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199番外篇

第 199 章 199番外篇

我叫赵瑾。

遇到阿蘅的那一年,我十七岁,她十四岁。

赵意时常问我,和她娘的初遇是怎么样的,心虚的我并不敢告诉她,我与她娘的初遇,其实并不美好。

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历来冷静处事的大理寺寺正,有朝一日,也会有冤枉他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个姑娘。

身后有着追兵,时间有限,我选择了最不理智的一种解决之法,以至于我二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后来,因缘巧合下,我和阿蘅再次相遇。

她气在我手里吃了亏,便存心想找回场子。她手中多有奇药,我不甚中招,以至于在沐浴时被迷晕过去。

再次醒来,我浑身的躺在地上,她戏谑的看着我,一脸地痞无赖样,我只当她是男子,耻辱感油然而生,发誓必要付出代价。

许久之后,当我知道,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时,再回忆这事,却又是另一种感受了。但当时的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溜得快,我发动自己的关系竟在姑苏没找到她,不过,上天既然给我二人拉了线,后来,竟很快也再见了。

那一次,我提着剑去找她,我想过很多种收拾人的法子,却独独没想过,推开门后,会看到女装的她。

她的模样,确实生的极为俊美,再加上能言善辩,本该是荒唐的一件事,到最后,我对她的说辞,竟是信了一半。

杀手追来,机缘巧合,我二人经历落水,投宿,不告而别。

我发现,她和我接触过的姑娘很不一样。

她的身上,有着一股寻常姑娘没有的那股子劲儿和毅力,尤其是那双眼睛,以至于不知不觉间,我竟慢慢开始留意到了她。

而让我意识到自己这个变化的,是在胡府的那次相遇。

仅仅是一次擦肩而过,能认出她,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说来好笑,一个姑娘家,大半夜在旁人府上溜达,这要是他人,在我看来,恐怕是离经叛道,但若是她,我竟觉得正常。

几次接触下来,我是真的信了她是姑娘这个说辞。

她胆大心细不失冷静,有勇有谋又不柔弱,她活的肆意,活的洒脱。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姑娘心动,可事实证明,是我错了。

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拘泥于年纪和身份,或许只是一个契机,又或许是一次寻常的问候,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我注意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会紧张,会多虑,会开心,会失落......

这些明显的情绪,开始在我身上增加。终于,姑苏城外,我怀着私心的对她说出了自己可以对她负责这种承诺。

阿蘅或许不会知道,那一晚,第一次做出如此允诺的自己,紧张的,竟只敢垂眸看向地面。

然而,也就一息不到的时间,她便毫不犹豫且果决的拒绝了我的试探。

她的拒绝是那么干脆和认真,以至于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再继续这个话题。

更让我失落的,是很快我便发现,阿蘅明显不想再和我一道。

我只当是自己莽撞且失礼的举动,冒犯了她,才让她想方设法的从我身边离开。

我想解释,可又怕弄巧成拙,让她心下真把我当成是轻浮孟浪之人,最后,明知道她不想让我再跟着,我便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借着帮她找回玉佩,让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很快下了山,遇到了一个前来接她的人,我远远的看着,确定她平安了,我的药草又还未摘得,我便只目送着她离开,再一次返回了深山里去。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一晚的分别对我二人来说,将会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无法再见。可娘的病要紧,为了娘的病,我不得不赶回长安,这期间,我没能再遇到她,自然也没能和她好好道一次别。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清楚她的府邸,对她的了解,只限于知道她的姓,和有一个孪生兄长。

爹常说,许多东西,能抓住的时候,就不要放手,要不然错过了,就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回到长安,心底便隐约有个声音一直告诉自己,找一找她吧,有些话,不说清楚,就会成为遗憾,若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着实懦弱了些。

可偌大的姑苏城,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她是姑娘家,为了她的名誉,我亦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只能画了她口中“兄长”的模样,最后在自己查询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让司马辰帮忙留意一二。

说来也巧,谁能想到,长安城外的淮河之上,便是那么巧,前脚我才把画像拿给了司马辰,后脚阿蘅竟然就出现在了前方不远的花船之上。

那一晚于我而言,道是大起大落也不为过。

我遇到了她,未及高兴,便发现,“他”不是她。

司马辰识人较多,认出了“他”是谢御史的儿子,就这样,我成功知道了她的身份。

这本该算是件开心的事,可很快,司马辰却直言,谢御史的嫡女,三年前便已亡故,我瞳孔一缩,对阿蘅的身份,顿时有了怀疑。

尽管后来,阿蘅解释说姑苏的她,是谢府的义女,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作为大理寺寺正,几乎是阿蘅给出理由后的第一时间,我便对她留起了心。

萧钺的出现,算是揭开了最后的那层面纱。

阿蘅是“男人”,至始至终,和我结仇的人是“他”,红楼戏弄我的人是“他”,女扮男装又以男子身份扮女装骗我,和我经历那么多事的人,也是“他”。

刹那间,我只觉眼前一黑。很快,比以往更甚的羞辱感,便从脚底便冒了出来。

我赵瑾,从头到尾,竟被一个“男人”,耍的团团转。

可笑的是,我在她的身上,竟然栽了两次。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用不了多久,在已经栽了两次的情况下,我竟还会再栽一次,且一次陷的比一次深。

