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0」止疼良药
光线透不进山洞内,但还是能分辨得出,目前还是夜里。
笮铭半夜醒了,平躺着琢磨事情的时候,肖奖正好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想什么呢?”
肖奖伸手揽在笮铭脸侧摸了摸。
“…有个事儿……”
笮铭缓缓说。
“没有时间了。”
“嗯。”
肖奖等着他开口,但这一等,就等了“十口气”的时间。
“你还打算说吗?”
肖奖不自觉就把心提了起来。
没有时间了?什么时间,治病的时间?什么病?
瞒着我什么了?
等等猜测鱼贯而入了脑子,目前脑筋跟“砰砰砰”的心脏一样学会了蹦。
笮铭半是叹气半是不好意思地一笑,随即转过身面向了肖奖。
“那个什么……在京城的人动手之前,得从丰国救一批人出来,应该是在笮柟眼皮子底下的,已经到时间了。”
呼……
这让他怎么开口,怎么介绍这批人。
不想骗他,但说出来……
哎……
“呋……”
肖奖咽了口唾沫,闭了下眼睛。
“说,救谁,从哪,期限什么时候。”
只要不是他有事,那就不叫事。
“…嗯……救——十来个女人,听幻儿传来的消息,应该是在皇宫里,期限……”
笮铭思索了一下,继而说:
“幻儿并未发来告急文书,应该还有时间,但自你赶去退敌之日起,已经过了近三十天,差不多该能查出……”
喜…脉…了……
我去……
笮铭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夜里脑子会发傻。
肖奖什么都不知道,突然跟他说这个干什么!真是……
“我走之后,你让笮柟带走了,后来把脸弄伤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肖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但看着对方尤为纠结的样子,也不想逼他,只是以最平静的口吻问。
“咳……”
笮铭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整理了一下思绪。
而为了显得真诚,于是看着肖奖的眼睛,再次叹了口气,说:
“我让他带走之后,先是被关在了一个地牢里,一睁眼,他就说了很多东西,我一时间接受不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情绪都不能平静,难以置信心痛烦躁愤怒而又让人抓狂。
肖奖将手臂轻轻放在了他的身上,很是温柔地搂住了他。
“没事。”
笮铭出了口气,觉得有些事情确实都说出来比较好。毕竟,稍微的隐瞒都有可能给日后留下隐患,特别是他们现在这种不太稳定的相处方式和环境。
他每走一步都力图算无遗漏,而对于他和肖奖的关系,每走一步都不敢有半点差池。
“笮柟带去了十几个女人,都……没穿衣服,因为他自小服药,身体受损,所以,想让我给笮家传宗接代。”
笮铭说完这些,都没敢去看肖奖的表情。
一点瑕疵都不想留啊……
让他知道这种肮脏的事情,真的很闹心。
“他给我喂了药,但我都吐出来了。”
确实吐出了大半。
“因为只有听从命令,那些人才能活。所以,她们都按我说的做了,全见了红,也在自己身上磨了印子,骗过了笮柟。”
让女人们互相留的。
“但我真没碰她们,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至于细节,真的不能跟肖奖说。
他总不能告诉肖奖,自己是因为吐血受了启发,临时起意割破了大腿给众人分了血,又和了那什么让众人自行掩饰的吧。
荒唐又无礼。
那一幕幕情景,像是泡在酸水里的刺,搅动的他每每想起来,都会反胃上大半个钟头。
而这些,没料想,在重新见到肖奖之后,又奇迹般的被淡忘了。
如果不是如今不得不把这些东西翻出来的话。
从来没想过要跟肖奖提……
就在笮铭心神不宁的时候,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头被轻柔吻上了。
肖奖抚过他的头发,把他搂得更近了些。
过了好一会,才轻轻说了一句:
“你受委屈了。”
当初,就应该带他一起走。
“明天就动手吧,你不能再拖了。”
既然你努力保护了她们,那就不能出半点错。
“嗯。”
笮铭补充说:
“明天我不露面,去处理一下。我会让傅世都、程迁等人出战。你派个别人出战,多拖延一会,你也歇歇。”
“嗯,好。”
“睡吧。”
“嗯。”
笮铭怕肖奖休息不好,拿开了他的手,转而自己搂住了他。
肖奖柔和的眼神里,漾过一丝苦涩。
笮铭说没碰过,就是没碰过。
但他更在意的,还是蒙混过关的真相。
威胁?逼迫?让女人们失去象征自己贞洁的保证?
