丰楼门口,抬头仰望金灿灿的三个大字,颇想喊一句:“真有钱。”
小厮是个识趣的,行礼后就默默领着白府二人上了三楼。
人还没到,李副官的声音再次响起,“文言,你这就是不给面子了哈,大家都这么热情洋溢,拂了面子我们以后怎么能玩儿到一家子呢?”
“莫不是,文言兄觉得我们这些人份量不够,不足以让文言兄你喝下此杯?”一旁添油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差点被李副官算计着背了黑锅的户部尚书陈尚书。
白玉辉紧了几步,进入雅间招呼道:“不好意思,来晚了,这杯酒我就自罚了。”
不等大家反映,白玉辉已经径自端起离自己较近的人面前一杯酒,仰头灌下。
空杯搁下,白玉辉故作惊讶道:“呀,这不是新近的红人金掌事吗?怎地今天还把你请了?”白玉辉说着拿眼去瞟李副官。
接受到这一记眼刀,李副官忙招呼白玉辉坐下,自圆其说道:“本来,我这是为了给白尚书赔罪开的小宴,正巧路上遇到了出来逛夜市的金掌事,这么大的缘分不拉他来一起聚聚,实在说不过去。白尚书你说是不是?”
白玉辉交代了白蓝几句,笑道:“那是自然,李副官一向是喜新厌旧的主儿,我们都知道的。”
……李副官的耳垂蹭的染上红晕。
在坐的其余几位,也都是左丞相的门下,彼此之间相互熟知,知道这是白玉辉在打趣李副官,都似笑非笑的盯着李副官越来越红的脸颊,看他吃瘪。
白玉辉也不再继续给他难堪,转头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一身白衣,在明灯下端坐的犹如要入定的高僧一样端正。
头发束的极高,本就不大的脸蛋显得更加稚嫩。
肤白唇红,眼睛里覆着一层明亮的光芒。
四目相对间,原本被李副官劝酒劝的有些恼火的金陵月突然就笑了。
李副官等人皆是一怔。
“白尚书,在下无心扰了大家聚会,饮完此杯,便告退了。”
金陵月言罢已将空杯搁置着上,退一步做了个礼,就要离去。
白玉辉嘴角微扬,调笑道:“李大人,看看,你惹的金大人不高兴了,小心明儿我告诉左丞相,仔细他扒了你的皮。”
李副官浑身的鸡皮疙瘩立马集体站桩,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已经越过几人拦在了金掌事身前。
论别的不行,这个撒泼打滚赖皮磨牙,李副官在官场中绝对是第一把交椅。
他怎么会不明白白玉辉话里的意思,留人。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留下金掌事,但是,先留下总是没错的。
金陵月拗不过李副官的软磨硬泡,重新坐回了座位,抬眼间,桌对面的白玉辉正单手支颌的注视着自己。
“文言?我听李大人这么叫你,是金大人的字?”
“正是。”
“嗯,好字。”
李副官坐在金陵月旁边,听着两人有些怪异的对话,小声的问旁边的陈尚书:“你说,他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
陈尚书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冷笑道:“只要不是鸿门宴,你管他是哪一出。”
“我叫明允。分明的明,公允的允。”
“好字。”
李副官觉得再这么听下去,席间的醋溜鱼都要凉透气了,便招呼来几个身材婀娜的唱曲人助兴。
竹帘后,佳人琴弦轻拨,歌声婉转,在这冬日里尤显得清澈空灵。
大家时而举杯同饮,时而低笑浅语,一派的和睦景象。
酒壶烫了一遍又一遍,大家渐渐有些醉意。
李副官看看外面的夜色,估摸着再不回家,又要招惹是非,便歪歪扭扭的撑着桌案站起来,举杯道:“来,这一杯,我们再一次欢迎新入朝的金掌事,祝他官途顺利,前景无忧。金掌事,有空可要多和我们聚一聚。咱们都是年轻人,有话可聊。你说是不是?”
金陵月微微点头,应声是。
曲终人散。
白玉辉醉意极浅,吩咐好各家的随从照顾好自家的主子,目送他们前后下了楼,才转身问还没有离去的金陵月。
“文言兄,你的随从呢?”