多么荒唐且不可思议,但结果却是无论我再是如何逃避,如何否认,都无法改变,即便性别换了又换,我依旧会对阿蘅心动这个事实。

我年幼时,曾有高僧替我批命,说我会有断袖之癖,一直以来,我对此都是嗤之以鼻,可也恰恰是这个批命,让我彻底对阿蘅的身份,深信不疑。

青州一行,我本是想借此逃避和冷静一段时间,阿蘅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既震惊,又按耐不住的欣喜。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所谓的挣扎,大抵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三行城内那一晚,羞耻至极,可再是狡辩,我的身体,却也欺骗不了自己。

我开始陷得越来越深,越发的无可自拔和贪心。

再回长安,我二人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变化。

我不确定阿蘅是否如我喜欢她那样喜欢我,可我知道,阿蘅待我,大抵也是不同的。

断袖到底不合伦理,一开始,我并未奢求过阿蘅能够有所回应,但当阿蘅承认对我的感情时,那一刻的欣喜之感,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原以为,如此便已足矣,但真正的意外的,却还在后面。

阿蘅是女人。

谢御史家的嫡子,傅相的义子,竟是个姑娘!

这个消息,若是被世人知晓,那该是何等的惊骇。

可我显然也低估了,阿蘅本身的能力和魅力。

护国公发生意外,昏迷不醒,是一切事情变化的源头。

阿蘅离开了长安,是在和我表明完身份的当天清晨。

我二人都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见。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期间,我和阿蘅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慢慢的,我就发现了有些不对。

阿蘅的回信,从3月开始,便没再回答过我信中的问题,从察觉有恙到三国开战,这里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不知道阿蘅发生了什么,我迫切的想要赶到益州,但责任的交接,却又不得不花上一些时间。

三国意外开战,阿蘅也开始展露出她的头角。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敢闯敢拼,不肯服输,有勇有谋,不输男儿。

如果说,姑苏的阿蘅,仅仅只是一颗闪烁着微光的蒙尘明珠,那么在战场上的她,则是最耀眼的一粒宝石,所有人都为之瞩目且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目光,连我,也不例外。

为了方便隐藏身份,我和阿蘅住在了同一个营帐。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在往常,或许会有许多旖旎和暧昧的事发生,可在军营这种地方,在随时面临战事的前线,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功夫,可以去想情爱之事。

一个月内,有大半的时间会在打战,剩下的时间,则几乎用在了行军上面。

战事一日没有结束,一日便不能松懈。

军营里需要精神支柱,但阿蘅也是人,也有受伤的时候。然而,一旦受伤,尤其是尚在较为私密的地方,如胸口,腹部,大腿等,阿蘅便只能自己处理。

打战的日子,总归是血腥且残酷,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大理寺时,阿蘅看到大理寺内的画面,忍不住呕吐的模样,但短短几个月内,阿蘅竟也锻炼出能面不改色的在死人堆前吃干粮的本事。

她此间越是成长的快,我便越发的心疼。

然而,即便如此,我却并不愿阻拦她。

相较于长安城内风流倜傥的谢家三郎,战场上的阿蘅,张扬,肆意,自信,耀眼,这是阿蘅的坚持,是阿蘅想做的事。

阿蘅从来不属于闺阁,她是只翱翔的鹰,有她自己的天空和未来,而不仅仅只局限于一方天地。而我能做的,除了在她的身后默默支持她外,便只有让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能够跟上她的步伐,能够有资格和她并肩作战。

我知道,阿蘅的身份,并非是表面的那样简单,阿蘅自己也承认,让我给她一些时间,她处理好了,必然给我一个解释。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不着急,我可以等。

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一天,还没等到,意外却先一步发生在了我们的身上。

自青州战事转变开始,我陷在青州一时之间无法抽身,阿蘅则独自在荆州率军作战。好在阿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我二人能够心意相通,也算是勉强解决了分隔两地联系不便的问题。

西秦内乱,赫连屿上位,近半年的努力,换来了西秦和大魏的联手。

当我以为,胜利就在眼前时,可命运,却像是突然和我开了个玩笑。

一只名为三七的黑猫,意外找到了我,这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猫,至少,我能读懂它说的内容。它告诉了我许多事,包括后来即将发生在阿蘅身上的命盘。

在已经见识过三七本事的前提下,我对三七给阿蘅批的命,心下是信了七分。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在没有告知阿蘅的前提下,我先她一步,来到了淮城,为的,便是替她解决这个于她而言最大的威胁。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三七也如约接近了癸。可是,期待的事却迟迟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三七那边没有消息,我也要尝试做些什么,以减轻阿蘅那边的威胁。

所以,我最后找到了癸派人打造的特殊之地。

会被发现,也算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暴露的那么早。

察觉到三七似有一些安排,暴露后的我便配合的替它拖住时间,然而,拖着拖着,谁曾想,南蛮的人,竟也会背着癸暗地里反了水。

我被困在了洞内,直接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外面的一切,已然大变了样。

知道淮城面临即将被岩浆吞噬的危险,也知道淮城的众多百姓,短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撤退到安全之地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似乎前面做的一切,都是无劳,甚至这一切的发生,竟有我自己在这里面,推波助澜......