笮铭压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活命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明明只要碰一碰,万事大吉,他作为男人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但在那种情况下,在刚知道很多真相面临敌我抉择的时候,他竟然还是第一时间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那个,要说不全是为了我,也差不多全是为了我吧。
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天知道当初笮铭是怎么过来的。
还有,明明可以稳坐亲王的位子,利用丰国的局一举拿下爻国,而且以笮铭的才能,丰国版图不断扩大指日可待,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人前显圣,一人之下,所有的所有,笮铭都弃之如敝履,只是将心都扑在大义上,而心里,时时刻刻装的都是他。
肖奖现在很想抱住笮铭,说一句“你自己撑着我难受”。
但最终忍住了。
希望以后,这种不去和对方分担自己的不容易的好心,不要再有吧。
“我做你的天,让你靠,一辈子。”
肖奖说得很轻,不知道笮铭睡没睡着,听不听得见,但只有说了,他才能安心睡过去。
当他闭上眼睛的同时,笮铭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和开怀大笑时一样开心,和万物复苏时一样温暖。
彼此,肖郎。
……
笮铭动手后的第二天,泊辽再起霍乱,爻庾皇齐韫(yùn)御驾亲征,皇太子齐谅监国。
在丰皇党羽的率领下,爻国京中乱党趁机发动叛乱,却在行动之始遭到围剿,丰国酝酿了多年的插棋织网计划彻底覆灭。
丰宪帝笮柟乔装亲临前线问责,却陷入了显王笮铭布下的陷阱之中,终因皇蛰的保护脱险。而一路遭受各路反王和起义军的追杀拦截后,携带玉玺消失于隆岐战场。
笮铭停止了假侵略的闹剧,遣散了不愿继续留在军中的士兵,率领投降爻国的八万精兵,同肖奖麾下的五万人马一起,攻破了丰国的边防。
……
丰国临昌,是笮柟最后出现的地域。
笮铭打算借助江湖势力进行彻查,于是,跟肖奖二人轻车简从,向当地茶南山苑的庄主呈上了拜贴。
不多时,有庄内管家前来回话,说庄主身体抱恙拒不见客。
而回复的语气并无轻蔑敷衍之意。
“有劳林总管了,还请再帮笮某通禀一声,笮某不才,对医术略有研究,可为庄主诊断一二。”
“这……”
林秀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应下了。
“贵客稍候,林某这就前去请示。”
笮铭和肖奖也拱手还礼:
“有劳。”
片刻,林秀带着人走了出来,并未提趁早诊病医治之事,而是以天色见晚为由,将二人让进了庄内。
而自从踏入这座山庄开始,肖奖从头皮到脊梁骨都叫嚣着不适。
虽说六月的天本就极热,但脸上不爱出汗的肖奖,如今汗水四下顺着脖子往下直淌,简直一反常态。
“怎么了?”
笮铭撞了肖奖肩膀一下,沉声问。
肖奖咬着牙眉头紧皱。
“…耳朵,我听见很杂的东西。还有,脑袋疼。”
头要炸了。
笮铭立刻从行囊中取出一只瓶子,自里面倒出了一种颜色很淡的药丸,以指腹捻成了沫沫,接着两只手“啪”的按在了肖奖的太阳穴上,又向四周推拿,帮其抚按着其他穴道。
“好点吗?”
笮铭的声音很轻。
他知道,现在肖奖听见任何声音都是一种折磨。
他怀疑,这里藏着“阴龙脉”——一种为了养龙运而制造的巨大风水阵。
看来,这位卢庄主甚不简单啊。
笮铭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可以忍受。”
肖奖缓了一会,说。
笮铭看着他,没说话。
如笮铭所料,林秀并没有直接带他们去卢聚贤的卧房,而是将他们安顿在了客房之中,说是今日天色不早,明日再见庄主亦不迟。
等所有人都退下去,肖奖才敢卧在塌上休息。
笮铭在房内点了自己特制的熏香后立马回到了塌边,俯下身揉着肖奖的眉心问他。
“什么感觉,可似火烧?”
“嗯,有点……”
“你连日来都没休息好,好好睡一觉。”
笮铭用绢帕替肖奖擦拭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同时攥紧了肖奖的手。
“嗯,没那么娇弱。”
肖奖缓缓睁开了眼睛,唇角微微弯了弯。
“亲一口,就不疼。”
本就是怕他担心打趣的话,哪知道,对方听了之后一愣,似乎是真的在考虑他的提议。
“我真亲了啊。”
说着,笮铭俯下了身,认真道:
“用,舌吻,因为……这样会分泌一种东西,可以缓解疼痛。”
“…哦……”
肖奖将信将疑,并不在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疑惑:亲个嘴搞这么正式干什么?
真是……
想到这,肖奖笑了,笑得迷离,又有种醉态,让本来还琢磨着止疼第一位的医圣先生一下忘了初衷,就记着:想吻他。
“当当当”
门突然一响,笮铭咬着下嘴唇狠狠抽开了身。
“哪位?”
“二位贵客,晚饭时间到了,庄上为你们准备了便饭。”林秀的声音响了起来。
笮铭将纱帘一拉,走到门边开门接过了食物。
“多谢林总管。”
“应该的。”
林秀礼貌地笑了笑。
“一会我再派人来收。”
“多谢。”
笮铭将托盘放到了桌边,又回到了塌上,轻声问:
“饭来了,吃两口吗?”
肖奖歪了下脑袋,出了口气。
“不吻了……”
“……”
“我说的,是真的。”
“没人说你骗我啊。”
肖奖好笑道。
苍白的脸色,看的笮铭一阵心疼。
“我来了。”
肖奖轻咳着一笑,“不来你是小狗。”
“哼,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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