金陵月浅笑,“只是闲逛,并未带随从。”
白玉辉看一眼哈欠连天的白蓝,笑道:“那便由我送你回府吧。”
白蓝张大的嘴巴差点就没合上。
他们家主子会送人回府?闻所未闻。
白玉辉接过大氅,吩咐白蓝:“你先回府休息吧。”
金陵月想要婉拒,看到白玉辉已经穿戴好率先走到了前面,便默默跟了上去。
夜已深,街上的商贩稀稀落落的开始收拾摊子。
除了几个夜营的地方还有些人气,路上的行人极少。
两个人并排走着,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都能清晰的听到声响。
月色当头,凉风依旧,相并无语,就这么缓缓的沿着青石板路,走入夜色深处。
金陵月的住所在一条极为僻静的街道拐角处,甚不起眼。
眼看着就要到了,白玉辉住了脚步。
同他一起的金陵月也停下驻足,看向仰头望月的白玉辉。
“月色不错。”白玉辉淡淡的说道。
“是。”
“那文言兄,我们就……小心!”
白玉辉正欲作别,忽然看到不远处一支长箭正对准金陵月的后心。
顾不得多想,一把拉住金陵月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圈到怀里,旋身了几个周圈,躲进了一处墙角处。
方才他们站着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支银光闪闪的箭羽。
“你才到京城就得罪了人?”白玉辉两手撑墙,低声问被自己圈住的人。
金陵月眉头紧锁,认真的思索自己何时招惹下的祸事。
额上附过来一只温暖的大手,“罢了,依照你的性子,得罪了人你也是记不得的,别劳心了。我听着屋檐上还有几个。你待在这里,我去……”
“他们要的是我,你去了也没用。”金陵月冷静分析道。
这倒是句实话。
“你府里可有护卫?”这里离着金府不远,若是有近援倒也不用怕。
“没有。”金陵月回答的很干脆。
白玉辉无语的笑了笑,耳朵却没敢放松,紧紧的听着屋檐上的细微声响。
“我可是三年没有动过手了,文言,你真是活宝。”
“你可以远远的看着,明允兄。”金陵月腕上稍稍用力,将白玉辉反推到墙上,自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屋檐上的黑衣人看到目标,纷纷跳到地上准备发起进攻。
金陵月明亮的双眼在夜色中更显矍铄,他双手背在身后,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几个黑衣人对面。
这里偏僻的厉害,连个过路人都没有。
几处还算近距离的府邸也都早早的关门休息,此时就算金陵月大喊救命,等他们爬起来,也需要时间。
黑衣人料到金陵月只能束手就擒,便有些大意。
两个手拿短刀的黑衣人腾跃到金陵月眼前,没曾想腕间突然一阵剧痛,短刀应声掉到地面。
金陵月右脚一挑,握住其中一把短刀,将另一把地上的短刀踢到旁边的阴暗墙角。
黑衣人有些面面相觑。
据情报说,这金陵月是个书呆子,不会武功。可是看他方才那挑刀的身形,怕是不仅会武功,而且功力还不浅。
还有更让人惊奇的,那个送金陵月回来的,有点像吏部尚书白玉辉?不太可能吧
一个左丞相的门下,一个右丞相的门下,怎地会走在一起?这说不通啊。一定是看错了。
没等领头的黑衣人想清楚,金陵月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势。
短刀锋利无比,每蹭及一处,刀刃上都能看到红艳艳的血珍珠在滚动。
金陵月的斗转腾挪很是灵活,让黑衣人应接不暇。
很快,领头的黑衣人摸到了金陵月的套路,瞅准时间,准备偷袭。
“啊!”偷袭未遂的黑衣人跪倒在地,死死的按住自己差点被割断的手腕,目光幽怨的望向墙角的阴暗处。
割断他手腕的那把短刀,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力道之狠,方位之准,绝对不是凑巧能做到的。
他在等,等那个阴暗处的人走出来,印证他方才看的没错。
可是他没有等来那个阴暗中的人,等来的是守夜巡逻的禁城军。
禁城军统领带着队伍风风火火的奔着金陵月赶来。
黑衣人见状不妙,纷纷跳上屋檐逃窜。
金陵月对着阴暗处露出一个笑意,赞叹道“扔的挺准的。”
阴暗处传来一声回音:“多谢夸奖。我先走一步,咱们,明儿见。”
禁城军赶到金陵月面前时,除了两把带血的短刀和地上溅落的些许血渍,并无其他。
和禁城军统领简单的交代了方才的经过,金陵月将短刀交于禁城军统领,便悠然回府。
禁城军统领拿着带血的短刀,目送一身白衣,洁白无瑕的金陵月,心中大惊。
新任的金掌事,竟然是个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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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月:她们以为我是绣花枕头?
白玉辉:绣花?你绣哪儿了?身上吗?绣的什么图案?
作者:哥,你稳着点,还当着官呢。
白玉辉:呸,我老么实的和我师弟双宿双飞多好,当个屁官。
作者:嗯嗯,剧情需要,剧情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