这个认识,让我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阿蘅历来胆大心细,几乎是我反应有异的第一时间,她便察觉到了我的不对。

我二人心意相通的情况下,她想要知道我的想法,再容易不过。

在知道真相之后,阿蘅的选择,毫无悬念。

世人总说,我为大魏做过多少事,但其实,只有我知道,我并没有那般高尚。

若被世人唾弃,能换得阿蘅的安全无虞,便是死后永无轮回,我亦会毫不犹豫的在世人和阿蘅间做出取舍。

我不信阿蘅会没有法子离开淮城,但在这种情况下,阿蘅却依旧选择了尽自己所能,去护下一城百姓,我和她就此发生了争执,这是第一次,我站在了自己私心的那一面,也是第一次,我如此卑微的恳求于她。

阿蘅那会儿是怎么回答的呢?

“赵瑾,我去拼,不单单只是为了身后那数万的无辜百姓,你别忘了,我的身后,还有你在。”

“我要走了,岩浆一来,你想过你怎么办没有?”

“你且愿意为了我不顾自己性命,难道我谢蘅就会为了独活,而不顾你的命?”

“你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我便能接受了么?”

“我说我不会死,就一定不会死,退一万步,我便是死在了淮城,我也有本事能够再以别的身份回来找你,可你呢,你要人没了,你要我去哪儿找你?”

“赵瑾,时间不够了,我还有很多话,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会来找你的,一定会!”

以上这些话,是阿蘅和我的最后一次交流。

阿蘅死了。

死在了淮城外的岩浆之下。

这些话在往后的两年里,我几乎每日都会回忆一次。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阿蘅会回来的,她不会骗我,她一定会回来。

阿蘅喜欢的东西,在那两年内,几乎都被我做了个遍。

我开始变得阴郁,变得沉闷。

打完南蛮后,我更是毫不眷恋的卸甲归了田。

所有人都觉得我病了,司马辰劝我,谢夫人劝我,郑衢乃至后面来看我的赫连屿都劝我放下。

在他们看来,我二人的感情,连轰轰烈烈都算不上,阿蘅的死,如何会让我如此颓废。

我没有解释。

他们不会明白,我与阿蘅间的感情,我也没必要与他们解释什么。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我等过了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

从一开始的坚定不移,到后来的隐隐动摇。慢慢的,时间越久,我便越发的紧张起来。

我曾有过一次有一次的自我怀疑,但却怕阿蘅回来见不到我,以至于不得不说服自己,执着的坚持下去。

阿蘅没有说,她会从哪里回来,何时回来,我索性便搬到了淮城城外距离阿蘅炸出的地下暗河不远的地方。

那儿后来岩浆冷却之后,形成了一道极为深邃的崖壁,阿蘅死的第二年,那道深邃的崖壁下,慢慢汇聚起了河流,如今已经成为了淮城外一道天然的护城河,保护着这座被战火覆盖过的府城。

淮城百姓为了祭奠阿蘅,给这条护城河,起名为忆蘅河。

阿蘅或许不知,淮城的百姓有多喜爱和崇敬她。

她出城门前别的那朵野花,战争过后,开满了淮城,尤其是忆蘅河畔。

这花后来有了名字,名为明华花,花香而不浓,常开不败,家家户户,都喜欢种植,后来,更是成为了淮城城花,名扬天下。

我日日去淮城外,对着忆蘅河,看看日出,听听蝉鸣。

每月的十五,忆蘅河外都有许多放灯的百姓。

记得阿蘅喜欢热闹,曾和我惋惜,未能看到长安花灯节万家花灯放飞时的盛况。

可惜的是,这样的盛况,淮城也有,但阿蘅却无法看见。

再遇阿蘅时,那一天是七月初八,距离阿蘅战死淮城,已经过去两年又四个月零三天,距离那年的七夕,有且刚过一日。

我习惯的坐在淮城河畔的一块巨石之上,身旁是一罐烈酒,已被我喝了大半。

在阿蘅不再的日子里,我不仅学会了喝酒,还练就了一身不错的酒量。

七夕刚过,许是氛围影响,那晚我的情绪格外低沉,以至于阿蘅出现的时候,我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是梦吧?

我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笑着笑着,看着眼前之人熟悉的眉眼和神情,我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一晚后来的事,因着喝了烈酒的缘故,我的记忆已经有些不大真切,但我却永远记得那个想要把人融入骨血的拥抱,和急促的呼吸之声。

我的阿蘅回来了。

我终究还是,等到了她。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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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扮男装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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